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 178 章
只是林非生在綠洲,不知道很正常。
秦步月有兩個世界的記憶,此時略作回憶,發現大差不差,講的都是一對夫婦鑄劍,因鑄劍時間太久,楚王要殺鑄劍師,丈夫一人拿着雌劍去面見楚王,被殺。妻子生下兒子,兒子得知父親死因後,爲父報仇。
讓秦步月比較在意的有兩點這居然算是神話故事,以及故事的背景是春秋時期,對應到這個世界是軸心時代。
又是春秋,又是軸心。
秦步月都快有心理陰影了。
車祖生也大體給他講完了干將莫邪的故事,因爲兩人身處酒館,車祖生道:“走吧,帶你去賢五區。”
林非少不了神經一繃。
車祖生:“放心,我說話算數,不勉強你加入組織。
林非低應了一聲,沒多說什麼。
他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既然決定了加入車祖生的小隊,就不會臨時變卦。
探索干將莫邪,說是小隊磨鍊,也是對林非的“考驗”,要是名不副實,車祖生也不會帶他去開荒。
外城的交通工具發達,他們很快就從外八區飛往外九區,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賢五區。
這還是秦步月第二次去賢城。
綠洲主城的面積很大,秦步月之前就估算過,相當於一個江蘇省。
外城十四個區佔了七成面基,越往裏的區域面積越小。
賢城還頗有規模,普遍居住着四階以上的修者,到了更裏面的王城和聖城,就已經是圓心了,最內核的聖城,恐怕只有一座恢弘壯麗的宮殿。
賢城的建築風格和外城迥然不同,外城是絢爛奪目讓人頭暈目眩的賽博朋克風,賢城卻是洗盡鉛華的自然古樸風。
尤其是賢五區,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光源,一輪滿月般懸在天邊,如水月華灑在鬱鬱蔥蔥間,一間間房舍依山傍水,像是悠然靜謐的山中書院。
從喧囂處一腳踏入,心都不自覺靜了下來。
車祖生的散漫“藝術家”形象也略有收斂,他從包羅萬象中拿出兩件白色長袍,將尺寸小的那一件給了林非。
林非
車祖生當沒看見,年輕人尊嚴大過天,他懂。但這長袍是拖地的,要是均碼,更要命。
長袍的質地柔軟,倒不是什麼特別材質,只是乾淨的棉布。
兩人換上長袍後,走上了青石鋪就的臺階。
一路風景秀美,左側的翠竹搖曳,幾片嫩綠的竹葉落進潺潺溪水,像泡了一壺好茶,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路上偶有幾人,也都是穿着白色長袍,無論在外城是什麼樣子,回到這裏彷彿都成了規規矩矩的學生,體悟着老師的教誨,感悟着自身之氣,於自然和諧中,尋找純然。
是了,“哲學家”和“藝術家”的底層標籤都是純然之氣。
賢五區的這個風格,是受了“希望”孟止歌和“聞”賢主十嵐的影響。
拾階而上,視線越發明朗,秦步月一眼看到了那聳立的高塔,仰頭看去,幾乎看不到它的盡頭,在一片片低矮的屋舍的簇擁下,高塔直插入雲,彷彿連接天地。
車祖生“那是藏書閣。”
這樣的藏書閣,到底藏了多少書
如果全是“古籍”的話,秦步月壓住了心底的詫異,維持住了林非的人設。
車祖生帶着她走了十多分鐘,秦步月恍惚間只覺高塔遙不可及,明明是在走近它,卻依然隔了千山萬水。
他們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座四合院前,秦步月凝神看去,門匾上的字頗爲娟麗,似乎是出自女性之手,寫着樂善不倦。
推門而入後,車祖生明顯鬆了口氣,說道“脫了素袍吧,這是咱們基地,可以自在些。”
秦步月跟着他一起脫了白色長袍,但沒有像他一樣鬆弛。
屋裏的裝修和外面截然不同,十分現代化,尤其是正面的客廳,並不是中式的座椅,而是沙發茶几投影儀
不倫不類的感覺撲面而來,是秦步月看不懂的“藝術家”了。
屋裏有三個人,最右邊的貴妃榻上是個眉眼含笑的娃娃臉,瞧着也就二十左右的模樣,其實已經四十二歲,是位四階“表演者”,名叫衛小五。
坐在沙發正中,身材魁梧,眉眼硬朗,顯得有些兇悍的是榮衝,是一位四階“藝術家”。
最角落裏,幾乎快和書架融爲一體的是一位膚色雪白,眼眸漆黑,長袍裹在身上,像極了女巫的谷素素,一位五階“治癒者”。
秦步月早就調查過,自然知道他們的大體情況,此時車祖生給他們一一介紹,除了衛小五對他報以微笑,其餘兩人,榮衝點了點頭,谷素素連一個視線都沒給他。
車祖生也沒多說什麼,直接道“林非沒去過干將莫邪,我先大體給他講一下。”
衛小五“那我去給大家弄點喫的。”
榮衝“哦。”
谷素素“”
車祖生也沒指望他們熱烈歡迎新成員,對林非說“遺蹟也是有評級的,當然指的是已經順利開荒的,像你去過的那些,多是d級和f級。”
