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57节 作者:未知 明卉把身子向旁边歪了歪,好像還是不够,她又把椅子挪了挪,试了一下,這下距离够近了。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霍誉,动作轻微,但是受過严格训练的霍誉立刻察觉到了,他有些错愕,是那小丫头在碰他? 只能是她了,這一侧离他最近的就是明卉。 他侧過脸,轻声问道:“怎么了?” 明卉指指戏台:“灵灵儿几岁了?看他的個子不高,也就十四五吧。” 原来是问那個戏子啊。 霍誉沒来由地有些失望,他道:“十七岁,因为从小学戏,個头比起同龄男子要纤细几分。” “十七了?那也不大,你看他扮的沉香,秀气俊俏宛若女子。”明卉赞叹,谁能想到,一個演猴子戏的,褪去那张猴子脸,也能有這般俊美的扮相,果然是個人材,想来日后到了京城,也能大红大紫。 霍誉嗯了一声,目光沉沉。 灵灵儿的确是個人材,不仅戏演得好,而且他可能還有另一個身份。 這次他从保定回到京城,纪勉叫他過去,除了问他的亲事议得如何,便是交给他一份探子送来的情报。 情报裡說,有“天下第一猴”之称的名伶灵灵儿,曾于两個月前忽然失踪,为此戏班子還赔了一笔银子。 就在前不久,灵灵儿又突然回来了,接着,便传出戏班子准备进京的消息。 灵灵儿祖籍顺德府,他身边有個徒弟兼小厮,今年十一岁,名叫小春,灵灵儿失踪的那段時間,小春也不见了,师徒二人一起失踪,一起出现。 霍誉的岳家是保定的,听說他還要来保定,纪勉便将關於灵灵儿的情报扔给他:“灵灵儿的戏班子要在保定唱三天戏,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洛阳的那個崔会。” 原本崔会已经沒有嫌疑了,可是這個人在洗脱嫌疑之后却奇迹般消失了,并且在顺德府也查无此人。 崔会出现得太巧,百花山的那位来到洛阳,崔会便出现了;百花山的那位找到了,崔会便消失了,這世上大多数的巧合其实都是人为的。 霍誉虽然已经不在飞鱼卫了,但他却是为数不多,与崔会近距离接触過的人,当然,余金宝也与崔会接触過,但是余金宝早在多日之前,便跟着他舅舅刘梦溪一起去了西北。 因此,纪勉只能让霍誉顺便认一认了。 霍誉忽然道:“也不知油彩下的脸是什么样的,戏子们上了妆和不上妆是不同的。” 明卉非常赞同,别說用油彩上妆的戏子了,就是寻常女子,涂脂抹粉和本身的素颜也是有区别的,她就见過上妆喜死人卸妆吓死人的。 “到后台看看不就行了,你包下两個包厢,一定花了不少钱吧,让掌柜的和班主說說,到后台看看,顺便带上我,我也想看看他们的戏箱和妆匣。” 前世,明卉就对伶人的妆匣很感兴趣,可惜,西北那地方很少有戏班子开戏,有的也只是些行头简陋的小戏班。 霍誉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你想去后台看看?這次不行,以后有机会再說。” 如果灵灵儿真的是崔会,那就是危险人物,他去是职责所在,绝不能让明卉也跟着一起去。 当然,如果最终查明灵灵儿与崔会沒有关系,日后他们的戏班子到了京城,自己总能有机会陪明卉到后台去看看。 明卉只是顺嘴一說,她沒想霍誉答不答应,她就是想看,所以就說出来了,却是万万沒想到,霍誉竟然拒绝得這么痛快。 明卉微微一怔,便把挪過来的椅子重又挪回去,歪過来的身子也恢复端正,接着,又转身去和明淑明秀說悄悄话,不再搭理霍誉了。 霍誉這才发现,就在刚刚,他的小姑娘特意把椅子挪過来和他說话! 他刚才听到沉香的唱词就出神了,竟然沒有察觉? 這该死的灵灵儿,让他错過了這么重要的事! 很少有戏班子会让武生做台柱子,這個戏班子裡最红的虽是灵灵儿,但是排名第一的却是一個名叫楚香兰的花旦。 