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变 第58节 作者:未知 今天霍誉一大早就去了牙行,那处宅子原本是那家留着分家用的,可是還沒分家,那家的老人便去世了,兄弟几個为了分产大打出手,族中长辈调停也沒有用,后来闹到衙门,最终是让他们把那几处有争议的产业变卖换成银子,大家平分了事。 這当中就包括越秀胡同的這处宅子,因为這宗分产案闹到官府,所以這处宅子也是由官府放到官牙强制售卖,价格很公道,就是市价。 明大老爷也知道這处宅子,毕竟同胞兄弟因为争产对簿公堂的事情少之又少,尤其是那家人祖上還是做官的,這件事可谓丢尽了祖宗的脸面,早就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你打听那处宅子做甚?”明大老爷诧异。 霍誉解释道:“明大小姐很喜歡如今這处宅院,一来這宅子的每一处,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二来从保定去慧真观很近,她想去便能去,還有一個原因,她沒說,不過我想那是因为她的亲人都在保定。” 說到這裡,霍誉顿了顿,明大老爷却已动容,小妹哪裡是舍不得那处宅子,分明就如霍誉所說,是舍不得他们這三個兄长,舍不得她的亲人。 想起自家妻子对小妹的冷遇,明大老爷越发觉得自家小妹纯真善良,以德抱怨。 霍誉继续說道:“无论以前我在飞鱼卫,還是如今我到了骁旗营,都不能日日回家,平时也要三五日才能回家一趟,即使我把家中一切全都安排妥当,可依然是太過冷清。 那日我刚好看到东边的宅子似是沒有住人,便突发奇想,既然我成亲后也是住在外公留下的宅子裡,那么住在京城与住在保定也沒有区别,且,从骁旗营驻地来保定,反倒比去京城更方便,我想,若是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打通,两处宅院并成一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明大老爷一怔,還可以這样的嗎?.. 转念一想,怎么不可以? 无论是他,還是小妹,对于這门亲事,最膈应的就是长平侯府的那堆烂事。 毕竟都是住在京城,又绕不开“嫡”和“孝”两個字,无论最终那爵位能不能给到霍誉头上,平素裡都是要和长平侯府走动的。 可若是不住京城呢? 定襄县主顾着身份,也不好意思让前面的儿媳妇大老远从保定到京城服侍她,顶多就是過年那几天,小两口到长平侯府打個照面而已。 明大老爷越想越觉得這事可行,忍不住问道:“你把家安在保定,即使长平侯府不插手,霍家族裡的长辈那边呢,他们会同意嗎?” 霍誉說道:“這处宅子买下来,我想烦請大哥先将鱼鳞册妥善保管,等到請期之后,将這一处写在妆奁册中,做为明大小姐的嫁妆。至于族中长辈那裡,大哥不必担心,我会說服他们。” 明大老爷又是一怔,霍誉的意思,是要把那处宅子买下来,放在明卉的嫁妆裡? 不過他也很快反应過来,即使霍誉与长平侯府关系紧张,长平侯府一日沒有分家,他便一日不能置办私产,否则长平侯不用亲自出面,只需把這事声张出去,自会有御史写折子弹劾,到头来那宅子還是要归到长平侯府,但是妻子的嫁妆就不一样了,即使妻子去世,那份嫁妆也只能归自己的儿女所有,与夫家的其他人沒有关系。 即使如此,明大老爷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占了霍誉的便宜。 “外人不知道,会以为你住的是妻子的嫁妆,這……好像不太好吧。”明大老爷是实在人,這件事若是落在他身上,他一定会觉得很沒面子,霍誉是武将,自尊心会更强吧。 霍誉一笑:“我现在住的就是我外家的宅子,同时也是家母昔日的嫁妆,外人都知道這事,到头来笑话的也不是我。” 的确,但凡知道這件事的,笑话的都是长平侯府。 堂堂侯府嫡长子,从小长于外家,长大做官了,住的還是外家的宅子,外人不会說這是霍誉不孝,只会說长平侯府苛待前妻所出的长子。 明大老爷一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当下哈哈大笑。 家中有女,最伤心的莫過于女儿远嫁,明娴嫁去开封,明雅也要嫁去京城,好在妹妹以后能住在保定,既不用看婆婆脸色,也不用担心被妯娌欺负,随时能回娘家来,更重要的,远香近臭,霍誉三五日才能回来一趟,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哪裡還能顾得上吵架? 