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存
不知道想到什么,那杯盏她還沒送到嘴边,就放下了。
“我如今也只能跟你說了。”老太太再次叹了口气,可转瞬,神情又变得愤懑,“還不是那個死老家伙的事!”提到這個,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行,再說不出其他的话来。
“父亲?父亲不是病了嗎?不见好嗎?”戚钰面露不解,“一個风寒而已,這個大夫若是不行,我再請旁的来。”
“什么风寒?”老夫人咬牙切齿,“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他那,是脏病!”
戚钰的手指动了动,眸一敛,沒有立即接话。
老太太也不需要她接话,话终于說了出来,她就沒什么顾忌了,开始忿忿地滔滔不绝:“那個老不知羞的东西,年轻的时候荒唐就算了,我以为他老了就收敛了。到头来你知道嗎?他现在是变本加厉!小姑娘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跑去那云良阁,玩……玩男人。”
光是提起,老夫人都觉得脏。
戚钰沒回话,外面突然传来素馨的声音:“老夫人,夫人,陆姨娘来請安了。”
老太太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她对戚钰自是好言好语,一听到陆姨娘,眉一拧,整個人面相看着就更凶了。
“都什么时候了?她现在倒是记得請安了,让她在外面候着。”
“是。”
被這一打岔,老太太的怒气倒是平息了些:“我跟他算是沒法過了,可他這個样子,也沒法不管。我這辈子,可真是命苦啊!”
她语无伦次地一通诉苦,戚钰安慰了两句,說是会請专门的大夫来。
她說得很简单,可老太太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看上去安定了不少:“這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戚钰不置可否。
她出来的时候,陆白薇還站在院子裡。
大概是因为素馨在檐下,她只敢站去了院中,那张涂了胭脂的小脸這会儿看起来惨白得很,头上、肩上、颈间的毛领已经堆了一层雪花。
对视的一瞬间,戚钰看到了女人眼裡的憎恨,但是下一瞬,她就低头跟戚钰請安:“夫人。”
毕竟是齐文锦的宠妾,她就算是這样,也是好看的,還为原本妖艳的美貌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戚钰突然想起自己嫁进齐家的时候,是同样的雪天,新婚的第二日她起得晚,来老夫人這裡請安时,便也是被這样拒之门外。
门口只有素馨板着脸:“這才第一天,少夫人就来得這般晚,哪家新媳妇可都沒有這样的规矩。”
戚钰刚经历了醉酒男人带来的不太好的洞房体验,却也只能陪着笑脸,一边低头道歉一边让丫鬟给素馨手裡塞了些物什:“是我不懂事了,烦請姑姑在母亲面前替我美言两句。”
素馨的视线往手裡的玉佩看了一眼,戚钰家中是青州城裡数一数二的富商,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货色。
见她神色淡淡地收下了,戚钰刚要松口气,就听她开口:“既是如此,我也给少夫人提個醒。老夫人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就在院中跪着請個罪,她看到你的诚意,說不定便消了气。”
戚钰的表情僵住了。
這与其說是在提醒,却不如說是在刁难。
“你!”旁边的丫鬟气不過想争辩两句,被戚钰眼神制止了。
此刻,戚钰自顾自地往前走,似是走向陆白薇,却又像是在走過终究選擇跪下来的自己。
彼时膝下的寒意好像也留到了今日,渗进了骨子裡,让每一根骨头都跟着生疼,引得她袖裡抱着手炉的手紧了紧。
年少时的人总有一股天真,那是将自己沒用的心软推己及人的天真,总以为可怜就能得到同情。
总以为别人也会一样的不忍心。
“夫人,您慢走。”素馨在后边送她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說着。
错身之时,戚钰听见陆白薇用压低的声音說了句:“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她想起自己当年跪在這裡,看见的面若桃花的女人,当时的陆白薇确实当得上得意。但自己要怎么得意呢?她从一开始,就选了一條错误的路。
不能重来、不能回头,她只能踏着荆棘,尽力去纠正,让路的尽头沒那么无望。
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戚钰也沒再出去了。
她把自己的手反复来洗,换了几盆水,直到手上已经泛了红,才终于停了下来。
“夫人……”
秋容在一边,面色复杂地为她递過毛巾。
戚钰接過后细细擦拭手指:“那边怎么样了?”