這是相當有用的情報,秦步月聽得很認真。
每個組織都有自己佔領的遺蹟,通過多年經驗,他們會給這些遺蹟一些主觀評級。
朝聞夕死這邊,用的是ss、s、a、b、c、d、f這樣的評級,散人能探索的最高級遺蹟,也就是d了。
秦步月能三天掃蕩兩個,爆出的靈書價值,還不如她自己補寫標籤來得賺。
車祖生凝神道“我們要探索的干將莫邪是一個b級遺蹟,哪怕開荒大隊已經平衡了其中的污染,進去後依舊非常兇險記住,神的意志不可動搖,每一次探索都不可違背神諭。”
秦步月“神諭”
車祖生拿出一本薄薄的書冊,攤開給他看“不可迴應莫邪,不可直視赤,不可分食肉湯。”
枯黃的糙紙上,用濃墨寫了三行字。
明明是墨水寫的,卻愣是有種鮮血淋漓的錯覺。
莫邪是故事中的妻子,赤是干將和莫邪的兒子,最後一條最爲讓人毛骨悚然。
要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尾是俠客接受了赤的請求,拿着他的項上人頭去刺殺殘暴無度的楚王,最終三個頭顱掉進鍋中,煮成了一鍋肉湯。
不可分食肉湯
正常情況下,誰會去分食人頭湯
秦步月一一將其記在心裏,她問道“神諭是”
車祖生面無表情“是開荒者用生命實踐出來的。”
秦步月差點脫口問出,既然這樣,怎麼能被叫做神諭。
車祖生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直接回答“墮神也是神。祂的神諭,亦是神諭。”
是讀作詛咒的“神諭”。
秦步月抿緊了薄脣,低低應了一聲“嗯。”
她想到了陸暝關於荒原的描述
女神的陵寢。
傲慢和魅惑在竭力復活的,還是當初的那位世界女神嗎。
衛小五回來得很快,他戴着一副厚厚的隔熱手套,端着個深褐色的砂鍋,香氣從鍋蓋的縫隙處溢出,醇厚鮮美。
車祖生臉一黑。
衛小五嘿嘿一笑“走前一鍋湯,進去不想肉,吉利。”
他端來的赫然是一鍋肉湯。
別說秦步月壓根不餓了,她即便是餓,想到那人頭湯,也要吐了。
車祖生給他一腳“滾”
衛小五哎喲哎喲的,好像要把一鍋肉湯給撒的滿屋都是了,偏偏他不僅自己沒摔倒,那一鍋湯也像變戲法一樣,成了個四四方方的餐盒,肉香氣散去,飄蕩而來的分明是淡淡的桂花香。
他嬉皮笑臉道“好啦好啦,是桂花糕,這個點我去哪兒燉肉湯。”
車祖生這一腳居然也沒落空,狠狠踹在他屁股上“早晚把自己玩死。”
秦步月還是第一次接觸“表演者”,對這個人格的好感從零暴跌到負一百。
她開了精神視野,看出穿衛小五的“把戲”,的確沒有肉湯,也沒有桂花糕,盒子裏放着的是四塊鵝卵石。
“表演者”的另一個名字是“狗都嫌”吧
這哪來的幼稚鬼。
車祖生把衛小五揍了個嗷嗷求饒後,起身理了理雜亂的捲髮,均勻着呼吸“走吧,我們去幹將莫邪。”
一直沉默着,好像一道幽靈的“治癒者”谷素素忽然開口“我不會給你治療。”
她的聲音也很符合她的氣質,空靈幽冷,可以直接去拍鬼片。
谷素素沒看林非,但誰都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
面對衛小五的胡鬧,車祖生還能揍他一頓,面對谷素素,他也沒招惹不起的五階“治癒者”。
林非“不需要。”
車祖生扶額,對眼前的情況並不意外,或者該說已經擔心一路了。
小隊一共就這麼幾個人,他接納了林非,卻不能摁頭讓隊員也接納。
尤其是同爲五階的谷素素,車祖生哪怕是隊長,也不能勉強她。一隊的問題兒童,僅僅是探索干將莫邪,真能磨合出默契
死馬當活馬醫吧。
刺頭對刺頭,沒準能碰撞出火花。
車祖生重複道“記住神諭,不可迴應莫邪,不可直視赤,不可分食肉湯。”他話音落,精神線蔓延,覆蓋住了那本薄薄的手冊。
秦步月看得頗有些驚訝。
她之前還納悶過,明明是要去探索荒原,怎麼回了賢城,這不是耽誤時間嗎
原來
已經被開荒過的遺蹟,可以通過“拓本”直接傳送。
光芒閃爍間,一扇木門憑空出現。
看着這扇門,秦步月有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穀神殿的正門。
明明一個簡單,一個威嚴;一個窄小,一個宏大;一個約莫兩米高,一個堪比通天高塔
可是秦步月清晰地感覺到了他們的相似之處。
眼前的木門通往干將莫邪,穀神殿的正門究竟通往何處
秦步月思緒很快僵住,她感覺到了一陣精神被拉扯的異樣感,一陣頭暈目眩後,她眼前已然換了副景象。
哪還有不中不西的四合院,她站在許久不見的陽光下,耳畔是徐徐微風,面前是婆娑樹影,放眼看去是一座炊煙渺渺的小村鎮。
耳邊傳來一個溫柔慈和的女聲,她輕喚道“赤兒,該回家了,莫要在那兒發呆。”
秦步月一動都不敢動
不可迴應莫邪。
不可直視赤。
她怎麼一上來就捅了“馬蜂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