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難受啊!好難受!”江離一邊喊着,一邊用手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脖頸上泛起了紅點還有被抓爛的血印。
“別這樣,我知道你難受,可看你這樣我心裏更難受!”蒼漠說過毒發會分爲好幾次,每發作一次猶如烈焰燒身,又猶如寒冰附體,無藥可抑,只能靠自己硬扛過去,望着那人痛苦的摸樣,傅青想救卻救不了,比殺了自己還痛苦,她緊緊地抱住江離,此刻她終於體會到江離當日看着自己藥力發作時的感受了。
“再堅持一下!明日我就去找解藥。”
“太痛苦!殺了我吧!”江離的聲音嗚咽了起來,此時的她只覺得身體裏有兩股力量要將自己扯開了一般。
“休想!”傅青緊咬着薄脣,淚水滑落,帶着哭腔道:“你說想死就死,那我的清白呢!你還沒還給我!我絕不許你死!”
江離扯了扯嘴角,衣衫被汗全都浸透了,兩眼迷離不清,可身下的手卻努力的向上伸去,輕輕地撫在了那人的臉上。
傅青大口的喘着氣,身上還是抖的,咬着脣把江離放在了枕頭上,這人該是睡過去了。
“小姐,您——”打了清水過來的丫鬟被傅青擋在了門外,可眼裏卻盡是憂慮。
“不必說多說,我自有分寸。”說完傅青便闔上了門,轉過臉來目光深邃的看着牀榻上的人靜默不語。
這原本就是傅青的閨房,所以箱子裏的衣物大都是女子的服飾,可偏偏江離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浸溼了,不過好在她身形窄瘦,尋見傅青的裏衣來穿倒也還是可以的。
一遍遍的擦拭着江離的身子,直到將那一身的汗水除去,傅青從小養尊處優從未如此照顧過別人,等弄好了一切也早已滿頭大汗。
望着那人瘦弱的胸前,傅青不自覺的紅起了臉來,趕忙扔了帕子,俯下身將衣服給她換好,兩道秀眉皺起,輕撫着江離的臉頰,突然想起了蒼漠說的那句話‘她永遠都不可能恢復身份’。
“到底有什麼事情竟逼的你要女扮男裝,才能存活於世?”
第二日。
江離醒來的時候,除了胸口的鈍痛外,就是身旁的女子,自己就像個孩子一般,蜷縮在她的懷裏,臉頰稍稍轉動便會貼上那極致的柔軟,那美好的形江離是見過的,雖然隔着衣服,但依舊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裏,一時間竟忍不住想要去觸碰,這羞人的想法讓江離有些惱火,什麼時候自己竟也成了這般好色的無恥之徒,江離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微微的挪動起了身子,想着離那溫軟的身子遠些,可纔剛一動肩膀,身旁的人就醒了。
昨夜清理完一切,傅青實在是太累了,想着江離也是女子就也沒有顧及太多,再說她也需要自己的照顧,於是掀開了被子,便同榻而眠,只是她忘記了第二天倆人相視的尷尬。
“你醒了——”
“可好些了——”
兩人同時開口,只是尷尬的氣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劇增。
江離挪了挪身子,刻意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低頭瞧見了自己身上的裏衣,不假思索便能猜到,這也應該是她換的吧。
“你這樣不好。”
“什麼?”傅青皺起了眉頭,不懂她的話。
江離搖了搖頭“我畢竟在外人眼裏是個男子,你既是女子,又是丞相的長女,要是傳了出去,名聲會不好聽的。”
傅青幸苦了半宿,雖不想她會感激,但也絕想不到她這樣不接受,冷笑道:“哼,名聲?我還有嗎?”
“你,你怎麼可以如此輕賤自己。”江離越說越沒底氣。
“難道不是嗎?我的清白,我的名聲在不在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嗎?”
“我——我——”
傅青的眼神裏帶着些狠,叫江離一個字都無法爲自己辯解,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卻偏偏成了那個意思,江離乾脆將頭別了過去。
“我就不該救你!讓你死了最好!”傅青從腰間摸出一個東西狠狠的扔在了江離的身——是那塊平安符。
傅青剛下了牀,門外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震得門都快掉下來了,不過傅青卻不急,一大早這般着急的除了傅黎軒又能是誰呢?
門一開便是一張怒不可遏的面孔,傅黎軒氣的手都在抖“你,你——你當真做了那苟且之事!”
