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大早剛用完膳,謝昭容便差來人將李解憂接去了宮裏。
“來,快過來坐着。”謝昭容滿面笑容的拉過李解憂的手,看着桌上的鬆糕道:“嚐嚐吧,說是照着南楚的法子做的,也不知這味兒正不正宗。”
“是,多謝母后。”李解憂親啓薄脣,小咬一口,酥軟的程度倒還真有幾分家鄉的感覺。
“怎麼樣,是不是還差點?”
謝昭容此時笑容無害,光是從面上看去,就如同一個慈祥的長者。
李解憂搖了搖頭,柔聲說道:“很好喫,跟兒臣家鄉的味道很像。”
“那就好,來之前就怕你會不喜歡呢。”不知爲什麼謝昭容看着此時的李解憂竟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宮裏可謂是四面埋伏,若不是最後費勁了心機,自己又怎麼能有現在的地位。
“咱們都是做女人的,爲孃的也知道你心裏苦,允肆是本宮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的脾性本宮最清楚不過了,你們剛大婚不久,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謝昭容嘆了口氣復又出聲道:“但話又說回來了,爲□□的肚子裏哪能沒點苦水,旁的那些女人畢竟無名無份,再得意也終究是個下人,若是連這些個你都忍受不了,後頭要是允肆納了別人進來,你又該如何,你既身爲秦江王妃,就該拿出些硬姿態來,立立自己的威嚴。”抿了口茶水“男人麼,無非就是獵奇的心態罷,等玩夠了就收心了,到時候夫君還是你的夫君,府上的事還不都由着你來,你說是這個理兒吧?”
李解憂緊抿着嘴角,目光投向桌上的鬆糕,片刻才點頭道:“兒臣明白,讓母后操心了。”
“你能明白是最好不過的了。”
又嘮了幾句家常話,快午時的時候,李解憂才從宮裏回到王府。剛走到拐角處,正想的讓青芽先去推開房門,迎面便衝過來一個人影,頓時將李解憂撞了一個踉蹌,要不是身後的青芽眼疾手快的扶住,估計這會兒子就要摔倒地下了。
“大膽奴婢!走路都不長眼睛嗎!撞壞了王妃,你擔待得起嗎!!”青芽怒目瞪向剛纔撞過來的人,走進一瞧竟是憐兒,火就更不打一處來“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不長眼的!見了王妃還不下跪行禮!”
憐兒挺直了身子,沒有絲毫行禮的意思,原本是想的外頭冷,所以才加快了步子,沒承想就出了這茬子事,真是不要什麼就來什麼,擡頭看向青芽“王爺都不曾這樣教訓我,你又算個什麼東西,狗仗人勢!”
“你——”青芽剛想開口在罵回去,就被一旁的李解憂攔下。
李解憂冷眼瞧着眼前的憐兒,一聲厲喝“跪下!你是王爺的人,但也容不得在我面前放肆,管家呢?!”
管家匆匆忙忙跑來惡狠狠的瞥了眼憐兒“不知好歹的東西!”便直接跪在李解憂面前,懦聲道:“老奴在。”
“下人頂撞王妃該如何處置?”
“回王妃的話,掌嘴二十,罰俸兩月”
“那管教下人無方又該如何處置?”李解憂斜睨跪在地上的徐管家說道。
徐管家身形微微一頓,連忙磕頭道:“自當罰俸三月。”
“就按管家說的辦!”李解憂便轉身回房。
青芽關好房門,拍了拍說道:“真是大快人心,公主早就該這麼做了!”一想到剛纔憐兒那副喫癟的樣子,心裏就止不住的痛快。
李解憂沒有出聲,默默地坐琴案前,目光注視着斷了線的古琴,眼淚便忍不住的滑落。
“公主,您別哭!”那淚珠滴落的聲音好似一把尖刀,不僅紮在李解憂的心上,更是也扎疼了青芽“您要是再哭,青芽也忍不住了。”
李解憂在青芽的頭上慢慢的撫着“跟着我倒是也委屈你了。”
青芽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拼了命的搖頭“只要能跟着公主,怎麼樣都不委屈!”
憐兒被管家還有幾個年長的廚娘拉去了後院,二十個巴掌一個沒落,掌掌有力,原先還能感覺到痛楚,到後面打的多了也沒了知覺。回房後憐兒並沒有先去關心自己的臉,而是走到抽屜前,將裏面的金瘡藥全都丟到了恭桶裏,隨後才慢悠悠的拿出了銅鏡,望着那紅腫的都不成樣子的面頰,突然一個不知名的笑容浮上嘴角。
霍允肆回府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了,院子裏差不多都黑了燈,只是西邊的房頭還閃着微弱的光線,那是憐兒的屋子,平日裏這個時辰她都應該是睡下了纔對。
推開房門一股冷風就撲了過來,擡眼只見牀幃裏面端坐了個人。
“這屋子怎麼這麼冷,今日沒有架火嗎?”霍允肆一邊搓着手,一邊朝裏走去,說罷就要掀開帷簾。
“別。”憐兒的嗓子有些沙啞,像是剛剛哭過的感覺。
霍允肆隆起了眉頭,不顧牀幃裏的人阻撓,猛地將紗簾掀開“轉過頭來。”
憐兒拼命的咬住嘴脣,但那低低的抽泣聲還是沒能抑制住,一點沒落的全聽進了霍允肆耳中,緩緩的將臉轉了過來,淚眼婆娑的叫了聲“王爺~”
一張紅腫不堪的臉頓時落入霍允肆眼中,臉上的巴掌印都還看的清清楚楚“怎麼回事?”