秋容点头与她低语:“那小倌是大前天夜裡走的。”大概是看出了戚钰眼裡的起伏,她又宽慰,“左右是他自愿的,原本得了這病也活不久了,现在還得了钱给他妹妹治病,夫人就当是做了件好事。”
戚钰沒觉得這是做了什么好事,但也沒让沒用的情绪泛滥:“做得干净些,不要让他们查到我們头上。”
“夫人放心。况且,现在老爷子嫌丢人都来不及,哪裡敢大张旗鼓地查。”
她倒也不是怕老爷子,老头子在齐家早就不管事了,她是担心……齐文锦。
齐文锦确实回来得晚。
夜裡,齐昭都已经回房了,他才回来。显然,宫裡赈灾的這笔账对的時間不短。
戚钰提前得了消息后就在院门口等着了,沒一会儿就见着了往這边走的人,還是早上走时的装束,只是加了件黑色的大氅,毛绒的边从衣领直到脚下,明明看着厚重,却在他生风的脚步中像是要飞起来。
直到目光对视,男人脚步突得慢了下来,仿若先前的急切都是错觉。
“大人。”戚钰微微欠身。
“還沒歇息?”
“還沒。”
他们一边說着一边在往屋裡走,原本就沒什么话的,两句下来就归于了沉默。
戚钰察觉到齐文锦的视线在自己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有些事情她倒不是真的完全不懂,若是陆白薇在這裡,该是人已经贴了上去。
其实她也确实应该這么做的,最不济也该试着去牵他的手,她需要维持這段夫妻关系。
而不是像现在這样……生疏得隔着這么远的距离,脑子裡虽然有一瞬间的犹豫,戚钰的手却是下意识往袖裡更缩了缩。
就這么一转眼的功夫,两人已经进了屋裡,這次,戚钰倒是知道接過齐文锦解下的大氅。
“大人用過膳了嗎?”
“未曾。”
“那我让厨房做些吃的過来。”
已经走去炉边的男人闻言回了头:“不用那么麻烦,”他一眼就看着了抱着自己披风站在门边的女人,眸色暗沉了两分,“晚膳有剩饭的话,热一热就行了。”
他其实向来很讲究的,是读书人的讲究,也是富家公子哥在吃穿用度上的讲究。
吃剩饭這事,齐文锦鲜少這般做。
但他既然說了,戚钰也懒得去细想,就当是灾情当头,他這個皇帝近臣做给人看的。
于是转头照着齐文锦的话对秋容吩咐。
秋容一离开,屋裡就只剩他们两個人了,戚钰将手中的披风挂上,方才也坐去了炉边。
齐文锦的手伸在炉火的上方,那双大掌带着男人的宽厚,却又因为养尊处优而骨节分明、根根匀称。
戚钰的视线停留片刻再转走。
“坐近一点。”她听到了齐文锦的声音,便依言往男人那边坐了坐。挪动木凳的手刚要收回,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
齐文锦的手已经烤得很暖了,至少比她的手暖,戚钰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
即使现在被他這么握着,也沒有变暖和起来的意思。
但齐文锦并不怎么介意,他调整了個舒适的姿势,身体都斜在戚钰的這边了,才问:“這两個月家裡沒什么事吧?”
戚钰捡一些重要的事說了,齐文锦都沒什么反应,好像就只是随意问问,连齐老爷子的病都是如此。
只中间下人来上了次菜,齐文锦才开始用餐,他吃得很快,慢條斯理却又风卷残云一般,快速地将那些剩菜剩饭解决。
“昭儿的课业怎么样?”說到齐昭,齐文锦的语气裡好像才带进了感情。
“都是照赵先生给的安排走的,”戚钰的语调也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轻快了两分,“赵先生說昭儿聪明,今年的课业能提前完成,正好也年底了,能让他歇歇。”
刚漱了口的齐文锦抬眸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隐约有些笑意:“也好。”
大约只有在谈论齐昭的事情上,两人才会难得有這样真正的平和。
戚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错,于是试着提议:“大人,要不這段時間,就让昭儿在馨园裡住着吧。等来年开了春,再让他回去。不然大雪天见面也不方便。”
一开始只是想提一句,结果一开口就把临时想到的理由也都一一說了。齐文锦却是沒回答,而是将手上的毛巾放下后,对戚钰招了招手:“過来。”
戚钰依言過去,她沒有想太多,以至于被男人搂在怀裡时,她出于本能地躲避了突如其来的亲吻。
微凉的唇落在了侧颈处,但是很快,戚钰便感觉到耳垂处的湿热,是被齐文锦含进了嘴裡。
她那处尤其敏感,身体几乎是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大人,”鼻尖萦绕的都是男人松木冷香,戚钰试图把他往外推了推,“你已经连续几日劳累了,今日還是好生地休息。”
齐文锦沒有回答,而是拉着她的手落在自己身上,及至向下,让她摸到被宽大官服遮掩住的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反应,显然是已经有些時間了,戚钰想不明白刚刚是从哪裡开始让他被挑起了欲望。
她直觉就想抽回手,却被齐文锦死死抓着,拉扯之间反倒是让戚钰贴得更用力了一些。
男人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看我,像不像是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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