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名分
她一直最想要的那個位置，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得到了？
說不高興是假的，能成爲裴家的正經媳婦，能當裴順的正經妻房，張桂花哪能不高興呢。
可她不願意讓潘如玉看到自己的高興，潘如玉一向端着正經妻房的架子跟她說話，哪怕是被她打罵也絕對不肯自降身份，如今風水輪流轉，她也要端着架子，不能讓潘如玉小瞧了她。
冷哼一聲，張桂花扭頭就進了屋子，搖了搖還在抽大煙的裴順，“老爺。”
她將許漱嫿打了張東海的事情都說給裴順知道，又將潘如玉說的做牛做馬說什麼都答應的承諾也說給裴順聽，末了眼睛放着光，說出自己的目的來，“老爺，咱們要的是裴策，又不是潘如玉，不如就趁着這個機會，讓潘如玉滾出裴家，但是得把裴策留下，不許分家。”
裴順砸吧着大煙，皺着眉聽她說話，聽完也沒給個準信，反倒是問了張東海的事情，“張東海捱了打，就願意讓軍子一句話就不跟老二家的計較了？”
“怎麼不能啊。”張桂花總覺得自己的兒子什麼都能做成，“軍子跟張東海那麼多年的好兄弟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怎麼也願意的，就算不願意，咱們給點銀子就是了，不過一點小傷，等潘如玉滾出了裴家，咱們再慢慢收拾許漱嫿也成啊，反正到時候潘如玉也不知道了，張東海再要打許漱嫿一頓，也不幹潘如玉的事。”
裴順聽着覺得費勁，騰挪了一下身子，“你這不是費勁嗎，那兜了一圈不還是要老二家的挨一頓打嗎不是？”
“老爺。”張桂花將手搭在他手臂上，軟下聲調哀求，“我都跟了你這麼多年了，也沒個正經名分的，說好要給我名分的，老爺沒給，我也沒抱怨什麼，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把潘如玉趕出去，老爺你怎麼就不肯依了我，難道是老爺捨不得那潘如玉嗎？”
“怎麼會？”裴順跟張桂花是青梅竹馬的緣分，怎麼會捨不得一個潘如玉，聽了這話只覺得她又開始醋桶子泛酸，“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怎麼會捨不得潘如玉。”
“我就知道老爺對我最好了。”張桂花心裏還是不放心，年輕的時候，潘如玉確實樣樣都比她好上許多的，“也是，我不該懷疑老爺的，潘如玉在那大戶人家也不知道乾的什麼活計，連裴策也不知道是誰的種，要不是留着他有用，老爺也不會讓這樣身份不明白的人呆在裴家。”
這是裴順多年的心病，他一直疑心潘如玉當年在大戶人家時不時讓人當了通房丫頭，更疑心在大戶人家長大的裴策不是自己的種，如今這個心病被張桂花提起來，裴順只覺得更很潘如玉了些。
“就按你說的辦，讓她離開裴家，留下老二，至於老二家的，要是張東海不肯歇了報仇的心思，就讓他打一頓好了，沒必要花那幾個冤枉錢，我看老二家的最近這兩天是越來越不服管教了，這樣的硬骨頭臭脾氣也沒必要在裴家待着，打死更好。”
得到了裴順應允，張桂花歡天喜地的，就要往外頭走去，好跟潘如玉說這個事情。
她還沒忘了自己要端着架子的事情，出了門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衣裳，讓自己看起來能夠整齊體面一些，這才邁着步伐往潘如玉身邊走去。
潘如玉還癱坐在地上哭呢，她這會子已經徹底沒了法子，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了。
張桂花走過去，仍舊是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施捨一般地開了口，“老爺說了，要救你們家許漱嫿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得離開裴家，老爺會給你一張休書，往後你就不是裴家的人了，至於裴策，既然要護着許漱嫿，裴策就得是裴家人，不能跟你走，這樣咱們才能護着許漱嫿。”
……什麼？潘如玉坐在地上，呆呆傻傻地擡頭看着面前的張桂花，彷彿是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一般。
張桂花可沒那個耐心跟她慢慢解釋，只站定了，抱臂等着她迴應。
手臂好像也不疼了，渾身都透着一股爽意，張桂花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她進了裴家雖然一直都是衣食無憂的，可爲着這個名分的問題，總是憋着一口氣在心裏，怎麼也過得不痛快。
如今見到潘如玉終於要滾出裴家了，張桂花怎麼能夠不高興。
尤其是潘如玉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的樣子，簡直讓張桂花恨不得仰天長笑。
“怎麼，難道你那好兒媳婦護着你這幾天都不夠讓你爲了她犧牲一點嗎，還是你寧願讓許漱嫿被打死也不願意丟掉自己這個沒用的名分？抱着這個名分又能怎麼樣呢，老爺早就厭棄了你，你以爲你是老爺的正妻又能怎麼樣呢？”張桂花越看越高興，恨不得多奚落潘如玉幾句纔好。
潘如玉苦笑一聲，張了張口，“我不是捨不得這個名分，我要這個名分做什麼呢，可是張桂花，你敢說你不是爲了這個名分纔在這裏跟我計較這些的嗎？”
潘如玉也不是個沒性子的慫包，她從前就是村裏最漂亮的那個，無奈才下嫁裴順，多年來夫妻不和也就罷了，讓一個沒名分的張桂花一直欺壓着也罷了，只要想到阿策，潘如玉就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忍。
可是他們如今分明是要利用阿策，若是她今日就這麼走了，往後阿策被利用完就會被無情拋棄，就好似今天的她一樣！
潘如玉怎麼肯！
被壓抑了多年的心性終於在這一刻被激發了出來，她要揭開張桂花這張虛僞的面具，要所有人都看看，張桂花就是一個在乎名分，在乎到多年都睡不安穩的人！
“你！”張桂花被她這一句果然給激得氣急敗壞，正四下尋着有什麼趁手的工具能痛打這老娼婦一頓呢——
目光忽然就停留在了不知何時已經從屋子裏走出來，正倚靠在門邊，脣角含笑看着她的許漱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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