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於中天還未亮就起來歸置草藥了,自從習醫以來他就沒有睡過一天的好覺,幾乎日日都是這個時辰起來。
“唉呀!”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都響了起來,於中收拾好了東西,又將同濟堂的木門拆下,天色已漸漸清明。
“於郎中。”門口站着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披着淺綠色的斗篷,臉上用紗巾蒙了起來,咋這麼一瞧還真不知道是誰。
“你是?”於中一面拍着手上的藥渣,一面朝着門口走去。
“是我,秦江王府上的憐兒。”
“原來是姑娘!”聽着聲音於中才認出人來,來忙又道:“快去裏面坐着吧,姑娘來的怎麼這樣早,我這門也是剛剛纔開,櫃上的藥材小哥都還沒有來,可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憐兒沒有說話,而是快步向裏面走去,到了大堂才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定定的望向於中,一雙水潤的眼睛佈滿了血絲,頃刻間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
“憐兒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於中看着這雙眼睛心裏難受不已,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霍允肆“是不是王爺她,她對你不好?”
憐兒偏過頭去,但低泣聲還是難以自持“憐兒本就是出身低賤,王爺肯垂涎我,已經是我的福氣,憐兒哪裏還能有什麼怨言,只是——。”
“只是什麼?”
憐兒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又看向於中“只是我卻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了。”
於中沒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喃喃的在嘴裏反覆這句話“不想這樣活下去了?”
“是。”憐兒的鼻音有些重“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是府裏的通房丫鬟,以前王妃還沒嫁過來的時候,日子倒也好過,王爺對我也算是寵愛,可現在府裏有了王妃,我本就是低賤之人,如今更加成了他人的眼中釘,王爺對我也是大不如從前,憐兒沒有他求,只想找個老實人,好好地相處過日子,即使再苦再累也不算什麼。”
於中雖沒有切身體會憐兒的感受,但就從她的這一番說辭裏面也能知道如今她的日子並不好過“那,王爺她不能納了你嗎?”
憐兒輕笑一聲臉上的淚痕依舊明顯“我們這種人豈是能夠登堂入室的。”說完又伸手將自己臉上的面紗緩緩解下。
“這!你的臉!”五個手指印看的清清楚楚,兩邊的臉頰都腫得老高“是誰打的你!王妃還是王爺?!”
憐兒垂下頭,有將面紗重新戴上“是誰不重要,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從小到大這樣的日子也已經過的不少了。”
於中難以想象竟有人會對這麼一個弱女子下這樣中的手,頓時一股怒火在心裏翻騰“我能怎麼幫你?”
憐兒的眼睛裏一下就閃現出了光芒,眼含淚光,上前一步緊緊的抓住看於中的手臂“過一會兒會有人來請郎中府裏給王妃瞧病,憐兒只求您能夠探出王妃的喜脈。”
“喜脈?王妃她有身孕了?”
“憐兒不知道別的,但是王妃有沒有喜脈,都在您的一句話。”擡眼又深深的看過去“就看於郎中願不願意幫我了。”
於中的不可置信的望向憐兒“姑娘的意思,是叫我說謊。”
“王妃不管有沒有身孕,她跟王爺都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可我什麼都不是,憐兒只想讓王爺淡忘自己,我不想一輩子都活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裏,直到死去。”
“可是,這——”於中不敢輕易答應,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以霍允肆的性子,就算不要了自己的命性,也差不多是半死不活。
“就當是憐兒求求郎中了!”話罷兩腿一彎就跪在了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姑娘快快起來!”於中見她下跪,急忙去拉她。
“郎中要是不答應,憐兒就長跪不起。”
於中眉頭深皺,似是打了一個結,看着跪在地下的人,有望着緊抓自己手臂的雙手,一時間之間竟然點了頭“我答應你就是了,快快起來吧。”
憐兒如同從黑暗中見到了曙光一般,破涕爲笑道:“於郎中的大恩大德,憐兒來生願爲您做牛做馬!”
“我不用你的感恩戴德,我只希望你日後能尋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就成。”
憐兒低頭才慢慢的起身告辭,出門的一瞬又轉頭看向屋裏的人,他是個好人,可惜在這個世道好人就是傻子,怪就怪你太過於善良,憐兒撫着自己紅腫的臉,這痛沒有白疼。
“咳咳。”憐兒掩着口鼻,一雙眼睛充滿了倦態。
“王妃這邊還沒好,你怎麼也咳嗽上了,回頭郎中來了是給你瞧,還是給王妃瞧啊!”青芽見她一臉憔悴的樣子,頓時就掉下了臉來。
“自然是給王妃瞧。”說着又咳嗦了兩聲,扶着牀邊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
“哎呀,算了算了,都這個樣子了,你還去什麼啊。”青芽甩着手“我自己去請郎中吧,你就在屋裏呆着,等給王妃瞧完了,順便也給你看看。”
“那就多謝青芽姑娘了。”說完又扶着牀邊坐了下去,看着青芽不屑的神情已經那遠走的背影,憐兒的心裏不禁陣陣的陰冷,之前的憔悴也全都消失了,一出好戲都在她的計劃裏。
於中從走進王府的那一刻起,不管是心裏還是身體對他都是一種折磨,緊了緊手裏的藥箱,擡頭正想繼續往前走,就瞧見王府大院的圓柱後面藏了個人。
“於郎中,瞧什麼呢?”青芽轉身就看見於中揹着個藥箱站在原地。
“沒,沒什麼,勞煩姑娘請帶路吧。”於中努力的眨了幾下眼睛,那個人是憐兒吧。
李解憂已經起來了,今日她不僅是噁心,站起身來的時候還伴着些頭暈,早膳只喝了幾口清粥就再喫不下了。
“草民參見王妃大人。”
“起來吧。”李解憂的面色很是憔悴,說話也是有氣無力地。
青芽將一塊絲帕貼在李解憂的手腕處,又把於中之前拿出來的脈枕頭墊在了下面。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四點,從剛一進門,只看了李解憂的面色,於中就知道王妃沒有身孕,現下探了脈相更是坐實這一想法。
“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個話啊!”青芽見於中半晌都不吭一聲,本就是急性子的她更是跺起了腳。
“青芽,不得無禮。”李解憂擡眼看向於中“怎麼,是很嚴重嗎?”
於中收回了診脈的手,站起身,眼神裏露出一絲糾結“草民敢問王妃一句話。”
“問吧。”
“王妃在這秦江府上可快樂?”
李解憂有些疑惑“這跟本宮的病有關係嗎?”
“有,而且關係重大。”
李解憂別過臉去,言語中沒有任何波瀾“本宮很快樂。”
“那,那王妃跟王爺是真心相愛嗎?”
“你今日是來探病,還是來探底?”李解憂從未想過一個小小的郎中竟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於中跪在地下,但聲音卻依舊堅定“請王妃如實相告。”
李解憂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定定的看向於中“本宮與王爺伉儷情深,自是真心相愛,現在你可以說本宮到底得了什麼病吧?”
此話一出,於中心裏的大石頭仿似落了地,恭敬的叩了一個頭,拱手道:“恭喜王妃,您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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