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認命還是和命爭
“說吧，事情怎麼到了這個地步？”武宗開口。
衆人渾身發抖，孟美人貼身宮女都在寢殿內服侍。陛下震怒，這個時候誰出頭誰死得快。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希望別人去打頭炮。
“今日一早明光殿的王娘娘和宮女過來，和孟娘娘說話，王娘娘走後，孟娘娘身體不適，請御醫來診治。”一位負責灑掃院子的宮女說。
“剛纔京兆尹大人帶了一個人進寢殿，和娘娘說話，之後娘娘就身體不適，宮女請御醫診治。”
薛元賞暗道晦氣，這趟差事辦得，帶了個喪門星前來。他一撩衣袍跪下，老孟原本躲在宮女內侍後面，這時候藏不住，膝行向前。
老孟磕頭如搗蒜，叮咣地從他懷中掉落幾樣東西，摔在地上發出脆響。一衆人等都被這不合時宜的聲音吸引，目光不由自主轉到他身上。
老孟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過來兩個侍衛，揪住脖領子拽起來。掉落在地原來是首飾釵環之類。
“手伸到皇宮來了。”武宗咬牙說道。
兩個侍衛立馬將他五花大綁。老孟顧不得許多，直着脖子叫道：“陛下饒命，這是娘娘賜給小人的。”
“拖下去，擇日發配嶺南。”
他是來認親求榮華富貴的，榮華富貴成爲泡影，自己即將發配邊疆，又害得女兒失去孩兒。老孟撞牆的心都有。
“皇上，小人是娘娘的爹，娘娘是小人的女兒。”
一牆之隔的明光殿內，王美人倚坐在鞦韆上，雙腳點着地面悠悠盪盪。宮女一邊一個手執紈扇給她扇風。
“陛下多長時間沒駕臨明霞殿，今日來了，熱鬧得緊。”
一個宮女俯身說：“娘娘，只怕那院主子消受不起這份熱鬧。”
“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本宮不過是禮尚往來，還她一份‘人情’罷了。”
那院子這會靜悄悄地，沒了動靜。陛下應該還在，王美人長嘆一聲，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見到聖上？
武宗閉上眼睛仰靠在椅子背上。他睜開眼睛，薛元賞還在地上跪着。武宗鼻子裏哼了一聲。
“京兆府衙沒事情可幹？”
薛元賞一抖袖子，站起身來。下跪時間有些長，猛然起來腳底發軟，腿腳發麻，一個趔趄，虧得一位侍衛手疾眼快，衝上來扶他一把。
“陛下，微臣告退。”薛元賞說完，微微擡頭看向武宗，等着武宗示下。
武宗：“還不快滾。”
於是薛元賞麻利地滾了。地上一衆人等也盼着陛下能發話，讓他們滾。陛下卻彷彿忘了地上還有一羣。
王美人豎起耳朵聽隔壁的動靜，兩個宮女也都靜悄悄地，陛下會不會想起一牆之隔她們娘娘呢？
武宗閉着眼，彷彿睡着了一般。衆人鴉雀無聲，繃緊神經生怕一不留神打嗝放屁，驚擾到陛下，那可真是嫌棄自己命長。
寢殿內御醫汗流浹背，孟美人躺在牀上，身下血紅一片。四個宮女其中兩個在她耳邊娘娘，娘娘地哭喊，另外兩個在她身下不停地更換麻布。
孟美人眼珠微微地動，御醫用銀針扎她人中穴位。她手指微微地動。
“陛下。”御醫出聲喊道。
孟美人眼睛睜開，頭側向殿門方向。殿門緊閉，根本沒有人進來。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娘娘春秋多大，以後懷有龍嗣的機會多着呢。你若是一時糊塗，真就什麼都沒有了。”
御醫苦口婆心解她心結。她從里巷走進煙花柳巷，從煙花柳巷來到皇宮。每一步都是她孟菲菲依靠實力掙來的。她不信命她不認命，她要和命爭。
“我要喫飯。”孟菲菲說。
兩個宮女喜極而泣，一個托起她的頭，讓她倚靠自己。一個跳到地上，拿來蜂蜜水和糕點。
御醫擔心她心灰意冷，放逐自己。現在她主動進食，說明她心意回轉過來，不在想不開。
足足折騰兩個時辰，胎兒才被打下來。砰砰地還在跳動的一團，御醫把他小心地放進盒子裏。
孟菲菲背過身去，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溢出來。她的孩子，她安身立命之本，從她的身體脫離出去。孩子，娘對不起你。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御醫託着盒子出來。武宗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御醫身邊，沒往盒子裏看。
“埋了吧。”武宗說。
侍衛上前接過御醫手裏的盒子，在梅花樹下挖個坑，將盒子放進去，培上土。
孟美人身上蓋了一牀夾被，閉眼平躺在牀上。聽到腳步聲，她睜開眼睛。
“陛下。”淚水順着眼角滑落。
武宗伸出手，把錦被往上蓋了蓋。
“美人，好生休養。不要胡思亂想。朕還有軍務沒處理完。”
武宗一句話，孟美人眼睛裏一片灰敗。她的目光移向錦帳內側。
“好生照顧主子。”武宗對四位宮女說。
最是君恩涼薄，自己遭逢剜心割肉之痛苦，他都不屑於留下，孟美人的眼淚簌簌落下。
“是，陛下。”四位宮女跪在地上，恭送武宗。
直到武宗離開，孟美人再沒說一句話。武宗走到院內，對侍衛吩咐說：“打入掖廷。”
“陛下饒命，陛下，奴婢冤枉。”宮女內侍哭作一團。侍衛一個個地驅趕着，把他們帶到掖廷去。
寢殿內的四個宮女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院子裏的人走乾淨。四個人才爬起身來，探頭從門裏張望半天。確認院裏沒有人，飛快地關上殿門。
四個人輕手輕腳地來到牀前，擠作一團站着。還是守在主子身邊安全些。剛纔若不是跟在主子身邊，這會子他們也是掖廷一員。
腹中那團骨肉掉了，心也空了，腦袋也空了。她從生死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得到的就是武宗一句不鹹不淡的話語。
可笑呢，還是可悲，可憐呢！
剛纔院子裏衆人一片哭喊聲，孟美人聽得清清楚楚。明霞殿的宮女內侍大部分都打入掖廷。
偌大的宮殿只留下四個宮女，打狗還看主人，她這個主子的結局又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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