第103章 宅子(月票满百加更) 明大老爷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对霍誉說道:“我在官牙裡有熟人,你让阿兴陪你過去找他出面,把价钱再压低一些,对了,银子你不用担心,若是不够,差多少我给你补多少,那宅子我知道,還是不错的,你快去吧,抓紧時間订下来。” 這宅子在自家妹子的嫁妆裡,外人看到的是明家的体面,自己贴补一些也是值得的。 霍誉连忙道谢,又道:“保定的房价远低于京城,我這些年沒有多少花用,也存了些钱,足够用了,若是日后修葺时缺银子,再請大哥援手。” 听听,现在的少年人,哪個知道存钱啊,至少明达就是给多少花多少,看看霍誉,不但会赚钱,還给自己存了老婆本。 明大老爷越发满意,催促阿兴陪霍誉一起去牙行,直到两人都走了,见四下无人,明大老爷忍不住晃了晃脚,看来老太爷這仙沒有白修,至少在挑女婿這一块,老太爷赢了不少人。 還有发毒誓這一招,看来還是有用的,大女婿就算了,二女婿可還沒有成亲,要不要找個机会,也让陈洪深发個毒誓呢。 口头的毒誓难免会让人钻空子,還是书面的更好。 正在這时,小厮进来通传,汪真人到了。 明大老爷连忙整整衣袍,起身相迎,此时不免又想起大太太,但凡大太太对小妹好一些,汪真人過来,也不用让他這個大男人接待。.c 汪真人是明卉的师傅,明大老爷与明卉是兄妹,汪真人和他便是隔着辈份。 汪真人开门见山:“贫道今日前来,是想与明大老爷說說卉儿的亲事。” 明大老爷忙道:“理应如此,真人能来保定真是太好了,我正想与真人商议。” 两人谈了很久,明大老爷特意說了霍誉要在越秀胡同买宅子安家的事,汪真人也是一惊,沒想到霍誉能做到這一步。 和明大老爷一样,汪真人也很膈应长平侯府的那些事,至于明卉說自己一身秘密,不想让霍誉知道這些话,汪真人并沒有放在心上。 小卉儿以前是天真单纯,却并不蠢笨,相反,她比很多人全都聪颖,只是自己以前沒有好好教导她,只让她读书认字,背经背香方,却沒有教她如何自保,如何不被人欺负。 可是经過那场噩梦,小卉儿依然古灵精怪,可是却迅速成熟起来,论智论力都几倍强于同龄少女,但是却也让汪真人更担心了,小卉儿的胆子太大,就如上次洛阳的事,她不但敢想,而且還敢做,她不是每次都能這么幸运在飞鱼卫手裡蒙混過关。 汪真人虽然罚她抄经书,可也知道,只是抄经是不够的,她也担心小卉儿一旦嫁去京城,就会像逃出笼子的小鸟,一旦撞到猎人的捕網,那便想回头都不行了。 汪真人能陪她住在保定,却不能陪她去京城,有生之年,汪真人都不会踏上京城的土地。 可是现在,听說明卉有可能出嫁以后還住在保定,汪真人自是欢喜,饶是她依然面色平静,可是眼底的欣喜還是暴露出她心中的喜悦。 明大老爷见汪真人沒有反对,便笑着說道:“趁着真人在保定,我想给小妹把日子订下来,一来嘛,我們家连同霍誉该准备的就准备了,二来,也能给真人一個准日子,真人是小妹的师傅,您将她视若己出,這杯喜酒一定要喝,不但要喝,還要让他们小两口给您磕头奉茶。” 明大老爷的最后一句话,狠狠地戳在汪真人的心窝子上,先是一痛,接着阵阵酸楚,继而便是深深的渴望。 她的小卉儿,要成亲了,她能亲眼看到小卉儿穿着大红的喜袍,欢欢喜喜地出嫁。 那個早已长眠于九泉之下的人,一定也会高兴吧。 “好,我会在保定暂住,卉儿的亲事,就烦請明大老爷多费心了。” “這不是我应该的嗎?我們兄弟三人,也只有這一個妹妹,何况,她還比我們小了這么多。” 這是明大老爷的心裡话,老太爷飞升之前,惦记得肯定不是他们三個,也不是那些個连名字也记不清的孙子孙女,老太爷不放心的,只会是這個最小的女儿。 接下来的事,进行得非常顺利。 那处宅子本来就是由官府下令交由官牙售卖的,价格的浮动都由官牙做主,明大老爷的那個熟人听說霍誉不但是明家的女婿,而且還是京城的武官,当场便拍着胸脯,這事包在他身上。 当天下午,霍誉便和牙人一起去了那处宅子,那家的几兄弟也来了,本来還想把价格咬死,可這几兄弟也只会窝裡横,亲兄弟之间如同杀父仇人,恨不能对方家破人亡,可是面对冷峻凌厉的霍誉,他们就怂了,霍誉和牙人商议价格,他们不敢插嘴,眼睁睁看着最后的价格砍掉了一成。 不過這也挺好,反正這银子是几家平分,自家分得不多,别人家裡也沒有多拿,外人赚多少都无所谓,可是這钱若是让自家兄弟得去,那就比割肉還要疼。 次日,霍誉又和牙人一起,连同明大老爷,到衙门裡重新立了鱼鳞册,从衙门出来,霍誉便把鱼鳞册交给了明大老爷。 现在這宅子是明家的,以后這宅子是明卉的,百年之后,這宅子是明卉子女的。 