這楚香兰兼攻刀马旦,今天的戏,灵灵儿的压轴,楚香兰的《穆柯寨》则是压台大轴,一时之间,戏台上热闹非凡,明卉却又是一怔,這個叫楚香兰的花旦,竟然也是练家子。 第101章 能吃是福 从戏园子出来,明达和明庭意犹未尽,尤其是明庭,那副样子恨不能立刻长出一身毛,变成猴子。 霍誉靠近明卉,低声问道:“吃完饭再回去吧?” 明卉瞟一眼几個侄子侄女,全都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她是长辈,若她說回去,侄子侄女不能說什么,大家只能就此散场,那她就真的是個令人讨厌的老姑姑了。 “好,只要不是吃素席就行。” 明卉坦坦荡荡說出自己的喜好,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些人的周到,比如你好不容易到了外地,正想尝尝当地特色,然后做东道的那一方却自认为周到,准备了一桌你家乡的风味; 還有就是有些周到的人,得知你自幼长在道观,有一位修全真的师傅,于是乎顿顿安排你吃素席,连葱花和鸡蛋都沒有。 好不容易吃一次大户,明卉很庆幸自己带了朵朵出来,若是换成不迟或者不晚,小鸟一样的胃口,不是白白便宜了霍誉? 明达提议去宝华楼,到了宝华楼,刚好還有一個雅间,虽然男女有别,但除了霍誉,其他人都是兄弟姐妹,外加一個长辈,长辈与霍誉又是未婚夫妻,所以霍誉也不算外人。 见明卉不让朵朵服侍,明淑和明秀便也把丫鬟支开,大大小小三個丫鬟,连同明达和明轩的小厮,跟着白菜另开了一桌。 当然,這一桌上发生了什么,就不用仔细描述了,总之就是其他人都沒怎么动快子,大家一起看着朵朵风卷残云。 宝华楼的东家和大厨都是山东人,菜色也以浓油赤酱为主,明达和明庭,就连明淑明秀显然都很喜歡,霍誉却有些后悔,早知明达找的這家酒楼的菜色是這样的,他就换個地方了。 昨天在越秀胡同吃面时,芸老太太曾說明卉口味清澹,這些菜怕是都不合她的口味。 于是霍誉特意选了两個清澹的小菜,沒想到菜品一样样端上来,明卉碰都沒碰那两道菜,肘子、海参、坛儿肉,一点儿沒有忌口。 霍誉失笑,看来是他想多了,能吃是福,且,他从来沒有看到有人大口吃肉也能吃得這么好看。 因着只有明卉這一個长辈在场,所以大家都很放松,明庭不住耍宝逗趣,一顿饭完,明卉才发现,她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明达是长兄,他送二房三房的弟弟妹妹们回去,霍誉则送明卉回越秀胡同,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地方,霍誉进去给芸老太太請了安,算是把明卉全须全尾送回来了。 明卉以为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沒想到霍誉临走时,忽然对她說道:“你看,其实我們也能和睦相处的,是吧?” 明卉眨眨眼,又眨眨眼。 回去的路上,白菜对霍誉說道:“明大小姐的那個叫朵朵的小丫头,一個人吃了大半桌菜,還吃了五碗米饭。” 霍誉一怔,是那個又瘦又小的丫头嗎? 明卉好像很喜歡带着她,出来看戏带着她,昨天和他“谈判”时,明卉也留了那個小丫头在身边。 那個小丫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次日,明卉沒有留在家裡,她担心霍誉又会打着给芸老太太請安的幌子跑過来,所以她去了汪真人那裡。 汪海泉去京城忙着开新铺子的事了,崔娘子一大早就去了香铺,朵朵敲门,是汪平来开门,他指指跨院:“真人正在打坐。” 明卉点头,放轻脚步,往汪真人的屋子走去,朵朵撸起衣袖,笑嘻嘻地对汪平說道:“咱们比试比试?” 汪平看到她就头疼,身上那几处還青着,偏偏這小东西還說她沒用力。 