“都是憐兒的錯,不小心撞了一下王妃,這才捱了打,都怪憐兒自己。”
霍允肆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嘆了口氣,望着她臉上的紅印,轉頭向屋子四周看去“塗藥了嗎?”
憐兒拂去臉上的淚痕,搖了搖頭“奴婢的屋子裏沒有金瘡藥。”
“來人!”霍允肆推開房門,叫來了守夜丫鬟“取些金瘡藥過來。”
霍允肆拿過金瘡藥,又點起了兩個燭臺,整個屋子頓時照得通明。
“嘶——”憐兒輕抽了口冷氣。
“忍着些。”霍允肆又到了些藥粉出來,輕輕的敷在那些紅腫的地方。
上完了藥,霍允肆將牀幃重新放了下來,可自己卻退了出來,轉頭吹滅了一旁的燭臺。
黑暗中憐兒看不見她的臉,只是閃動的身影,讓她有些無措,如果她不關心自己,那爲什麼要給自己上藥,可如果她關心自己,那現在又是什麼意思。於是乎,憐兒大着膽子,擡頭望向那黑暗中的人影,糯聲道:“王爺還不就寢嗎?”
霍允肆雙手背在身後,也不看憐兒,淡淡的道了句“你好生休息着,養傷要緊。”說完也不等身後的人回答,推開門便走了出去。
“公主,下雪了!”青芽長這麼大是第一次見着下雪的情景,原本的瞌睡勁兒一下子全都不見了,滿眼盡是興奮。
李解憂雖不是第一次看見下雪,但卻是在夜裏第一次賞雪,月光撒的溫柔,襯托着一片片的雪花,頗有一番意境,伸出手去接住飄落的雪花,任它美麗,任它融化“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王妃好意境啊。”
突然傳來的一聲嘶啞,讓李解憂心頭一怔。
“奴婢參見王爺。”青芽見是霍允肆就想到了今日憐兒的事情,心裏頓時暗叫不好,這王爺該不是爲難公主來的吧?
霍允肆看着飄落的雪花,低聲道:“北齊的雪就是這樣,總是喜歡趁你沒有防備的時候才下起來,南楚也是這樣嗎?”
李解憂搖了搖頭,扯着自己披風“南楚從未下過這麼大的雪,偶爾飄上一些也都是還沒成型便就已經融化了。”
霍允肆低身拂去石凳上的落雪,坐了上去“這麼晚了王妃還不睡,可是有什麼心事?”
李解憂瞧着霍允肆一副寡淡的樣子,不用說也能猜得到,今日自己懲治憐兒的事情她定是知道了,不禁在心裏冷笑一聲,這就忍不住來興師問罪了?
“妾身有什麼心事,難道王爺不知道嗎?”
霍允肆微微一愣,轉臉又看到站在一旁的青芽,輕咳了幾聲“你先退下。”
青芽一步三回頭的看向李解憂,一雙眼裏全是擔憂,趁着夜色黑找了個不遠的隱蔽處躲了起來,心裏想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自己也好儘快的趕過去。
見青芽走遠了,霍允肆這才起身走到李解憂身邊,伸手撣去落在她肩上的白雪,道:“外頭冷,先回屋去吧。”
“冷就冷着吧,反正回了屋子也不見得怎麼暖和。”
霍允肆就着微弱的月光望着那充滿防備的人,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在你眼裏本王就真的這麼可恨?”
“王爺怎麼會可恨?是妾身自不量力而已,不得寵的女人,又有什麼好計較的?”
“不得寵?王妃也會在意這種事情嗎?”
李解憂擡眼看向霍允肆,緊緊地咬住嘴脣,心裏的怒氣止不住的升騰“妾身雖不得寵愛,但至少也是秦江王妃,區區一個奴婢有算得上什麼。”
霍允肆搖了搖頭,又貼近了幾步,伸手將眼前的人攬在懷裏,又將她的手指包在掌心,柔聲道:“本王知道王妃大度,只是現在天色已晚,這雪也越下越大,若還是呆在這裏,只怕咱們兩人都要凍僵了。”
李解憂用力的抽出被她緊握在掌心的手,欠了欠身子有些賭氣的道:“王爺又打趣妾身了,進不進屋還不都是王爺一句話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妾身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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