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眉來眼去
呂布雖還有小半心神沉浸在之前那聲勢浩大的烈焰焚天中,卻第一時間就察覺出燕清狀態不對。
可見燕清有意在衆多將士前掩飾,他擔心之餘,也只有強忍下來,竭力不着痕跡地支撐着燕清,好歹一路不疾不徐地走了回來。
看燕清一進門就倒下了,他再憋不住心裏的惶恐,急匆匆地單膝跪下,一面小心查看,一面壓低聲音喚道:“主公,主公?!”
燕清閉着眼,在他臉上輕輕拍拍,安撫道:“歇會兒就好,無需擔心。”
手裏刷新的四張是一手雜牌,並沒有桃,還得去打會兒木樁,想辦法用掉手頭上的“殺”纔行。
主公身上雖無外傷,臉色卻蒼白如紙,虛弱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哪兒像是沒事的模樣?
呂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無聲地在帳內繞着燕清踱來踱去,聽得燕清哭笑不得,睜眼道:“若不是知曉你太擔心我,怕就得懷疑你這是存心吵我了。”
呂布趕緊止了步,訕訕地又蹲下:“真不用去請大夫來?”
燕清挑了挑眉,刻意以輕鬆口吻道:“你是將仙桃給忘了?”
仙桃!
呂布聽得一拍腦門,腦海中霹靂一道電光閃過,想也不想地站起身來,就要拔腿往外跑去。
可剛衝出幾步,就猛然反應過來,獨留燕清一人在帳內,就算有典韋在外守着,也很不安全。
他趕忙剎住去勢,只掀了簾,吩咐典韋去代他摘了。
燕清:“……”
一時半會的,他還真忘了呂布有帶那仙桃樹一號隨軍的良好習慣。
典韋雖不明情況,執行起命令來卻是毫不含糊的,不一會兒地就親自捧了七八顆瞧着個頭不大,但顏色已漸漸變深的仙桃來了:“呂大將軍,這些可夠了?”
呂布瞄了一眼,接了過來:“你繼續守着,我暫還不知。”
呂布將那株寶貝仙桃樹和所結的果子,看得十分之重,平日裏別人想碰都不能,更何況是一口氣摘下這麼多還算不上真正成熟的稚果下來?
也就是用在燕清身上,他才眼都不帶眨的,反唯恐效果不佳,數量不夠了。
只可惜燕清卻不甚領情。
他瞧着那淡紅裏透着五分青的顏色,眉心就不由跳了一跳,不過看在呂布的一片赤誠真心上,勉爲其難地用了一顆,之後就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
一顆由呂布精心種出來的仙桃,效果不過他自己用卡牌所化的五分之一,可那口感和甜度,卻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燕清只覺滿嘴泛酸,牙根也軟綿綿的,毫不猶豫地將它們悉數推開,迅速扯了軟被來,往身上一蓋,將呂布也一併屏蔽在外。
不防主公忽地如此稚氣,呂布傻眼之餘,盡是哭笑不得。
他盯着那一團隆起的被子,絞盡腦汁地勸道:“主公若嫌這果酸了些,不若布着人抄個蜂窩,弄些蜂蜜來和和?”
燕清不爲所動,甕聲甕氣道:“冰天雪地,哪兒來的蜂蜜?我這狀況,自個兒清楚得很,並無大礙,歇個片刻,待我養足精神,自可治癒。”
方纔化身神周瑜,結果還真能用武將技能的事,給了燕清不少靈感。
其實也不必苦等,一會兒只消攆呂布出去了,化作華佗,拿隨便一張紅色牌,就能給自己補上了。
至於爲何不當着呂布的面這麼做……
燕清埋在軟枕裏的頰,不由微微一紅。
就算他臉皮頗厚,不久前也沒少化作別人調戲呂布,在感情挑破後,到底是較從前要愛惜形象了一些。
尤其發動‘青囊’技的語句,實在讓人感到羞赧。
得當着愛人的面變身個白髮老頭兒,以蒼老沙啞的嗓音,一口一個‘越老越要補啊’……
唉。
呂布不知究裏,被燕清說穿後,也意識到了這難以攻克的難題。
“不勞你費心了,忙去罷,不用守着。”
撂下這句話後,燕清便繼續矇頭了。
呂布頗感束手無策,只有皺巴着臉坐邊上,眼巴巴地看着那團被子,期待燕清回心轉意。
燕清難得地鐵了心腸,明明能清晰地感覺到呂布的注視,也愣是堅持不理他。
並且因他現只剩一半血量,感覺上頗爲不適,加上被子裏暖融融的,外頭靜悄悄,定的發軍日又是明日,並無急事擱在身上……
在輕鬆地這麼貓了一會兒後,他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呂布固然看不到被子裏頭的動靜,卻能聽出傳入耳中的呼吸聲慢慢變得綿長平緩,哪兒還猜不出來?