明卉进了屋,也找了個蒲团打坐,约末過了半個时辰,汪真人睁开眼睛,看到明卉,道:“你怎么過来了?” “想师傅了。”明卉连忙讨好。 汪真人哼了一声:“不怪我罚你抄经了?” 明卉义愤填膺:“谁敢怪我师傅?谁啊,师傅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汪真人嫌弃地瞪她一眼:“霍誉去越秀胡同找你了?” 明卉震惊地看着汪真人:“师傅,天尊老爷给您托梦了?您怎么知道的?要不您出去摆摊吧,就叫铁板神算汪仙君。” 汪真人继续瞪她:“天尊老爷沒有给我托梦,你一大早跑過来。除了是躲着霍誉,還能是什么?” 明卉如同沒有骨头一样,斜靠在汪真人身上,现在她能争取的,就只有汪真人一個人了,所以她必须要抢在霍誉前面,让汪真人坚定不移地支持她退亲。 “师傅,您還记得我說的那個梦嗎?”明卉可怜巴巴地问道。 “怎么,你见到霍誉,身上又疼了?现在呢,還疼嗎?”汪真人立刻关心起来。 “现在是不疼了,他不做飞鱼卫,手弩上交了。”明卉讪讪說道。 汪真人松了口气:“那就好,如果說那梦裡的事都能真实发生,霍誉不做飞鱼卫,也应是发生過的,梦裡的那支箭,一准不是他射的,我虽然以前沒有见過他,但是明老太爷却对他很了解,明老太爷虽然五迷三道,可却不会害你。” 明卉心道,听听,霍誉還沒找上门来,师傅的口风就松了。 明卉忙道:“师傅,上次的事,您也知道,万一让霍誉发现我会易容,您說,我以后的日子岂不是很难過?他是做過飞鱼卫的,查人已成习惯,您想想看,若是我和他成亲了,他整日像防奸细一样防着我,稍有风吹草动,他第一個怀疑的嫌疑人就是我,再比如,恰好他回家沒有看到我,转身便去了刑部,把刚抓来的犯人挨個捏脸,看是不是我易容的。” 汪真人很无奈,這丫头究竟对霍誉做過什么,竟然這么作贼心虚? “那你平时就不要易容了,你不易容,他自是不会发现,也就不会事事怀疑你了。” 明卉沉默,师傅,您不觉得您的话很沒有营养嗎? “行了,這门亲事退或是不退,我与明大老爷商议商议。”汪真人沒好气地說道。 第102章 還可以這样嗎 汪真人說要去找明大老爷,便立刻让汪平去递了帖子。 今天京城的陈家专程派了一位管事婆子過来,带来了屋子的尺寸,還给明雅带了自家公子亲手写的一幅字,明大老爷看了那幅字,比起上次见到的,陈洪深的字又精进了,且越来越有個人风格。 无论陈洪深的文章如何,单凭這手字,日后也能跻身书法名家之列。 明大老爷对這位准女婿满意极了,打赏了陈家的管事婆子十两银子,那婆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婆子刚出门,门口的小厮就跑进来送上了汪真人的拜帖。 明大老爷大喜,汪真人来保定了?他忙让小厮转告,他在府中恭候。 想了想,明大老爷又让人去找霍誉。 小妹不听自己的,可却很听汪真人的话,让汪真人见见霍誉,說不定小妹就能改主意呢。 明大老爷虽然觉得自家妹妹配得上探花郎,可那也要妹妹肯嫁才行,万一妹妹就是一门心思去出家,那就什么郎都白瞎了。 至于霍誉,虽然不是读书人,可是一番接触下来,并沒有武夫的粗鲁匪气,相貌上佳,人也有担当,唯一不妥的,就是他的家世。 明大老爷正在想着這些事,霍誉便到了。 他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听說明大老爷找他,沒回客房,便直接過来了。 “這是出去了?”明大老爷关心地问道。 霍誉点头,說道:“我刚从牙行回来。” “牙行?”明大老爷好奇。 “嗯,前天我去越秀胡同给姑祖母請安,顺便看了看隔壁两处邻居的宅子,看到东面那户上着锁,门廊下還有蛛網,似是许久沒人住了,今天到牙行问了问,那处宅子果然是准备出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