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 第13节 作者:未知 他不甘心的又拽了一拽,贺小侯爷仍然是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魏世恒還在跟贺顾的手腕较劲,却不想贺顾竟然也一把拉住了他,這次那少年左手也一并伸了過来,一把抱住了魏世恒右臂。 魏世恒立刻感觉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大力,从肩部传来,他眼前景物一空,還不及反应,已经被贺顾一個干净利落的過肩摔,整個人都被甩到空中翻了個個,最后扔在地下,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魏世恒胸膛撞到地面,传来一股闷闷的巨痛,他当即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短暂失去了片刻意识,等到恢复意识,却已经被贺顾骑在背后了。 头顶传来少年有点迟疑的声音。 贺小侯爷扯着嗓子,朝远处正呆若木鸡,看着他们的吴内官喊道:“吴公公!這样……应该算我赢了吧?” 吴德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贺小侯爷……可真是個猛人啊。 嘴裡只得回答道:“自……自然算了。” 魏世恒都這幅德行了,要是還不算,难道要等贺小侯爷一拳把他脑袋开了瓢嗎?? 贺顾当即松开了魏世恒被反剪的双手,喜滋滋追问道。 “既如此,那陛下何时为我与长公主殿下赐婚??” 第16章 吴德怀一听他這话,愣了愣,赶忙干咳一声道:“這需得问陛下,小侯爷问咱家……咱家又哪儿敢妄自揣测圣意呢。” 语罢转過身去,讪笑着看御帐裡的皇帝。 吴德怀心知贺顾武试夺魁,定然是在陛下与长公主的意料之外的,果不其然皇帝面色沉沉,看着刚从魏世恒背上跳起来的贺顾,目色幽深,若有所思。 一直一语未发的长公主却突然开口道:“赵默,武试你也看完了,可有不公平之处?” 众人這才想起赵秉直那個缺心眼的儿子来,扭头去看,只见他仍被那两個人高马大的内官架着,动弹不得,他脸上神色忽白忽青,之前那股子犯浑的劲儿,此刻却已经散了大半。 赵默嘴唇喏喏,半晌才声如蚊呐的說了一句:“并……并无……” 长公主从帐内长椅上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淡淡道:“见你方才忿忿,看来的确不知,为何文试你会不合格,现下我便告诉你。” “今日文试之题,其实并不算难,一、三、四题,都是三言两语便可论定的,而你文章,却通篇浮华词赋,乍一看去,骈四俪六,对仗平仄倒是工整,只可惜通篇皆是夸夸其谈,文不对题。究其原因,无非是借此掩盖你经学义理,学得不扎实罢了。” “令尊供职于御史台,我亦读過赵大人的文章,他是個刚直忠正之人,只可惜你未曾学到你父亲一点务实之风,实在叫人失望。” 她這番话說的淡漠从容,那双清寒的眼睛,却看得赵默莫名羞惭。 他面红耳赤,自觉面上過不去,忍不住低声强词夺理:“殿下……殿下不必科考应制,又怎会懂得做文章的学问……” 长公主却轻笑了一声,闭目摇了摇头。 這是贺顾第一次听到她笑。 他远远看着,带着面纱的长公主,侧脸线條略显锋锐,她眉眼轮廓深邃,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面部弧度并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柔和婉约,反而因为线條過于凌厉,带着点令人难以忽视的攻击性。 然而這幅眉眼,此刻在贺小侯爷眼裡,衬着长公主那身烈焰一般的红衣,却姝艳的惊心动魄。 长公主就像是雪山之巅,冷潭裡盛开的红莲。 她寒气逼人,高高在上,却又美丽的让他忍不住心旌摇荡。 长公主每一根头发丝儿,简直都好像长成了贺小侯爷最爱的模样。 她面纱下的脸,又该好看成什么样呢? 贺小侯爷几乎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可惜那边的长公主,却不知道他的心思,仍看着赵默淡淡道:“……你方才說,我不应以個人好恶阅卷,但今日,本就是父皇母后替我选婿,我若不选我喜歡的,难道還要选赵大公子喜歡的不成?” 赵默脸色发白,终于說不出话来了。 