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李永離世
“恭迎陛下。”宮女內侍跪了一地。
文宗站在樹下,
文宗擺擺手,制止宮女通報。他站在樹下,攏緊狐裘,看那一樹梅花。
梅花初放的時候,殘冬還未過去,積雪並未消融。雪花和梅花相映。
牆角數枝梅,凌晨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文宗在院內徘徊片刻,欣賞冰肌玉骨的梅花。
他放輕腳步邁進殿來。楊賢妃正午睡,好一副美人春睡圖。
她枕着圓藕似玉臂,如瀑的黑髮橫陳在枕上,肌膚散發出瑩潤光澤。那張常常逗他開心的櫻脣泛着誘人的光澤。
文宗脫掉外套,在她身邊輕輕地躺下。賢妃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煽動如蝶翼。
那雙美麗的眸子帶着春睡的慵懶,看到文宗躺在身邊,欲起身叩拜。
文宗伸手摟住她,“躺着陪朕說會子話。”
賢妃知道文宗心裏有事,她撿着高興的話題說給文宗。
“臣妾這幾日把杜拾遺的《秋興八首》譜了曲子。
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
佳人拾翠春相問,仙侶同舟晚更移…”
文宗雙眉緊鎖,根本沒聽進去賢妃說什麼。賢妃把話頭打住。
“朕怎麼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裏!”
“大唐李氏江山,”賢妃感嘆,“太子十四歲若還是執迷不悟,祖宗基業…”
“朕有心廢了太子,朝堂上大臣仍會拼死勸諫。朕該如何是好?”
“陛下春秋正盛,等到太子弱冠之年,若還是不講爲君之道,一意孤行,陛下到時再考慮國之根本。”
還能怎樣,死馬當活馬醫。文宗十分沮喪。
李永在驪山逗留兩天,和太傅告回病假,本打算多待幾日。父皇眼皮底下,他也得收斂些,早點回去纔是。
一行人打道回府,回到少陽院,李永興沖沖地跑進殿內,出遊的興奮勁還沒過去。
“父皇來過嗎?父皇派人來過嗎?”
玩得是挺高興,但有一根弦總是繃着。但願沒事能瞞天過海。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樂極生悲。手下一句話,把李永打到冰窖裏。
“啓稟殿下,陛下身邊的馬公公親自帶領御醫,來給殿下診治病情。”
李永當時臉色變了,“本太子沒病,御醫來幹什麼?”
他沒想到自己假裝稱病的事情,已經穿幫。
“殿下,肯定是太傅向陛下告狀。”
陳克良給太傅上眼藥。李永倒沒埋怨太傅。太傅不會主動告狀,那樣的話,他自己也脫不了干係。誰會去做喫力不討好的事。
李永立馬成了霜打的茄子,派人把熊掌送到御膳房,準備明日親自給父皇送去,孝敬父皇同時主動承認錯誤。
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父皇不會生他的氣。
他喫過晚膳上牀休息,翻來覆去唉聲嘆氣。萬一父皇龍顏震怒,他該如何自處?
“殿下進山爲聖上獵捕滋養野味,聖上會體諒殿下仁孝之心。”陳克良開導他。
如果是母妃許是會這麼想,父皇絕對不會。老話說做賊心虛,李永謊稱生病棄學畋遊,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
李永能想象得到,明日覲見父皇,要面對的父皇那張陰沉得能滴水的臉。他在惴惴不安中朦朧睡去。
夜裏也不知什麼時辰,李永只覺腹中陣陣絞痛,他痛的滿牀打滾。
“父皇,救救孩兒。母妃,救救孩兒。”
李永一疊聲地痛呼,豆大的汗珠頻頻地冒出來。
宮女內侍聽到太子慘叫,紛紛地涌到門口,大半夜太子一疊聲地慘叫,叫得宮女內侍頭皮發麻。
李永臉色由慘白變得青紫,有鮮血從口鼻冒出來。
陳克良腿腳打顫,也顧不上安撫太子,太子情況太兇險。手腳並用踉踉蹌蹌跑去中和殿報信。
“進去服侍太子。”陳克良牙齒打顫,吩咐說。
一幫宮娥內侍涌進來,有的驚駭得癱坐在地,有膽子大些相互攙扶來到牀前。
黑紅的血液從太子的七竅汩汩流出,臉色已變得青紫。雙眼圓睜,眼珠突出似乎要鼓出來。
口裏咔嚓咔嚓地倒氣,就算扁鵲在世,太子已是迴天乏力。
太醫匆匆趕來,手一搭上脈搏已經摸不到脈息。
陳克良跑到中和殿報信,連嚇帶急,話都不會說。只是哭,紅頭漲臉渾身發抖。
“太子,太子···”
馬元亮還未及通報,文宗已經披衣起牀。文宗這兩年睡眠淺,陳克良的失態,讓文宗心急如焚。
文宗只穿中衣坐上軟轎子,奔少陽院而來。
文宗焦急之外,還在生氣。在文宗心裏,李永一貫都是頑童。這筆賬他記上,等太子病好秋後一塊算賬。
一路想着到了李永寢帳,文宗踏進殿門,眼前的一幕讓文宗險些站立不穩。
李永渾身青紫,七竅流血,直挺挺躺在牀上。
“永兒···”
一聲永兒出口,文宗淚如雨下。馬元亮小心翼翼攙扶住文宗,文宗夢遊般地走到牀榻邊。
“永兒,永兒,父皇來看你。”
文宗搖晃李永的手臂。
“你起來看看父皇,父皇在不會訓斥你,只要你高興,做什麼都行。”
李永已經沒了氣息,任憑文宗千呼萬喚,他在不可能給以迴應。
那個頑劣的孩童,那個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的孩童,那個喜歡喧譁熱鬧的孩童,那個喜歡宴飲遊樂的孩童。
他的兒子,他唯一的兒子,靜靜地面目恐怖地躺在牀上。只是心口尚有一絲溫熱,他的人生止步在十四歲。
文宗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涌出來。
“兒子,永兒,你丟下父皇就走了,大唐的江山你也不顧了嗎?你怎麼忍心拋下父皇。永兒···”
他抱住李永的身體,放聲大哭。
“永兒,你起來呀,父皇來了,你給父皇起來。你想去哪裏玩,父皇陪你去。你想要宴飲,父皇給你張羅場合。只要你起來,看一眼父皇,你做什麼父皇都答應。永兒,你說話呀,你倒是起來回答。”
文宗用力搖晃李永身體。無論他怎樣呼喚,李永在不會給他回答。
李永口鼻裏涌出的黑血,像刀子在凌遲文宗的心。
他知道李永沒病,他謊稱有病因爲貪玩,既然沒病好好地就去了,走的如此慘痛恐怖。
文宗眼前發黑,一頭栽倒李永身上,暈了過去。
太傅虞敬休、李踐方等趕來,撫着李永的屍體涕泗橫流。
那個一聽放學跑得比兔子快的活潑少年,一昔之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們從李永五歲就跟着他,看着他長大,教他讀書,心裏的悲痛就像父親對兒子。
公元838年,太子薨了是一件足以改變各方利益格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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