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拜拜沈哥。”
唐觀站在電梯面前對沈鶴時做着拜拜的手勢。
“沒事可以上來坐坐。”
沈鶴時這次倒沒有故作客氣,兩個人認識了一個多月了,有整整兩週的時間幾乎每天呆在一起,雖然算不上特別熟,但也絕對算不上生分。
唐觀手裏還拖着行李箱,“行啊,明天我就帶着我的大橘上來蹭飯可以嗎?”
沈鶴時笑了一下,他不和唐觀生分,這人也真是一點不和他客氣。
沒回答,沈鶴時的電梯門就關上了,唐觀站在門口等待了一會兒,電梯門沒再重新打開,他看着電梯顯示運行到了十三樓才轉身離開。
小張知道老闆今天要回來,提前就把大橘從寵物公園裏接了回來,唐觀剛打開門就看見大橘正站在沙發上看着他。
“幹嘛呢小子。”
大橘喵了幾聲,跑到唐觀的褲腿上輕輕蹭了蹭。
手機消息提醒響了,唐觀拿出來一看,是沈鶴時的消息。
[明天早點上來,幫我廚房打下手。
[把貓也帶上,一起喫午飯。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睡懶覺的唐觀蔫了,他狠狠薅了一把大橘的腦袋,自言自語道:“你爹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本來只是想找沈鶴時蹭個飯,結果又要早起又要做苦力。
嘴上這樣說着,他消息卻回了個“好嘞。”
大橘趴在地上睜着眼睛看了他一會,似乎不懂人類爲什麼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沈哥,早上好。”
唐觀把大橘裝在軟綿綿的貓包裏抱了上來,沈鶴時開門的時候就見着一個大男人懷裏冒出一個圓鼓鼓的小腦袋,兩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忍俊不禁,乾咳了兩聲側身讓唐觀進來。
“乖,自己在你沈叔叔家好好玩。”
唐觀蹲在地上把大橘放了出來,平時總愛在家裏上竄亂跳的大橘到了新環境難得拘束了一下,只是它似乎還記得沈鶴時,剛被放出來就邁着矯健的身姿衝向了沈鶴時,趴在他的腳邊給自己舔毛。
“他還挺喜歡你的。”
唐觀笑了兩聲,沈鶴時穿着家居服,靠在椅子上輕輕梳理着大橘的毛,時不時摸摸它的頭逗弄幾下。
唐觀看着一人一貓和諧美好的畫面,突然覺得自己倒像個局外人,他撇了撇嘴,有些不滿地走過去,一把拎起大橘的後脖子把它移到一邊,突然被人拎起來又放下的大橘激烈地嗷了幾嗓子,它落在地上轉了個方向還要往沈鶴時腿邊湊,不料剛走到半路就被唐觀伸出一隻腳輕輕踢開。
大橘氣得抓住唐觀褲腳咬了一口,唐觀並不在意,他站在沈鶴時面前道:“今天中午喫什麼啊?”
“隨便炒幾個家常菜就行。”
說完這話沈鶴時繞過他附身抱起了和唐觀褲腿做爭鬥的大橘,被人抱起來,剛剛還兇得滿嘴髒話的小貓頓時安靜了,面目也不猙獰了,收回爪子幸福地在沈鶴時懷裏翻了個滾。
一個小時以後,唐觀端着菜出了廚房才明白沈鶴時說的打下手到底是什麼意思。
感情就是沈鶴時在客廳擼貓看劇,他一個人在廚房生活做飯,難怪沈鶴時會說出那句“隨便炒幾個家常菜就行。”
唐觀關掉抽油煙機那一刻,撐在洗手檯上不由得感嘆,還是他太年輕了。
他爲了蹭個午飯,定了十幾個鬧鐘從六點鬧到十點鐘,最後覺沒睡好,免費午餐沒蹭到,自己還在廚房站了一早上給人家當廚子。
“沈大爺,還看電視呢,該喫飯了。”
唐觀把碗筷全擺了出來,探着頭對沈鶴時喊道。
把貓放下去,沈鶴時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毛,不緊不慢地洗了個手才入了坐。
唐觀支着頭就這樣看着他走過來走過去,等到沈鶴時坐下他把盛好飯的碗遞了過去,“就炒了幾個小菜,沈大爺別嫌棄。”
沈鶴時坦然地點了點頭,“其實我本來想讓你燒個排骨,可惜了下面超市的排骨大清早就被賣光了。”
“碎碎念什麼呢,多喫點青菜。”
沈鶴時給他挑了幾根青菜在碗裏,唐觀看着自己碗裏的青菜沉默了一會兒,“我想喫肉。”
沈鶴時的筷子一頓,本來要往自己碗裏夾的一塊肉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輕飄飄的落進了唐觀碗裏。
“喫喫喫,自己沒手嗎?”
嘴上還說着嫌棄的話。
唐觀被一塊肉順了毛,“誒沈哥,你怎麼會想到去演戲的啊?”
沈鶴時想了想,“不知道,忘了,可能是因爲這行掙得錢多吧。”
他想起自己讀大學的時候,有個劇組在隔壁的電影學院招男主角,他那時候在做兼職,週末沒課的時候騎着電瓶車送校園外賣,那天接了很大一個單子,他送過去,結果在途中被導演看中,說他符合角色氣質。
後來就被拉着試了鏡,做了男主角。
“其實這些都是運氣,我當時沒想過自己會成爲一名真正的演員,最初我給導演說我不會演戲,他說沒事,培訓幾個月就好了。”
“後來就跟着老師突擊了兩個月的培訓學習,一開始接下這部戲只是爲了掙點大的外快,哪想到電影上映後就火了,也順理成章簽了公司做了演員。”
沈鶴時說這話的時候毫無留戀之意。
“那證明沈哥你很有天賦啊,第一次演戲就演得那麼好。”
沈鶴時輕笑了一聲,“其實第一次演戲是碰巧拿對了劇本,觀衆說我是天之驕子,可我不過是在本色出演罷了,有些戲,自己走過一遍就知道怎麼演了。”
唐觀沒怎麼看過沈鶴時演的電影,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第一部電影劇本是什麼類型,他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在腦海裏自動描繪出一個一邊學習一邊做兼職的上進青年。
“那你現在愛這個行業嗎?”
