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矛盾的雙方
幾個僧侶上前架住他，柳葉和裴問默默垂首不忍直視。僧侶們找出方丈的袈裟，幫助監院沐浴更衣，監院強忍悲痛，出來主持局面。
涼亭之下的麒麟被挖掘出來，這是神會大師用香客捐助錢財打造的金麒麟，埋在地下，以防備不時之需。如今正是啓用時候。
麒麟又鍛造成金幣，分發到衆人手中，作爲路上的盤纏。柳葉派兵到忻州府衙，收集糧食和布帛，分給衆人。
七天後，神會大師仙體火花。被遣返回鄉的僧侶和居士有三千多人。諾大的華嚴寺留下不到二百人。
柳葉留下一部分士兵把手山門，一部分士兵看送僧侶出城。有了華嚴寺樣本，其他五臺山寺院，依葫蘆畫瓢。
山門金器玉石，都收繳府庫，其中一部分作爲僧侶回鄉費用，一部分集中清點後上交國庫。
五臺山寺院衆多，但是有華嚴寺在前，其他寺院接受了官兵的做法。柳葉看到寺院工作總體還算平穩，惦記妙空這一塊。
他是向神會大師承諾過，而河東寺院工作能波瀾不興地進行，很大一部分是因爲神會大師捨命求來的安穩。
“裴將軍，你在這裏盯着，我下山一趟。”柳葉帶着兩個衛士準備下山。
裴問不允許，“柳將軍，你就帶着兩個衛士下山，不行。”
柳葉：“沒事，我能保護自己。”
裴問堅決不同意，現在這張臉就是衆矢之的，不知道嗎。整個河東藩鎮的僧侶都恨不能堵住你，拿起口袋蒙在腦袋上，揍一頓。
你還到處招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裴問和他出行幾次，將他的安危繫於一身，柳葉感動裴問對自己的關心。
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地帶着兩個衛士下山了。本來尋找妙空的事情，也不適宜大張旗鼓。
他帶着侍衛一路往忻州城外策馬疾行。一路上僧侶隨處可見，三五一羣被士兵押解。
士兵們就想早點將他們打發出城，僧侶們和士兵鬥智鬥勇，想要拖延時間。
在寺廟待得久了，自然習慣寺廟生活，讓他們換一種生活總是會有牴觸情緒。
處於矛盾的雙方讓他們和平共處很難。柳葉一路行來，才知道，所謂的一廂情願是什麼意思。
神會大師要柳葉能善待佛門弟子，讓他們平平安安地返回家園，不過是神會大師和柳葉兩人一腔美好的心願。柳葉帶着兩個侍衛快到城門口的時候，看到一羣人圍堵在那裏。
柳葉策馬上前，一個僧侶躺在地上，旁邊幾個人圍住他，正和幾位士兵爭辯。
“軍爺，他真的不能在長途跋涉，就讓他留下來，等身體好了，在走不行嗎？”
士兵板着臉訓斥說，“長官吩咐我們要儘快將你們驅離此地。你們有你們的苦衷，我們有我們的難處。再說了，他年齡不老不少的，怎麼就不能走了。像他這種情況的不是一個連個，我們都照顧，最後有問題，你們給我們兜底嗎？不行，趕緊離開。”
軍士態度堅決，不容商量。躺在地上的人掙扎着坐起來，“不要和他們廢話，他們沒有心的，不會有悲憫之心，否則我們不會落到被驅趕的地步。”
他臉色灰敗，嘴脣發紫。柳葉分開衆人，擠上前去。這時候說話的士兵認出柳葉來，嚇得趕緊施禮道歉。
“將軍，都是小人無能，不能讓他們儘快離開。”
柳葉：“他若是真的身體不適，你要向他們賠禮道歉。如果他是裝病，我會嘉獎你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
柳葉探出手給僧人把脈，他是心緒不佳導致心臟供血不暢，卻是有病在身。
“他卻是患病在身，你剛纔的舉動有失妥當。”柳葉沒有過多地訓斥士兵。士兵奉命行事，他也不敢大意。
士兵真誠地向僧侶道歉，又親自送他去醫館就醫。柳葉取出二兩銀子，交給士兵，給僧侶抓藥治病。
這個僧侶實在是好運氣，碰到柳葉，否則出城就是死路一條。柳葉暗自檢討，有幾個好運氣如同這位的，那些帶病上路，客死他鄉的僧侶不乏其人吧。
上陣殺敵收割生命，是一個心情。看到自己治所百姓生死無常，另外一種心情。
柳葉和侍衛出城，他騎在馬上朝遠處眺望，四野茫茫，難不成他要去幽州尋找妙空？就因爲一個妙空，河東節度使巴巴地親自跑到幽州尋找一位僧侶。
這事要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會是什麼反應，他會不會聯想到光王。周墀警告自己，皇家的事情，打聽都不要打聽，更何況插手其中。
自己在河東府衙等着妙空有一天自己找上門來。這也不現實，且不說，妙空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要遣返原籍的和尚。
自己在河東任職，妙空他也無從知曉。兩難的處境！神會大師爲什麼那麼看重妙空，心心念念囑咐自己要照顧妙空。難道他知道妙空真實身份。出於悲憫之仁愛的心意，要保護妙空！
妙空離開幽州，一路不喫不喝，就像一具沒有魂靈的行屍走肉。不分黑天白天地趕路，他只有讓自己動起來，手腳動起來。他纔不會去回想旬兒入土的情景。
去往幽州的一路上，後來因爲旬兒鬧肚子，旬兒身體好轉之後，妙空就不讓旬兒下地走路。怕他身體不支，走不到幽州。
早知道從幽州出來，是他獨自一人，妙空想如果旬兒當時身體不適宜在長途跋涉，自己將旬兒留在那戶人家，旬兒至少還能活在世上。
妙空設想無數可能，將旬兒堅決地留在祖師那裏，半路上被那家農戶收養。在幽州的時候，哪怕是將旬兒賣給人牙子，至少旬兒還能保住性命！
一切都無法挽回，失去的終究是失去！
離開幽州三天後。在漆黑的午夜，妙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在他陷入昏迷之前，他聽到有個稚嫩的聲音在呼喚，“叔叔，救我，叔叔、”
旬兒，叔叔來了，叔叔來找旬兒，我們父子再不分開。妙空無聲地迴應，朝着夜空伸出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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