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把冷水潑在臉上冷得他打了個抖,,也讓唐觀迅速冷靜了下來。
手掌撐在洗手檯上,唐觀望着水池裏漣漪漸漸的水面,倒映着他板着的怒容,深呼吸了幾口氣,唐觀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讓表情好看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脾氣很暴躁,可有時候上了頭就是控制不住,煩躁地拍了一下水面,水花四濺開來,打溼了胸口的衣裳。
唐觀走了,沈鶴時吃了幾口飯,卻覺得如嚼白蠟,他興致索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蹲下身撿起被唐觀丟在地上的筷子,緩慢地收拾了桌面上的碗碟放進洗手池。
大橘可能也察覺到了氣氛的凝結,喵嗚了幾聲,有些怯怯地站在沙發上看着沈鶴時。
沈鶴時坐過去,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摸了摸大橘的後脖,嘴裏輕聲道:“我好像說錯話了,怎麼辦?”
大橘不懂沈鶴時再說什麼,它只覺得被眼前這個有股淡淡冷香的男人摸的很舒服,腦袋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撒嬌似的喵了幾聲。
沈鶴時將它抱在懷裏,又彎腰拎起一邊的貓包,拿着鑰匙出了門。
“我給您說多少遍了,不用管我”
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唐觀本來不想接,哪想到鈴聲斷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吵到個天荒地老似的。
唐觀差點就把手機忍進垃圾桶了,看見來電人咬咬牙又接了起來。
“你以爲我想管你,要不是想着你是我親兒子,我會給你打電話?”
那邊說話的女聲也十分不屑,她早就習慣了唐觀這副爛脾氣,不過她的脾氣比唐觀還要爛上一層,母子倆心情好的時候還能溫情的問候一下彼此生活,這會兒那邊估計也猜到唐觀心情不好,不屑地說完這段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唐觀看着被掛斷的電話頭疼地敲了敲腦袋,很多人說他脾氣差,卻不知道他的脾氣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有他母親一半的功勞,只不過他母親比他更會做表面功夫,沒他這麼衝動。
他剛把手機放下,門鈴聲就響了起來。
唐觀平時呆家裏連着幾天也沒人打個電話,今天心情不好來的人倒是一波又一波,他連臉上的水都沒擦乾淨就起身開了門。
沈鶴時抱着貓抱在門外,唐觀覺得自己的腦袋突然停止運行了一刻,好像這一兩個月的所有光景都是一場幻夢,時間不斷倒流,他又回到了第一次和沈鶴時見面的那一天。
“大橘還沒帶走。”
“你下來就是爲了把我貓還給我?”
唐觀聽見這句話,本來看見沈鶴時緩和了的表情頓時黑了下來。
他一把拎過大橘的脖子將貓抱了過來,做完這一些列動作連貓包都不要了,轉身就要把門關上。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在門徹底合上之前攀住了門沿,唐觀怕夾到他手,勉強收住了關門的力氣,本來只留下一條縫隙的門一下被沈鶴時推開,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大橘意識到氣氛不對,早早的掙脫了唐觀的手縱身一躍朝着房間裏面跑去了。
門邊對峙着的兩個人無暇顧及跑掉的貓,一時間誰都沒說話,氣氛陷入了凝固之中。
半晌,沈鶴時扣緊門框的手猛地鬆了,唐觀心裏咯噔一下,他嘴脣動了動,以爲沈鶴時要被氣走了。
“對不起,今天是我說錯了話。”
清涼的聲音澆滅了唐觀心裏的火,沈鶴時道歉的語氣十分真誠。
不是敷衍也不是給臺階。
他在上面想了很久,他是過慣了苦日子過來的人,這麼多年做事總愛瞻前顧後,畏畏縮縮又猶猶豫豫。
他身邊有幾位親密的友人,大家偶爾喝酒喫茶時都在談笑風生,每個人都心照不宣的嚥下生活中那些酸澀的瞬間,將不光彩的一面藏在身後。
沈鶴時從不談自己的過去,因爲過去對他而言,一字一句都是苦難。
其實他會對唐觀特殊照顧一些不僅僅是因爲他小,而是因爲他身上天生帶着一種讓他不自覺喜歡的敞亮與坦蕩。
唐觀偶爾會勾出他內心裏一些隱祕的嫉妒與豔羨,沈鶴時是被苦難壓彎了腰的普通人,是被生活磨皮棱角的成年人,他見慣了圈子裏的污濁惡臭,偶爾會爲自己仍舊一塵不染感到得意,他以爲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直到遇見唐觀,他才發現有人做得比他更好。
他真實又自信,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他活出了真正的自我。
而沈鶴時呢,偶爾午夜夢迴,他會滿身冷汗的驚醒,黑暗中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他到底該是什麼樣子?
