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三方博弈

作者:放鴿子
郭嘉說得一點不錯。

  除了忠心耿耿的皇甫嵩和盧植,還親自引兵,不顧一切去試圖將皇帝救回來外,這會兒得了訊的文武百官,已是亂成一團,各懷心思,連王允都壓制不下。

  攸關長久利益和身家性命,就得審時度勢,挑出優選策略。

  能在董卓磋磨下活下來的,多是圓滑的人精,這會兒就想得非常清楚,事態發展至今,結局不外乎這麼四個:

  一是不死心的那兩位運氣好,僥倖將皇帝救了回來,然後私下裏賞上一賞,信任加上一重,之後不再聲張;

  二是陛下被徹底綁走,付出大筆錢糧作爲贖金後,屈辱地迎了回來,讓朝野隨皇權一同威嚴掃地;

  三是陛下‘寧死不屈’,‘自爲玉碎’,他們哀痛之餘,因天下不可一日無君,需速立新主;

  四是索性不顧那位庸主死活,僞造他被害的謠言,將其廣而告之,叫外族丟了籌碼,他們可另擇人選任之。

  頭兩種,得利最大的都會是出力最大的皇甫嵩和盧植兩人,或許還加個後來居上的燕清,而跟他們沒什麼關係;而不論是第三還是第四種,就都有活動的空間,而一旦是共同推動的結果,過程也不需要承擔什麼風險。

  至於具體選誰,劉康年歲尚小,並未留下子嗣,那這人選,便是下一輪博弈的結果。

  宗室子孫數不勝數,哪怕是空有名義,而無甚實權的天子,也根本不愁無人可取。

  就算不能選出和自己關係親近的,也總比心已被籠去的劉康要好上不少。

  新帝上任,就又能進行一次從龍之功的結算,重新進行利益的分配。

  不過這些人都深諳槍打出頭鳥的道理,雖已拿定主意,卻都不吭聲,只默默觀望。

  依他們之見,等去救的那兩位文臣武將之魁無功而返、回來調度更多兵馬的時候,恐怕纔是驟然發難,興師問罪,用‘護駕不力’這一送上門來的罪名,好將其撤職的大好時機。

  洛陽的暗潮洶涌,遠在揚州的燕清雖未親眼看見,也能猜個**不離十。

  他採納了郭嘉的諫言,並未衝動行事,但作風卻雷厲許多——若說以前是和風細雨,緩緩圖之,現便是雷霆鎮壓,溢有暴戾之氣。

  呂布受他所掩藏的焦躁影響最厲害,每日沉着臉,容隨他征討的那批疲兵們休憩上幾日,恢復精神,便毫不手軟地操練起來,直叫不知情況的兵營裏嗚呼哀哉。

  不過這種充斥着不安的氣氛,並未持續太久,因目前分散在各地的心腹謀士們的信,一封封地被快馬送達了。

  燕清得了信後,進了裏屋,派人召最信重的郭嘉和呂布來後,就命典韋把守在外,一邊等,一邊先拆了火漆,看內容了。

  荀彧以前呈給他的文書,多是簡明扼要,直奔重點,這回卻頭次採用了長篇大論,闡明必須儘快發兵去救天子的原因。

  “……自董賊之亂以來,風雲變幻,朝野混亂,國本衰弱,社稷動盪,災厄橫行,百姓受苦。魚龍混雜之間,有非常之人,成非常之事。主公之雄才大略,爲上天所授……須知兵義者勝,守位以財,便可進退自如,遊刃有餘,立於不敗之地……珠以輝映而皓日月,傑以齊心而平中原……”

  荀彧的措辭,可謂是既委婉,又堅定。

  他雖未切實明言,卻用一些看似花團錦簇的話,委婉地點出了燕清勢力之所以能這般廣納賢才,發展壯大,除了精於把握時機,自身能力超羣,人格魅力強大之外,有一核心根本,便是始終據有大義之名。

  單是大漢朝的皇運,就已持續了數百年,早已深入人心,刻入學說,並非是董卓一時揮動的屠刀,便能殺乾淨的。

  活下來的,則更堅韌,更清醒。

  燕清宣揚晉江教義的舉動,荀彧雖並未提出任何異議,卻到底在心裏埋下了陰霾。

  皇帝被擄,雖是飛來橫禍,卻也成了考驗他忠心的機會了。

  燕清早在收到這信之前,就大概猜出了上頭的內容,現不過是‘果然如此’的心情罷了。

  他若知情而按兵不發,雖能保存了一時的力量,不給那些如狼似虎的軍閥們任何侵入的破綻,卻丟掉了讓人交口稱讚的高尚道德和宏偉大義,也會寒了以荀彧爲首的那些,將復興漢室的理想和平定天下的希望,都寄託於他身上的部下的心。

  燕清微微一嘆。

  其實荀彧不願實言直諫,而要這麼拐彎抹角,可不是對許久不曾謀面的他起了疑心,只不願意相信這直覺麼?

