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蔣遊輕咳了一聲,眼神在餐桌上游弋片刻,最終還是選擇直視賀長康,他笑了一下,小聲說:“昨天。”
賀長康更震驚了,他皺起眉頭:“昨天?”
“嗯,昨天上午。”蔣遊點頭。
“和晏折淵?”
想起前天中午兩人坐在一起還略顯拘謹的樣子,僅僅一夜未歸,到了昨天上午就已經登記結婚了,饒是賀長康這些年見過諸多大風大浪也依舊感到眼前一黑。
如果可能的話,他也很想打一頓孩子——替晏老爺子。
蔣遊能有什麼錯,年紀輕不懂事,一時衝動情有可原,他晏折淵難道也這樣?蓄謀已久,這絕對是蓄謀已久!
“爸,你沒事吧?”看賀長康臉色的表情來回變換,蔣遊忍不住有些心虛,“我想給您一個驚喜來着……”
“你先別說話,”賀長康打斷他,“叫晏折淵過來,我跟他談談。”
五分鐘後,晏折淵一臉嚴肅地站在賀家門口。
蔣游去給他開門,看見晏折淵穿着標準的西裝三件套,還戴着領帶和袖口,不像來跟賀長康交流感情反而像是馬上要去播《新聞聯播》,蔣遊詫異地道:“你怎麼穿這些啊,又不是參加面試。”
要是能像參加面試一樣簡單就好了,晏折淵在心裏嘆了口氣,嘴上卻說:“既然是要談結婚的事,還是鄭重點比較好。”說着忍不住去看蔣遊,輕聲道:“賀叔叔沒罵你吧?”
“沒有,他不捨得。”蔣遊搖頭,咧嘴笑了一下,笑完心裏又覺得有些愧疚。
不該跟賀長康開這種玩笑的,就算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實話實說就好了,他們現在是一家人,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一起面對,賀長康又是一位很好的父親,應該得到尊重而不是這樣的“驚喜”。
蔣遊有些後悔,只是要面子慣了,就算心裏認錯嘴上也不會承認,含糊地說:“早知道就早點告訴他了。”
“沒事,這件事怪我,”晏折淵“育兒經驗”豐富,要是照顧醬油能考證他絕對是一級釀造師,因此一眼就看出蔣遊的口不對心,笑着寬慰他道:“我會跟賀叔叔說清楚的,實在不行就讓他罵我吧。”
“可是明明是我不想告訴他們,你勸我了,只是沒勸住。”頓了一下,蔣遊覺得做人還是得講點良心。
然而溺愛起孩子的晏折淵卻可以睜着眼睛說瞎話,一本正經道:“問題就在沒勸住,所以還是怪我。”
擡起眼睛看他,蔣遊其實很想裝模作樣地批評一下晏折淵表現出的這種無底線的溺愛,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沒有人不喜歡特殊對應。
如果有可能,誰都想成爲被偏愛的那一個。
明知道不應該,但蔣遊的尾巴還是瞬間翹了起來,“晏折淵,你這樣我會得寸進尺。”
“沒事,”晏折淵笑着說,“我看着你。”
晏折淵徑直去書房找賀長康,餐廳裏只剩下蔣遊和賀年兄弟二人。
賀年一臉凝重地看着蔣遊,半晌才斟酌着開口:“哥,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蔣遊點頭,忍不住笑了一下,“結婚這件事還能馬虎?”
賀年的表情更糾結了,“可你不是說你是直男嗎?”
蔣遊想了想,看着賀年道:“你知道薛定諤嗎?”
賀年:“?”
“我可能是薛定諤的直男,大部分時間直,少部分時間處於直和彎之間,總之不絕對。”身爲一個文科生,蔣遊很努力向賀年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最後非常灑脫地說:“不要糾結這個,能屈能伸纔是真男人。”
神他媽薛定諤的直男。
真正的直男就是百分之百的直,不會出現大部分時間直,少部分時間既直又彎、可直可彎的情況,這是在騙鬼呢?!
“哥,那你會搬出去嗎?”意識到在已經結婚的前提下再討論是不是直男毫無意義,賀年只好含淚退了一步,轉而問起自己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暫時不會,”蔣遊道,這件事他還沒有跟晏折淵商量過,事實上之前他租的房子也還沒退,以後住哪確實是個問題,“不過就算搬出去我也會經常回來的,放心吧。”
賀年還要說什麼,蔣遊卻是乾脆地站起來朝外面走——書房裏的兩人談完了,一陣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
賀年:“……”
嫁出去的女兒不見得是潑出去的水,但嫁出去的哥哥一定是潑出去的醬油,覆水難收啊!賀年絕望地想。
“我爸都跟你說什麼了?”送晏折淵出門的時候蔣遊好奇地問。
“沒什麼,就說讓我好好照顧你,然後問了點婚禮的事,我按咱們之前商量好的答了。”晏折淵雲淡風輕地說,完全看不出他剛纔在書房幾乎緊張到缺氧,直到現在手心裏還殘留着一層薄汗。
“真的?”蔣游上下打量他,卻見晏折淵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似乎真的沒有說謊,“好吧,看來我爸確實挺喜歡你的。”
“可是你看上去有點失望。”
“那你就看錯了,難道我是那種會期待我爸生氣你拐走了他心愛的兒子,所以把你打一頓的人嗎?”