他耐心等了小半個時辰,感覺燕清已睡熟了,才屏住呼吸,小心地將這外貌漂亮溫和、氣質溫潤,骨子裏卻十分固執的主公,從厚被裏輕柔撥出,好歹露了頭出來,省得被憋壞了。
就這麼還不夠,又把姿勢給稍微換得更舒服一些,呂布才慢吞吞地退回原來的位置上,安安靜靜地繼續守着。
看着看着,他緊蹙的眉頭就一點點地鬆了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沿着脣角攀上來的淺淡笑意。
他在燕清軟硬兼施的勸學下,讀的多是行軍打仗相關的兵書典籍,對詩詞歌賦一類的,可謂毫無頭緒,光瞧一眼都感頭疼。
但此時此刻,他雖不知什麼是歲月靜好,卻愛極了這靜謐的甜蜜。
——可惜好景不長。
就在呂布也睏意上涌,眼皮半睜半閉,預備躺在燕清身邊也陪着打會兒噸的時候,一陣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自帳外傳來了。
哪怕只聞其腳步聲,來人身份於他而言,也是呼之欲出的。
“郭奉孝!”
呂布暗生惱意,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躡手躡腳地出了去,對將將要自入的郭嘉給攔住了。
“主公正歇着,安靜點。”
他深知主公對這瘦竹竿有多看重,哪怕心裏老大不快,也只居高臨下地低聲警告一句,就錯了錯身,放對方進去了。
郭嘉之前一直被荀攸拘在帳內,直到聽得外頭鬧哄哄的動靜,就差人去問,結果就得了‘封了前頭路徑的堅冰被燕仙君驅使的天外仙火一舉焚盡’的大消息。
不單是呂布,他和荀攸頭一個浮現於腦海的念頭,就是主公的身體狀況。
就算是有呼風喚雨,驅雷策電之能的天上謫仙,也得受天地約束,而不可能行事毫無忌憚,仙力不絕的道理。
不論是主公用那天降桃林以愈兵士,還是向天借糧以平飢患之後,都顯出了不同程度的虛弱。
現也定然難免。
再一想到賊心不死的呂布正跟主公單獨相處……郭嘉就更無法冷靜了。
他明明裹着一身厚衣服,卻愣是以這笨重身形跑出了風馳電掣的氣勢,待被呂布攔下後,他迅速掃了衣裳完好,榻上睡得正熟的主公一眼,一口提在嗓子眼的氣就徐徐地放了下來。
再看向一臉狐疑不滿的呂布時,那股淡定的架勢就已徹底回來了:“主公這有我守着,呂大將軍路上勞累了,也歇息去罷。”
呂布心裏嗤之以鼻。
這郭少府好生天真,單靠一句輕飄飄的話就想攆走他?
一雙不安分的狐狸眼一來就使勁往主公身上瞅,怎麼看都不對勁兒。
呂布心念電轉,面上卻只漠然道:“不必,多謝。”
他坐得安如泰山,郭嘉倒也沒指望一句話就能把他支走,便慢條斯理地踱到燕清另一側去,徑直坐了下來。
有他在這守着,呂布也不敢輕舉妄動,斷不叫這莽夫的妄念得逞了去。
瞧見郭嘉透着防備的動作,果不其然地叫呂布不滿地皺了皺眉。
這郭奉孝最近都莫名其妙的……果真可疑得緊。
兩人各懷心思,面對面坐着,隱約有分庭抗爭之勢。
只是相比於呂布雙手空空、有情飲水飽的幹坐,郭嘉赫然是有備而來,極自然地從懷裏掏出幾份公文來細看,不搭理對面暗暗透出幾分敵意來的大將軍了。
郭嘉雖一句話都沒說,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呂布卻莫名感覺自己被比了下去,再一琢磨,不禁罵這廝狡猾——待主公一會兒醒來,見着郭嘉這勤勉模樣,被誇得定不是自個兒!
他往四周看看,除了輿圖和批越好的公文外,別的沒找着,倒翻出一本用燕清發明的印刷術折騰出的《詩經》樣本來。
他嘴角微抽,還是硬着頭皮看起來了。
然而只粗略看了幾行字,心思就不自覺地跑到了別處去……
主公之前變幻成的人物,道那是周瑜長大後的模樣,他當時是爲那火焰和化身之法而驚詫着,並未細想,現卻覺得十分離奇費解。
僅僅是眉眼和身量的話,倒是極有可能,可那琴音化火、烈焰焚天的神仙本事,難道長大個幾歲,對就真能有了?
——斷無可能。
呂布不假思索地否定了這不靠譜的猜想,繼續苦思冥想。
若說同周瑜毫無干系,也不有理:不然主公何必大費周章地在外頭化成旁人,而且化誰不好,偏化周瑜不可?
呂布怔怔出神,想了頗久,手底下的書一頁未翻,自然未被郭嘉錯過。
而郭嘉所投來的不懷好意的目光,也迅速被呂布給捕捉到,毫不客氣地回瞪了過去。
燕清因口渴而迷迷糊糊地醒來時,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一文一武的兩個大寶貝,正在光天化日下眉來眼去的情景。
燕清罕見地懵了一下:“你們……”
不會是看對眼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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