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路漫漫兮
訓練以折衝都尉府爲單位,左右兩個校尉各帶兩個步兵隊,一夥騎兵。五人爲一伍,每十伍爲一隊。
薛尚和張興都分在騎兵隊,騎兵在當時的軍隊那可是精銳。
訓練第一天,校尉先做一番訓前動員:“弟兄們,你們站在這裏,身後是千萬父老兄弟親人。現在多流汗,是爲了在戰場上少流血。”
兩個校尉都是蜀中人士,一番動員兵士們搖動旌旗,200多個壯士高聲迴應:“謹記長官訓示。”
騎兵在身上、腿上和手膀上配置鐵甲。
薛尚揹着這身行頭,跑了十公里。外加馬上兩組人員持槍搏擊。
蜀地冬天潮溼陰冷,太陽公公露臉的時候,也是猶在霧中半遮面。
一天訓練下來,衣服都溼透,貼在身上黏黏的。飛揚的塵土和汗水攪合到一起,灰頭土臉。
新兵都是拖着腿走回營地。卸掉身上甲冑,仿若搬走一座山,身子輕得要飛起來。
第二天起牀號吹響,渾身哪都疼。鐵片子還得掛身上。今天的十公里,一開始步子就是沉的。
他和張興越落越遠。校尉跟在他兩後頭,拿馬鞭子抽他們。他兩咬着牙緊跑兩步。
往回返是下坡,兩人機械的邁步子。沒掌握平衡,張興一頭栽倒,他躺地上耍賴不起。
校尉上來踢兩腳,“孬種,這點苦就受不了,戰場上兇險又該怎麼面對?”
張興就勢滾了幾滾,就這樣滾回去好了。薛尚扶起他,兩人攙扶着堅持下來。
柳葉再收到書信,字跡水準明顯倒退,軟綿綿的。
因爲薛尚練習習射、搏擊,手上打了血泡,胳膊擡得高些都疼。
人在困境的時候就會想家,想念親人。他那美麗可愛溫柔的妻子,他爲什麼要離開她?
他在這裏揮汗如雨。從小在蜜罐裏泡大的妻子,她在千里之外,要獨自面對困窘的日子。
他嬌柔的妻子,他不在身邊沒有人保護她,她還好嗎?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多美,可是野心驅使他離開,他很懷疑這麼做有必要嗎?
字裏行間是薛尚纏綿的思念和牽掛。字裏行間薛尚隻字未提訓練的辛苦和不易。
柳葉站在井邊,水面上的影子隨水波晃動。她彷彿又看到兩個相依相偎的人影。
她的淚水打溼信箋。淚水打破水面平靜,她的影子隨水波散開去。
柳葉呆呆地望着四角天空出神。她形單影隻,辛苦度日。夫君在千里之外,起五更爬半夜。
她拋棄親人和家族,她所要追尋的到底是什麼?涼意從四肢百骸涌上來。
甘露之變後每逢上朝,文宗和百官打個照面,然後起駕回宮,對於朝政他開始消極逃避。
文宗駕臨漪瀾殿。
楊賢妃梳着玉環飛仙髻,鬢兩側插鳳含玉步搖,鬢中飾玉鳳,於珠翠和羽毛組成孔雀開屏花冠。
她身穿硃色長裙,外披紫色紗罩衫,上搭繪有流動雲鳳圖案紫色帔子。
楊賢妃生得花容月貌,嫋嫋婷婷下拜,“臣妾恭迎聖駕。”
文宗忙伸手扶了,“愛妃不必行此大禮。”看到楊賢妃,文宗抑鬱的心情緩解不少。
唐文宗力倡節儉,而且自己身體力行。
即位之初,就下令出放宮女,消減教坊樂工。停止各地額外進獻和上貢奇珍異物。他不喜遊宴玩樂。
但是對楊賢妃一應生活用度,他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送給她。
楊賢妃不僅貌美如花,而且善解人意。有時文宗招穎王對弈,穎王棋藝略勝一籌。
在文宗處於劣勢,敗局已定的時候。總是會出現些小狀況,棋盤被攪局了。
文宗常說:“愛妃是朕的解語花。”
“愛妃,朕在政事上鬆懈了。”文宗端坐榻上。
“陛下事必躬親,勤政愛民,如今天下太平,國富民安。此乃萬民之幸,天下之幸。”
賢妃柔情似水,一席話文宗很受用。“今兒臣妾有支新曲獻給陛下。”
唐文宗一首《暮春喜雨》
風雲喜際會,雷雨遂流滋。
薦幣虛陳禮,動天實精思。
漸侵九夏節,覆在三春時。
霢霂垂朱闕,飄飄入綠墀。
郊埛既沾足,黍稷有豐期。
百辟同康樂,萬方佇雍熙。
賢妃譜寫曲子彈唱,素手撥絃,朱脣輕啓。文宗暫時把政事受制於人的無奈拋之腦後。
江遙半年來,在商船雲集的幾條江道上,明察暗訪。
有家商號因爲風浪阻隔,沒能及時到達他們平時停泊的港口。
多艘商船雲集的地方,水盜也不敢輕易出手。
這一日是朔日,黑漆漆的夜。風聲呼嘯颳得窗紙呼啦啦響。
商船上衆人趕了一天路,都很疲憊。對於落單的商船,這樣的處境讓他們不安。
水盜對往來頗具規模的商號,底細摸得清。俗話說的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心。
果然不出所料,一羣黑衣蒙面的人搖着擼,船箭一般衝向他們。
商家護衛拼死抵抗,釋放煙花求助。
等包渡載着江遙趕來,商船搖搖欲墜。劫掠貨物的盜賊正要撤離。
江遙也無心戀戰,抓了一個活口。包渡熟識水性,他在搖搖欲墜的商船上尋找倖存者。
甲板上、船艙裏,到處是死不瞑目的屍體。有商船的船員,有盜匪的屍體。
船底有漏洞,江水灌灌注船內,桅杆傾倒。船在逐漸下沉。血色染紅江面。
包渡從商船上救下一位重傷的少年。
盜賊講起十四年前一宗大單。他們踩線好久,終於找到機會。
也是這樣夜晚,今天的慘案就是十四年前翻版。
江遙彷彿看到父親渾身浴血葬身江中。他外祖父往來奔波,打拼多年賺下家業,被盜賊劫掠一空。
他在江邊拿盜賊的頭顱祭奠親人的亡靈。殺他親人的是賈金寶、賈銀寶兄弟兩。
蒼天有眼!包渡追隨江遙,在黃金河道苦苦尋找大半年時間,終於打探到血海深仇的原兇。
盜賊講起的這樁往事,是賈金寶、賈銀寶兄弟兩酒後所言。兄弟兩正是依靠這樁大單攢下家業。
江遙在潯陽落腳,艄公包渡追隨江遙。兩人在潯陽租房子安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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