長久的戴着一個面具在鏡頭前面被萬人簇擁,他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該用什麼樣的面目去面對大衆。
特別是聽到周姐說出唐觀是個真正含着金湯勺出生的小少爺那一刻,他自動在心裏爲兩人劃分了一條界限,怕得知他的真實背景有壓力是真的,沈鶴時沒有那麼清高矜持,他只不過是一個螻蟻,整日假笑遊走在圈子中間,對“資本”兩個字保留着天生的敏銳與防備。
察覺到兩個人的關係過了安全線那一刻,他承認自己在一瞬間生出了退卻的心思,他在飯桌上說出那些自我貶低的話本意是想提醒唐觀分清兩個人的界限。
卻不料對方直接掀了碗筷離席而去,大門被關上那瞬間沈鶴時被嚇得抖了一下。
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唐觀對他,就像他對唐觀一樣,他偏愛唐觀的真實與坦蕩,而唐觀信賴他的謙遜與溫和。
他說出那些話語企圖把唐觀往外推的同時,也是在辜負唐觀的信賴,句句刺傷他的心。
“今天是我不好,不要生氣。”
沈鶴時放緩了聲音,他這輩子一直平平穩穩,除了工作上的問題幾乎沒向別人主動道過歉,此刻他站在唐觀門外認真道歉,袖子裏的手下意識的握得緊了。
唐觀站在門口,臉還是板着,他一刻沒說話,沈鶴時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他動了動嘴脣,想要繼續組織語言,卻聽到唐觀的聲音。
“下次別這樣說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這句話一出,沈鶴時心裏的石頭猛然鬆開,心裏又掀起一陣巨浪,他低着頭,眼眶不自覺的紅了。
他雙手握成拳抓着手心,深呼吸了幾口氣調整自己酸脹的眼睛,他聽過很多誇獎的話,卻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堅定又盲目的信任。
他說,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人。
“其實我也有錯,我不該發脾氣,不該摔筷子摔門,可是我有時候控制不住,對不起,下次我要是還這麼做,你隨便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不理我。”
最讓唐觀感到煩躁和窒息的不是沈鶴時說的那些話,而是沈鶴時說完話後的沉默與低頭,那些態度和反應讓唐觀感到心慌,他承認自己不夠聰明,猜不到沈鶴時話裏話外有什麼隱含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讓他生氣了。
可是唐觀最不缺的就是勇氣與真誠,只要沈鶴時願意說給他聽,他就願意接着,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他就改,有說錯話的地方他就道歉低頭。
“我下次還能來你家喫飯嗎?”
沈鶴時本來有點感動,聽到唐觀問出這句話的瞬間笑出了聲,心裏的酸澀的泡泡一瞬間被戳破,那些還沒來得及細品的情緒消散在空中,他看着唐觀,“要喫飯也行,但是你到時候得給我做個紅燒排骨。”
唐觀看見沈鶴時的笑容,暗戳戳鬆了口氣,爽快道:“好,我到時候負責去買生排骨。”
兩個人相視一笑。
“傻子,還堵在門口,不請我進去坐坐?”
沈鶴時戳了戳堵在門口的人,唐觀撓了撓後腦勺,猛地退開半步,讓出一大片位置來。
沈鶴時手裏還拿着那個貓包,他舉了舉,“這個給你放在哪裏?”
唐觀走在前面收拾沙發上胡亂攤着的幾件外套,又趴在地上找剛剛被摔出老遠的鑰匙,一邊找一邊回頭道:“隨便放哪都行。”
沈鶴時挑了挑眉,找到一處還算整潔的地方把貓包擺在惹眼的位置,他拍了拍手看向正趴在地上朝着沙發底部伸手摸索的唐觀道:“幹嘛呢?”
“找鑰匙,鑰匙一不小心掉進去了。”
雖然唐觀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爲發脾氣把東西丟進去的,但是沈鶴時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的抱枕也猜到了一二,沒戳穿他,沈鶴時撿起地上的抱枕,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在沙發上。
“找到了嗎?”
唐觀喫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臉憋得通紅才把鑰匙夠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找到了找到了。”
沈鶴時看着他沾了滿身灰的樣子,遞了張紙過去,“下次別這麼暴躁了。”
唐觀接住那張紙,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過來唐觀的意思是讓他以後生氣別亂砸東西了。
他點了點頭,與剛剛那個滿屋子發脾氣的人判若兩人。
沈鶴時知道他脾氣差,也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已經收斂了很多的事實,他看着唐觀乖乖點頭的樣子頓了頓,聲音有點輕地說道:“我以後也不說那樣的話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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