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石雄的身世
他原本想問的是，柳葉你爲什麼要從軍，從軍有多苦，你不知道嗎？你原本有許多種選擇，憑你的能力，不必走這條艱辛之路。
柳葉亦是一愣，對於身份她總會繃根弦，“石大哥，有句詩說得好，雨沾柳葉如啼眼，露滴蓮花似汗妝。”柳葉打哈哈。
石雄目光炯炯和她對視，柳葉明眸流轉，他發現破綻啦？石雄移開目光，她的眼睛太美，容易讓人迷失。
“石大哥，你是當世英雄，是弟兄們學習的榜樣。我很幸運，能投身在石大哥麾下。”柳葉發自肺腑地說。
“我十歲時，父母和弟弟死於戰亂，我僥倖逃生。是王恆將軍救了我，他留我在身邊，教我學文習武，他就像我的父親。六年前他戰死沙場，他說‘男兒笑傲天地，當馬革裹屍’。”
石雄眼裏淚花閃爍，柳葉撫上他的手背。這個錚錚男兒，刀槍刺入身體，都不皺一下眉頭，談及給了他父愛的人熱淚盈眶。
“我們所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曾經相守就是幸運啊！我從軍原本是想要證明什麼。當我親歷戰場，刀劍起落，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如果用我的能力，能保護別人，改變一些人的處境，對於現在的我，這很重要。”柳葉動情地說。
“你做得很好，以後你會做得更好。”石雄擡手檫去淚水，鼓勵她說。
“石大哥，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在男人世界站穩腳跟，讓我沒有太多顧慮在這條路上一往無前。讓我知道我真的可以做到更好…
十來年鐵血生涯，遠離平常人生活。鐵甲是冷的，兵器是冷的，戰場上揮灑的鮮血是熱的。
常年駐紮在邊塞苦寒之地，天氣是冷的，而他習慣冷着一張臉。
爲了保護生命，而收割生命。生與死是重於泰山，還是輕於鴻毛？常年遊走在生與死的絲繩上，是拿不起，還是放不下？
此刻對面的人嘴角上揚，眼眸彎彎地望着他。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對面人的臉頰，“這樣也是幫助別人一種方式，對嗎？”
他展顏一笑，“不介意幫扶力度再大一些吧。”
於是柳葉面頰被某人捏住兩邊抻去，他放開手莞爾一笑，“你樂於助人的力度的確很大。”
“石大哥，冬天還沒過去，春天已經來了嗎？”
石雄微微一笑，“因爲你愛心爆棚，上天垂憐。”
“錯，”柳葉指着他上揚的嘴角，“石大哥的笑容讓小弟如沐春風。”
石雄五官立體，眼窩很深，目光深邃，鼻樑高挺，薄脣輕揚時棱角分明臉龐顯得柔和而生動。
“石大哥，對於軍人而言，生活不僅是鐵馬冰河，還有春光明媚，風花雪月。”柳葉眼睛裏閃爍星光。
“石大哥帥呆了，酷斃了。你現在春風般的微笑，走在大街上，定會迷倒一片。其實，石大哥扳着一張臉，走在大街上，也會迷倒一片。”
石雄捉住柳葉指尖握在掌心，微笑說：“我在大街走了幾個來回，沒見有人倒下。幾輪春風在屋裏颳起，你還穩如泰山地坐在這裏。”
不愧是宮廷御用藥膏，上次他給柳葉用的藥膏是在金吾衛軍營裏帶過來的。他摩挲握在掌心裏滑如凝脂肌膚，似笑非笑凝視柳葉。
手下對他多是又敬又怕，偏就出個另類，拿他開涮逗他開心，全然沒有上下級的自覺。
偏偏他竟生不出反感，甚至會縱容她在自己面前率性而爲。
“石大哥有所不知，弟兄們五體投地佩服石大哥。”柳葉說。
“是五體投地佩服石雄，還是五體投地懼怕石扒皮？”
柳葉笑眯眯地說：“無論是訓練場上，還是戰場上，還是平日裏愛護士兵如兄弟的石大哥，弟兄們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樹葉，大哥好人做到底，陪你走一遭？”石雄眼帶笑意。
柳葉瞄他一眼，熊大哥在她嘴邊打轉。行了看在半毛驢車美食份上，看在他一天吹了好幾次春風份上，她不和他較真。
“大哥，你明明可以靠臉喫飯，挑擔子走街串巷角色不適合你。”
“樹葉。”
“嗯？”
“喫飽了沒？”
柳葉拍拍肚子，“大哥，明兒一天不喫飯都成，今天底打得厚。”
兩人回到營房，只等月黑風高開始行動。今天是新月，丑時伸手不見五指。
石雄挑着擔子，柳葉抱兩件羊皮襖登上城牆，往下看黑乎乎一片。
白天兩人勘察地形，城牆外衰草連天，不遠處有成片民房，估計現在不少人家遠走他鄉。
石雄握住她雙肩，一身麻布粗衣短打扮，更襯得她身形瘦削，“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將軍放心，屬下有信心平安歸來。”柳葉擡頭挺胸鬥志昂揚。
兩人面對面，只是看到彼此輪廓，柳葉一雙閃爍星光的眼睛照進石雄心裏。他扳住柳葉肩膀，許久沒有開口。
石雄有改變主意的衝動，他後悔爲她請纓承攬任務。黑夜濃厚得化不開的黑夜，石雄在戰場上，從未懼怕過生死。
可是此刻，他很害怕，害怕無邊的黑夜會吞噬掉眼前的人兒。他亮如星辰的眼眸從此無處尋覓。
“將軍。”柳葉提醒石雄。
“我改變主意。”石雄用力摟住她，他現在知道什麼是懼怕。
咚咚咚，三更鼓聲敲響，柳葉輕聲說道：“將軍，明日天黑之後，我會回來。”
石雄放開他，“柳葉，首先是自身安危，其次纔是任務。保重。”
柳葉躍上牆頭，身形一晃，石雄探身往外看去，黑夜吞噬柳葉身影。
柳葉順着繩子從十仞高城牆攀援而下，石雄抓住繩子一頭。夜色裏傳來幾聲貓叫，確認她平安落地，石雄並沒轉身離去。
幾年前，她獨自進山砍柴，一隻鳥飛過嚇得她落荒而逃。現在伸手不見五指黑夜，她獨自一人。
對面是回鶻十萬兵馬，除了寒風刺骨，她不再害怕，因爲她有足夠能力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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