霍誉說要去街上走走,明大老爷揣着鱼鳞册回家,刚好明达在家,明大老爷便让人去請了明二老爷和二太太、三老爷和三太太,连同大太太,以及做为长房长孙的明达,西城明家有发言权的人全都到齐了。 明大老爷拿出那本鱼鳞册,說了這处宅子的来历和用途。 明卉的嫁妆,除了明老太爷临终前托林老太爷留给女儿的几张银票以外,余下的便是三位兄长出的,這也是明卉归家后,三人便商议定下的,长房出一半,二房和三房合出另一半。 现在多出一处宅子,是必须要說清楚的,也免得各房嫂子私下裡疑神疑鬼。 這宅子是霍誉给的,和以前订下的嫁妆沒有关系,不要以为有了這处宅子,就能把原本该给的嫁妆省下来,人家霍誉帮咱们做面子,咱们明家也要懂得分寸,沒脸沒皮的念头不要有。 当然,明大老爷是读书人,這番话也說得文雅,但是意思是一样的。 明二老爷连忙表态,小妹能住在保定,那是再好也沒有了,该给小妹的嫁妆,我家早就准备好了。 明三老爷拘在家裡温书,已经好多天沒有出门了,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他便忍不住放飞自我了:“日后小妹和霍誉和离,這宅子也和咱们明家沒有关系,若有孩子,宅子给孩子,若是沒孩子,就把這宅子還给霍誉,有咱们三位兄长,也不会短了小妹的吃穿。” 当然,明三老爷的這番话,换来的是一大家子的白眼,三太太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他几眼,如果眼神能杀人,此时明三老爷已经被三太太腰斩了。 什么人啊,你家妹子還沒有出嫁,你就在考虑她和离后的生活了?你妹子可是学過法术的,你就不怕她画個圈圈儿诅咒你? 正在越秀胡同裡调香的明卉,做梦也沒有想到,她的哥哥们不但在商量她的亲事,连她和离的事,他们也已经有了准备。 第104章 有话题了 明卉调香调得不亦乐乎,京城的新铺子开业在即,她正在为开张做准备。 可惜她被师傅拘在保定,不能亲眼见证新铺开张,那是京城啊,京城! 活了两世,明卉還沒有去過京城。 前世她去過西安,這一世她去過洛阳,這两地皆是繁花锦簇,遍地金粉之地,可毕竟只是古都,而非今日的京城。 明卉忙了整整一天,午饭只吃了几块点心,芸老太太是人来疯,沒有外人来的时候,老太太连院子也不来。 张元娘长在乡下,看到不迟不晚在忙碌,几次想帮忙都被婉拒,便以为這定是大小姐的精细东西,自己粗手笨脚不但帮不上忙,可能還会添乱,索性便去包饺子。 這一家子人口虽然不多,可是朵朵一個小丫头,那饭量可大得很,汪安的饭量也不小,张元娘一個人包饺子,能包上整整一個下午。 临近傍晚,明卉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她活动着脖子和肩膀,朵朵要给她捶捶,吓得明卉连忙站起身来:“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不疼了。” 她不敢說疼,否则朵朵来上一拳,她会更疼。 朵朵无聊,自己到院子裡打拳,张元娘看到,随口问她:“怎么這会儿练拳呢,平时不都是早上练嗎?” “這会儿练拳,晚上能多吃点。”朵朵說道。 好吧,张元娘吓得又多包了几十個饺子。 芸老太太上了年纪,晚上吃得很少,也吃得清淡,听說晚上要吃一個肉丸的饺子,便让张元娘给她做了疙瘩汤,這会儿吃饱了,便出来在院子裡遛弯。 正在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芸老太太听不见,朵朵却是一個激凌,竖起小耳朵,该不会是那個飞鱼卫,不对,是霍公子又又又来了吧。 不迟姐姐說了,做人要有礼貌,到别人家裡坐客,要提前送帖子,主人允许以后再去,而且還不能挑在吃饭的时候。 对此,朵朵双手双腿赞同。 挑在人家吃饭的时候去串门,那不是抢食嗎? 朵朵不能忍。 所以现在這位霍公子挑在快吃饭的时候登门,朵朵已经把他列为沒有礼貌的人群了。 霍誉由汪安引着走過垂花门,一眼便看到那個又瘦又小的丫头,正在虎视耽耽地瞪着他。 霍誉的目光在小丫头脸上一掠而過,便向正在遛弯的芸老太太走了過去。 “姑祖母,我来给您請安了。”霍誉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芸老太太眉开眼笑:“小誉儿来啦?真好啊,你来得正好,今個儿吃大肉饺子,元娘的手艺好着呢,你要多吃几個。” 朵朵忿忿,還让他多吃几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