唐觀有點好奇,如果沈鶴時是巧合之下進了圈子,那麼這麼多年過去,拿下這麼多成就之後,他留在這個圈子裏是因爲熱愛表演嗎?
聽到唐觀這句問話,沈鶴時難得露出一點若有似無的諷笑來,卸下溫柔的防備,這個話題好像爲他穿上一層冰冷的鎧甲。
他看着唐觀,眼裏流露出一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嘲諷。
那種眼神讓唐觀在一瞬間感到有些不舒服,像是自以爲是的成年人看未出社會的稚子似的,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深意。
“哪有這麼多愛,人活着好像就是爲了餬口似的,從生下來揹着命運給的大山,你不知道走到哪一步才能擺脫那些負累,於是你活着向前走,走刀尖,走火口,走到盡頭了才發現前面是深淵。”
“我選擇這個行業就是爲了錢,或許在被認可,獲獎的時候會有一瞬間的成就感吧,但比起演藝事業,這個行業留住我更多的是演繹那些劇中人的體悟。”
“就好像自己走過別人的路又活過一趟似的,好像那些劇裏的信仰在某個瞬間,真真切切變成了我自己的信仰。”
沈鶴時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煙霧籠罩的迷茫感,唐觀覺得兩個人的距離好像被瞬間拉大了,沈鶴時明明就坐在他眼前,他卻覺得自己離他有萬丈之遠,他不懂沈鶴時嘴裏那些話,也不認同他的說法。
如果人活着不是爲了自己,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想做什麼就要去做,喜歡什麼就要去爭取。
“或許是我不懂,可是假如不喜歡,爲什麼還要留在這個圈子裏呢?”
唐觀努力斟酌自己的言語,他敏銳地感覺到沈鶴時談起這些話來情緒有點低落。
“唐觀,你會不會把我想得太好了,其實我就是個俗人,和很多人都一樣,我愛錢,愛名聲,如果我留在這個圈子不是出於熱愛,那還能是什麼呢?我僅僅只是在乎那些虛名浮利而已。”
從兩個人認識之日起,沈鶴時就覺得唐觀把自己想得太好了,他以爲自己是人羣裏與衆不同的星星,可實際上他沒有那麼好。
沈鶴時說得太肯定,唐觀被堵住了話頭,他想說對方明明不是這樣的人,可沈鶴時卻不給他反駁的餘地。
唐觀有些煩躁,他不明白沈鶴時過去經歷了什麼,又爲了什麼,他僅僅是討厭沈鶴時嘴裏那些話,把他自己貶低得一文不值那些話。
什麼全靠運氣,什麼都是爲了錢財爲了名利。
“我活了二十七歲,不是三四歲的小孩,我有眼睛會看,有心可以感受。”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有判斷。”
唐觀說着越想越氣,站了起來道:“你把我唐觀當什麼人,涉世未深的小孩?還是被家裏護着順風順水長大的紈絝子弟?”
“你在錄製過程中照顧我體諒我,難得僅僅因爲把我當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嗎?”
“是,沈老師你年長我幾歲,大可以說些自己走過的路比我喫的鹽還多那樣的屁話來嘲笑我,但你非要在我面前貶低自己,爲的是什麼?你覺得我和你的關係太親密對你造成困擾了所以要藉着一頓飯把我推開?”
唐觀越說越大聲,他臉氣得通紅,突然發氣把筷子丟在桌上,發出砰的刺耳聲音。
沈鶴時被他說得垂下眼眸,沒有爭辯,唐觀看他一句話都不說,覺得更生氣了,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乾脆抓起桌上的手機直接關門離去,門被狠狠關上,又是一聲巨響。
沈鶴時坐在原位,手裏還拿着筷子,門被猛然關上時他好像也被震了一下,有些迷茫的擡起了自己的頭。
其實唐觀說的沒有錯,他不是傻子,相反,這一兩個月的錄製下來他比任何人都能感覺到唐觀待自己的特殊與不一樣。
除了靠人設與作品堆積起來的粉絲羣體,沈鶴時從沒在別人身上感到這樣一份特殊的偏愛。
許多人都誇他私下性格好,只有沈鶴時自己知道,他其實是個非常慢熱的人,他需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從內心接受一個人,允許一個人的走近。
那些被人誇讚的溫柔與好脾氣,都不過是爲了應付社會的一點手段,一種必要的僞裝。
昨天在電梯說出讓唐觀有空上來坐坐這句話時,給沈鶴時自己都嚇了一跳。
唐觀像無聲的利箭,幾乎是橫衝直撞地闖進了他爲自己構建的安全區。
他今天說出那些話,有一些是情緒所致,也有一些是腦袋被熱血衝了頭的胡言亂語,那一刻,他企圖用貶低自己的方式去告訴唐觀,他不是多麼完美的人,如果唐觀不能接受完全真實的自己,就該趁早退出他的安全區。
可是他的方法好像過於極端,唐觀的脾氣又過於暴躁,兩兩相碰,最終導致了今天的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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