晏折淵看着他沒說話。
蔣遊同樣看着他,很是真誠地眨了眨眼。
“好吧,是有那麼一點,”過了一會兒,蔣遊忍不住嘆氣道,“誰讓你昨天晚上打我來着,子仇父報,我這個心願也不算過分吧?”
“嗯,”晏折淵點了下頭,“可他現在也是我爸了,恐怕不太好摻和咱們倆的事。”
蔣遊:“……”
“而且遊遊,你該慶幸我沒把昨天晚上你爬窗戶的事告訴他,”晏折淵笑着說,“不然該被打一頓的人恐怕不是我,那你猜猜是誰?”
片刻後,蔣遊一臉冷漠地把晏折淵推到門外,“晏折淵,你要不要猜一猜是誰獲得了‘獨守空房’的終身成就?以後漫漫長夜你就看你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去吧,再見。”
接下來幾天蔣遊的行程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重新辦理戶口,出席股東大會,還被賀長康帶着參加了幾個宴會,在席間見了一些叔叔伯伯,隨着這些事情的推進和落實,賀家大少爺、長康集團的大公子纔算正式迴歸。
忙完這些,賀長康的假期也結束了。事實上這些日子本就是他硬擠出來的,歐洲那邊的項目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一天一個狀況,而幾乎每種狀況都需要賀長康親自拍板做出決定。
既然事情都辦完了,就算賀長康再想和蔣遊相處也不得不忍痛揮別,走的時候對蔣遊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有事儘管說,哪怕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天冷了有點感冒,新買了一件衣服很好看,以及錢不夠花。從這些字句裏,蔣遊再次感受到了濃濃的父愛。
這麼多年下來,福利院裏的好朋友被領養、照顧自己的老師也被調職,總是一起玩的志願者哥哥姐姐更是會在某天突然不見,這些不穩定的關係都讓蔣遊對突如其來的離別很是習慣,卻還是在送賀長康上飛機時忍不住心情低落。
不過好在這幾天晏折淵把一些必要的工作處理完了,喜提三天休假。
蔣遊早就計劃好了,既然父母親友都已經知道他和晏折淵結婚了,那接下來就該通知朋友,比如別亦南。
爲此蔣遊特意斥巨資訂了一個度假山莊,可以在裏面燒烤唱歌游泳打麻將泡溫泉聯機開黑的那種,然後熱情邀請別亦南一起去。
原漿醬油:一人終於得道,雞犬速來昇天。
相見歡:雞犬收到!
至於晏折淵那邊自然是叫上了邵裏,他跟邵裏是大學同學,表面上看着不對付,其實關係還不錯。只是因爲各自工作都忙,邵裏回國後兩人還沒有見過。
賀年原本打算跟着一起去,可惜半路上被導師一個電話叫走了。
“醋兒,恭喜啊!”幾天沒見,別亦南還是老樣子,一進門就自然而然地跟蔣遊勾肩搭背。
邵裏跟在他後面,對着坐在沙發上的晏折淵點了下頭:“好久不見。”
“是挺久的,最近怎麼樣?”
兩人寒暄起來。
別亦南畢竟是珊瑚的少東家,雖然之前不認識晏折淵,不過多少也在各種場合和宴會上碰見過,彼此都聽過對方的名字,因此倒不算完全陌生。
四個人聊了一會兒,別亦南見桌子上擺着一盤糖,很是自覺地伸手拿了一個,撕開糖紙先問蔣遊喫不喫,蔣遊拒絕了,別亦南便自己吃了,覺得味道不錯,又順手給邵裏拿了一個。
“醋兒,你真不喫啊,這糖還可以。”別亦南試圖賣一賣安利,畢竟好東西要一起分享,“你嘗一個唄。”
“那你多喫點,邵總也喫。”蔣遊笑眯眯地說。
“我怎麼覺得你笑得有點奇怪……”被坑的次數多了,別亦南立刻警覺起來,“這糖是不是有問題?”