昨夜傅青從丞相府趕往賢德居時,只對傅左說傅黎軒有要緊的事找她商量,傅左這才讓她備車出府,可昨夜傅黎軒根本就不在賢德居,今兒一早他回到丞相府時,傅左問他昨夜什麼事那麼急非得那麼晚還找傅青過去,言語裏難免有些責怪,他先是一頭霧水,隨後便猛地明白了過來,可又不能拆穿傅青,只好三言兩語的應對着,哄騙過了傅左,這纔有急忙趕來賢德居,結果剛纔被他逮了個正着兒。
“江離呢!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麼本事!你給我出來!”傅黎軒攥着拳頭就往裏衝,卻被傅青擋着。
“有什麼衝我來,她身子虛,經不起你這樣。”
“你!”傅黎軒揚起手眼看着就要落下去。
“不要——”江離踉踉蹌蹌的從裏屋跑了過來,擋在傅青的身前“不關她的事情,是我,是我的錯,我——”
“胡說什麼!有你什麼事!給我進去!”傅青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江離,手卻從後面扶着她。
傅黎軒忿忿的甩下了手來,看樣子也是被氣得不輕,一把揪住江離的衣領“他是我的親姐姐!縱使你對我再有天大的恩情,這報答未免也太大了吧!”
“黎軒不要,她身子太弱。”傅青抓住弟弟的胳膊,搖着頭,眼裏泛着淚光。
“你也知道她身子弱?”傅黎軒被這麼一提醒,猛然間又痛心起來“她快死了你知道嗎!傅家的顏面你可以不在乎,但往後的孤獨你能承受得住嗎!”
傅青淚眼婆娑卻仍然倔強,咬着牙死命硬撐道:“她不會死的!我不會讓她死的!”
“好,那我就等着!”傅黎軒緊攥着拳頭,又看向江離,狠狠的道:“你最好不要太短命!”
傅青聽着傅黎軒摔門的聲音,終於撐不住了,附在江離的肩上低低的抽泣了起來。
江離的眼底也已經蒙上了一層霧,伸手攬着傅青的胳膊“他說的沒錯,我就快死了,往日的日子裏我給不了你什麼,我——”
話還沒說完,江離的肩膀就傳來一陣劇痛,傅青死死的咬着她的肩膀,恨不得鮮血淋漓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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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漠把完了脈,瞧了一眼江離,又瞧了一眼傅青,眉頭卻始終未曾展平。
“到底怎麼樣了?她昨天晚上,很嚇人。”傅青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關切的樣子是從心底發出的。
“咳咳——”江離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身子,彎着嘴角假裝輕鬆的笑道:“就在這兒說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最瞭解,還能有幾日?”
話剛說完,就被父傅青一個眼睛瞪了過來,那意思是不準胡說。
蒼漠看着兩人的小動作,心裏頓生出一個念頭,莫非倆人早已暗生情愫,想到這兒蒼漠又不得不深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也不言語就往外走。
傅青趕忙追了出去,擋在了蒼漠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小姐這是作何?”
“你明知故問。”
蒼漠搖了搖頭,又道:“在下瞧着是小姐明知故問吧。”
這句話說道傅青的心坎上,她要的就是蒼漠一句實話。
“她還有多久?”
“唉——”
一聲嘆息,便道出了實情。
兩行清淚瞬間從傅青的眼裏滑下“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蒼漠望着流淚的樣子,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半晌才緩緩說道:“她是女子,就算你救了她,可卻毀了自己的名聲,一個丞相之女,一個罪臣之子,就算她就活了,你又能怎麼樣呢?”
“你有辦法!”
“告訴我!”
“求你!”
傅青順勢就彎下了身子,爲了江離的性命,其餘的都不算什麼。
蒼漠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快快起來。”無奈的嘆着氣“你想救她,難道我就不想嗎?此毒的確有藥可解,但解鈴還須繫鈴人,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否則縱使華佗再世也救不回她。”
傅青頓了頓,眼神望着前方,除了堅定再無其他“是不是要去找大皇子纔可以。”
蒼漠不語,默認到。
傅青瞭然的點了點頭“不就是去求個人嗎,這有何難,我去。”
“你當真肯爲她這般?”去找霍允信意味着什麼,蒼漠最瞭解不過了,可這對於傅青未免有些殘忍“你可以不救她,這些日子你爲她做的已經夠了,她不僅不會恨你,還會感激你。”
“可我會恨自己。”
蒼漠轉過頭不願再與這雙眼睛相視。
“你可想清楚了,她不僅是女子,還是罪臣之女,你這麼做值嗎?”
“值,只要她不死,怎麼樣都值。”
蒼漠閉上眼睛,隨後又睜開,臉上竟有些欣慰“江離能遇上你,是她的福氣,至於別的,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話已至此,就到頭了,傅青明白要救江離就必須去找霍允信,前路艱險,可爲了江離,一切便都值得了,或許她便是自己的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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