  燕清微斂了心神,將目光投向賈詡所寫的那封。

  賈詡的答覆,則貫徹了以往簡潔明瞭的作風,就幾個字——

  “可救,然需先作壁上觀。”

  燕清心念微動,指腹在光滑細膩的紙張上大片留白處摩挲片刻,果然察覺出些不同尋常的皺褶來,就以腿勾了取暖的火盆來,將紙放在上頭,小心烤了一烤。

  那被刻意寫在紙偏上頭的話底下,緊接着就浮現出了一小段的文字來。

  燕清:“……”

  難怪那日賈詡開口要走了那麼多時令的橙子,光喫還不夠,倒研究出這功能來了。

  三日後,燕清點了兵馬,亮出救駕的旗號,大張旗鼓地往洛陽進軍。

  朝廷尚不知消息已然走漏,還死揪着那塊遮羞布不放,而燕清因無人催促,也就行得不疾不徐,還順道將苟延殘喘的袁紹勢給打散了——只可惜他被家中所養的忠心死士護着,倉促往東逃了去,沒能當場逮住。

  但袁紹那些走脫了一次的家眷,以及因跑得不夠快,被再顧不上他們的袁紹給拋棄的謀士們,好運可就到了頭,真正落入了燕清手中。

  倒是聊勝於無。

  然而就在燕清捎上荀攸,又增了五萬兵馬,要繼續朝北進軍的時候,卻傳來了在遊山玩水的回返途中的劉協,突然遭到伏擊,因未能將他成功劫走,竟欲下下手,導致他身受重傷,自那日後就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要是平時,一個閒散王爺,縱使血脈有多正統高貴,在大勢已然塵埃落定的情況下,出了意外,也驚不起什麼波瀾。

  偏偏這是在劉康情況危急,皇位新屬不清的關鍵時刻,不少人或明或暗地都將目光放在了這一假若燕清願意扶持一把,帝位可謂十拿九穩的陳留王身上,見他被多半是都城來先下手爲強的歹人襲擊,氣息奄奄,哪兒能坐得住?

  城裏常駐的,以張仲景爲首的幾位名醫,又極巧地爲冀地軍中漸起的疫病忙活去了,具都不在。

  離得最近,又被廣傳爲懷有仙桃、有叫枯骨生肌、撫瘡愈傷之能的燕仙君,就不得不親自奔波一趟,把劉協的傷治好之後,纔好繼續行軍。

  劉協的傷其實比看起來要輕得多了,可他並未喫過什麼皮肉上的苦頭,忽然被刺了幾刀,已足夠將他駭得魂飛魄散,那軍士都得痛嚎幾句的疼,他又哪兒能忍得住?

  愣是將五分的傷勢,渲染成了十二分。

  加上在他意識朦朧時,彷彿聽得有下人小聲議論,道他有性命之危,怕是命不久矣,更叫他滿心絕望。

  燕清無奈之下,唯有讓軍隊就地修整,只帶個呂布輕裝上路,緊趕慢趕,總算在八日內拐了道,回了譙郡。

  忽然看到許久不見,風采卻更勝往昔,不受一身風塵僕僕所影響的燕清出現在眼前,劉協喜出望外之餘,也再忍不住,死抱着一條胳膊,哇哇大哭起來。

  燕清因那緩兵之計必須牽扯上這無辜小孩,叫他受了傷,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是以並未推開他,而是溫柔地安撫幾句,便變出仙桃來,喂着哭哭啼啼的劉協吃了。

  劉協渾然不知這抱着他的人,便是助紂爲虐的禍首之一,他只清晰地感覺到身上的傷隨着入口的桃肉變得越來越好,不由想起當日對燕清的懷疑和小算計,羞愧不已。

  呂布瞅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一邊啃着桃,一邊窩在燕清懷裏不肯出的劉協的狼狽模樣,嘴角抽抽,還是忍了下來。

  ——不可壞了主公的正事。

  燕清救完劉協,就要回到軍中,可劉協正是最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哪兒肯自己呆着?

  哪怕身邊護衛無數,他也杯弓蛇影,放心不下來,非要纏着燕清。

  燕清好說歹說,才把他勸回,再在呂布保護下馳騁回了軍隊的臨時屯駐處,這一來一回的,就耗了大半個月。

  而在這段時間,京城也是風起雲涌,局勢瞬息萬變。

  皇甫嵩終究是沒能奪回劉康,要回京調兵,盧植則繼續領兵前往,再努力追擊那列好似蓄謀已久的羌兵。

  結果甫一進城門,疲睏的前將軍,都來不及喘口氣,就毫無防備地被一羣等着對他興師問罪的人給扣下了。

  他們雖因陛下下落不明,無法對這目前軍職最高的前將軍進行什麼處置,但用言語迫得一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在董卓之事上聲名蒙塵、行事越發低調的皇甫嵩束手就縛,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沒有皇令的情況下,皇甫嵩當然沒有跟這夥其實可以打成叛逆的臣子交鋒的決斷,便窩窩囊囊地被大義凜然的百官扣下了。

  因他無法及時提供支援,前頭的盧植孤軍一支,不好深入太過,只有暫且退回,從長計議。

  在他看來,這行羌人着實古怪——與其說是搶錢糧,倒不如說以示弱爲誘餌,目標卻是無比明確。

  先以騎兵衝撞,亂了大漢軍隊的陣型,在亂軍中劫走皇帝劉康後,竟是毫不戀戰,立馬撤軍。

  朝廷通過商隊收購的西涼良馬,是怎麼都比不上這些天生的騎兵留於己用的那些的,於是在對方一心想逃的情況下,就只能望塵莫及了。

  盧植做了一番無用功後,感覺此事透着說不出的蹊蹺,然哪怕有滿心懷疑,事到如今,也只得先班師回城。

  可他還不及拿攛掇劉康親征的內侍發難,也沒能找到皇甫嵩問清情況,就猝不及防地對上一羣虎視眈眈、居心叵測的昔日同僚。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