這種轟趴的度假山莊裏經常會準備一些氣氛道具,類似牙膏夾心的奧利奧,裝在可樂瓶裏的醬油什麼的,很老套,不過效果還不錯。
蔣遊搖頭。
“是不是整人糖果?中間的夾心是芥末還是辣椒?總不至於是豆汁兒吧?”別亦南繼續猜測,露出一個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顯然是記起了什麼慘痛經歷。
晏折淵好奇地看向蔣遊。
蔣遊清了清喉嚨:“以前有一次我們倆在微信裏扔骰子,說好誰的點數小誰就喝一碗豆汁兒,結果……”
還沒說完,別亦南就悲憤地接過話頭控訴他:“結果你不講武德,竟然用一個骰子的表情包欺騙我,我就說你怎麼喝了第一碗之後轉運了,後面每次扔都是6,你耍詐,欺負老實人!”
“嗯嗯,結果就是老實人連喝了五碗豆汁兒。”蔣遊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露出標誌性的小狐狸笑容,“好可憐哦。”
“所以能不能告訴老實人有關這顆糖的事?”別亦南道,“起碼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吧!”
蔣遊和晏折淵對視一眼,然後再次重申。
“不是整人糖果。”
別亦南:“?”
“是我和晏折淵的喜糖。”
別亦南:???
“南南,我結婚啦!”一邊說一邊又從盤子裏抓了一把糖,蔣遊一臉純真道:“怎麼樣,夠不夠甜?”
和賀年的遭遇差不多,別亦南差點被嘴裏的糖噎死,享年二十四歲半。
“醋兒,你開玩笑吧?”從最初的震撼裏稍微回過神來,語言功能有所恢復,別亦南一臉呆滯看向蔣遊,又緩慢移開目光,看向晏折淵。
晏折淵淡定地點了點頭。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還是說你想看一下我們的結婚證?”蔣遊道,轉頭問晏折淵,“晏折淵,你帶了嗎?”
“沒有,”晏折淵笑着說,“還是換個別的證明方式吧。”
“那咱們給他表演個五分鐘熱吻?”蔣遊這會兒倒是很敢說,以他對別亦南的瞭解,鋼鐵直男別亦南絕對受不了這個。
果然,別亦南一聽便立刻瘋狂搖頭,“不不不,有話好說,什麼都可以談,大家都是自己人千萬不要這樣!”別亦南痛苦面具,“別親,千萬別親,我恐同!”
說完,他一臉絕望地轉向邵裏:“邵總,你說我是在做夢嗎?要麼你打我一下試試?”
“我勸你最好不要,”晏折淵慢條斯理道,“你們邵總大學時是拳擊社的骨幹,還當過一年的副社長,一般人只夠他打一下的。”
別亦南:“……”
“我可以輕點。”扶了扶眼鏡,邵裏很是真誠地說。
直到喫飯的時候別亦南才勉強消化了“關於我和我的好兄弟幾天沒見他不僅說彎就彎而且還和一個男人領證結婚了的這件事”,看蔣遊的目光頗有點複雜。
“閉嘴,別問,別給自己臉上貼金,”搶在他開口之前蔣遊先開口說道,“別給自己腦補白月光的人設,否則我要打人了。”
“太好了,嚇死我了。”別亦南頓時鬆了口氣。
不怪他想得多,實在是他跟蔣遊的經歷和某些純愛小說高度契合——年幼時相識於微,彼此相知相伴,後來一人被富商領養送出國留學,一人則留在原地默默長大,多年後兩人機緣巧合再重逢,這裏面但凡有點情情愛愛的元素,接下來就該上演破鏡重圓和追妻火葬場了。
事實證明蔣遊遠沒有自己說的那麼直,但他別亦南卻是寧折不彎的。
所以還是純純的兄弟情比較好。
緩解過來以後,別亦南的八卦勁兒就上來了,開始由一個極端轉向另一個極端,追在蔣遊後面問他和晏折淵的婚戀細節,總之表現得完全不像恐同的樣子。
蔣遊當然不能說海風夜色朝霞和鬼迷心竅,被別亦南問得頭大,正好外賣打來電話說飲料送到了,山莊門口的保安不讓進,需要顧客親自出來取一下,蔣遊忙不迭答應,跑得比兔子還快。
取了外賣,蔣遊正往回走,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不確定的聲音。
“小遊?是你嗎?”
蔣游回頭,只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套裙的高挑女人正從另一棟別墅裏走出來,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
“真的是你啊小遊,我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
踩着至少六釐米的高跟鞋,遲青青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將蔣遊一把抱住,然後順手在他頭上揉了一下,“好久不見了,最近怎麼樣?對了,上次你在羣裏說咱爸終於答應要見你了,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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