解連環(四) 作者:未知 清愁似織,作計全疏。流光過隙,雙燕客如。 未靈將養了多日,終於清醒了過來。她已經許久不見李曄,連帶着近身侍奉的人也換了。她問起小梅,侍女也只說很多天之前就尋不見了。她還能去哪裏?又問起李曄在何處,只答現如今不在府中,自從圍獵後便沒有回府。 當真是多事之秋。 未靈在榻上思索許久,想要去問一問翎姐姐,卻見她先來了,面色頗喜。 未靈很是疑惑,此前她想要出去都會被人攔下,翎姐姐又是怎麼來的。轉而一想,心裏已明瞭幾分,想來李曄已是階下囚了。 衛翎見她急着起身,忙過來攙着她靠在高枕上,笑道,“阿影不必這般客氣,自己身子要緊。”見她已是恢復許多,便輕聲道,“他已被關在了天牢,回不來了。” 未靈自然知道她是何意,只輕輕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言。他真的就這樣,什麼也沒有做,甘願赴死了?他明明知道自己要拿的東西,又怎麼會沒有防備得跳進圈套裏呢? 衛翎見她面有倦色,倒是也無意外,只作身體尚未平復好。可看着她一臉憂容,又輕聲問道,“阿影,你,動心了?” 是嗎?未靈聽及此話,倒是搖了搖頭道,“沒有的事。只是,他知道我要拿那玉牌的……” 衛翎不防被告知此事,也是一愣,他既然知道,又爲何……她自然不信李曄是爲了她,甘願赴死,只是,她也猜不透他這是做什麼,便道,“既然事已至此,再想無用。無論曲折何如,目的達到了即可。” 見未靈仍是沒有精神氣,復又勸道,“阿影不須太過傷神。他這樣的人,也不值得你傷心。你先好生養着吧,若是睏乏,也可多在外邊走動走動,來同我閒談也可以。” 未靈應下來,便送走了她。她果然是又困極了。 夢中未比丹青現,人間別久不成悲。 雖然未至深秋,可囚房幽深,陰冷潮溼,便是有了那一束微光,也毫無暖意。稍稍送過一陣風,更是刺骨。 李曄被關在巷道最深處的一間囚牢裏,四周近一些的地方都是無人的,只有土壁上掛着的幾盞小燈。 李曄靜靜對着內牆而立,卻聽得背後傳來清脆的鎖匙聲和稀疏的腳步聲,接着便是一陣擊掌而笑,他便轉過身去,行了叩拜大禮。 元琅也並不讓他起身,瞧了瞧小桌上的酒菜,只是笑道,“看來定舟的日子過得不錯啊。即便此刻,也還有佳人心繫。” 李曄知他不過調侃適才來人,只道,“陛下謬讚了,或是斷頭酒也未可知。” 元琅倒是輕鬆,信步走到了席邊坐下。他瞧了一眼榻上的被褥,果然是換了最薄的,皺眉道,“定舟真是一心向死了?看來這地方着實不夠冷,也還沒有教定舟完全清醒啊。” 李曄恭謹道,“微臣有罪。” 元琅挑眉笑道,“定舟若是要說這刺客之事,那便不用再多言了。你知道,朕,不想聽。” 李曄深深得伏在地上,臉也全部低下,“微臣知而不察,查而不報……是……是阿敬他……” 元琅冷笑一聲,已是聲色嚴厲,“定舟,你知道的。朕能容得下有野心的人,卻容不下不忠心的人。” 李曄始終伏身不言,只見得有肩膀在微微顫動,雙手青白色的指節也稍稍曲緊,陷進了雜草裏,甚至更深。 元琅見他未動,繼問續道,“朕今日來此,便是有了決斷。不過,定舟,你的親令乃是隨身之物,又如何,到了刺客身上呢?” 李曄道,“回稟陛下,臣的玉令早在月前就已失竊。微臣也不知如何會到了那賊人手中。“ 元琅並不滿意此番說辭,眉目間頗有慍色,“定舟,你不是這般粗枝大葉的人。”他頓了頓,復又笑道,“依朕看來,當時身旁親近的人偷拿了此物。至於是誰,想來定舟也是知道的。有些人是可以留得,有些人是留不得的。定舟,你,可明白?” 李曄終於直起了身子,卻像是思索了太久。他從前也是需要作選擇的,他也忽然明白這個世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只是自己在妄圖掙扎。 “這斷頭酒,定舟若是真想喝,朕自然不吝惜賜一壺給你。”並未等他回答,元琅便快步出了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