长公主目色一沉,寒声道:“赵默,你御前失仪,可否知罪?” 两個夹着赵默的内官终于松开了手,他這才跪在了御帐前,对皇帝叩首,声音干涩道:“赵默知罪,請陛下降罪。” 皇帝只得道:“今日你冒犯的是长公主,怎么罚你,還是她說了算吧。” 长公主回头看了皇帝一眼,垂眸道:“既然父皇這么說,那便罚你回赵家闭门思過一個月……让赵大人好好管教儿子吧。” 吴德怀眼力见好,听她话音一落,便立刻让两個内官把赵默给带下去了。 贺顾却還在发呆,他在琢磨刚才长公主那句“不选我喜歡的,难道還要选赵大公子喜歡的”,這么說…… 长公主殿下還是欣赏他的文章么? 贺顾心中忍不住一喜。 然而再仔细一想,王沐川、魏世恒、陆归宁的文章她也都喜歡,而且自己,還是在四個人裡排最后的,贺顾心中,又忍不住有点不是滋味…… 长公主出的题目那么难,她自己却說“其实并不算难”,谈论起文章词赋,更是头头是道,她喜歡的,应当也是王二哥那样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吧…… 两辈子了,贺小侯爷心裡那坛三十多年的老陈醋,头一次猝不及防的被打翻了。 一时只觉满心满肺,都开始泛起酸来。 “贺世子?” 直到长公主连叫了他三声,贺顾才从神游天外回過神来。 他這才发现长公主不知何时,竟然离他只有不過短短两三步距离了…… 而且她還在看他,跟他說话。 贺顾舌头骤然打起了结,半天才磕磕巴巴道:“臣……臣在。” “今日结果,待我与父皇母后商议之后,自会派人通传,世子且先回去吧。” 贺顾却仍然呆呆看着长公主。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他好像…… 沒有长公主殿下高。 长公主這個身高在女子裡,也未免太過鹤立鸡群了一点,贺顾站在她面前,竟然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对上她的眼睛—— 夭寿啊…… 殿下会不会因为這個嫌弃他? “贺世子?” 长公主见他呆呆愣愣,微微蹙眉又叫了一声。 可惜贺小侯爷的脑子,已经被今日這些他从来沒经历,也沒体验過的复杂情绪,冲击的有点发懵。 他呆呆道:“臣……臣知道了。” 长公主“嗯”了一声,吴德怀立刻遣了内官,带着他和旁边一直等着的王沐川和陆归宁离开了御苑校场。 眼见着武试结果,分明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可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既不给长公主和贺世子赐婚,也不曾言明贺顾胜了,女儿又把刚新鲜出炉的女婿打发走了,皇后终于咂摸出了点不对。 她转头看着皇帝,又看了看回到帐中的长公主,不可置信道:“……我明白了,你们父女两個,合起伙来耍赖是不是?” 皇帝干咳了一声,道:“阿蓉這是說的哪裡话,贺世子胜的只是武试,魏家孩子和陆世子的文章也是不错的,具体定下谁,朕觉得,再仔细斟酌斟酌也好……” 皇后道:“陛下還要诳我,瑜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陛下竟也不为女儿着想嗎?瑜儿是女子,便是身份再尊贵,也总是要嫁人的,否则等本宫百年之后,瑜儿孤身一人,這宫中谁能护她,谁又能照顾她……” 皇后說到這裡,那双原本灵动的美目,眼神却忽然呆呆的顿住了,她口裡喃喃的,又重复起了刚才的几句话,神色变得有点呆怔:“這宫中……這宫中,有谁能护她,谁能护的住本宫的瑜儿……瑜儿……” 皇帝和长公主见了她這副模样,不约而同的面色一变。 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的脸色已然煞白一片,她双目空洞,一把拉住了身侧一個小宫女,再也不复之前模样,神情状若疯狂,尖声道:“瑜儿呢?本宫的瑜儿呢?!” “本宫的瑜儿在哪裡?!” “陛下!!阿蓉和你的女儿沒了,瑜儿沒了!” 皇后发起疯来,衣袖乱拂,案上茶盏亦被拂落在地,瓷器摔碎的脆响听起来让人头皮不由得一耸。 皇帝想上前拉皇后,却被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内官拦住了。 “陛下,保重圣体,长公主殿下在呢。” 长公主果然立即两步上前,蹲在了皇后面前,她一把拉住了皇后不住乱动的手,沉声道:“母后,母后清醒一些,儿臣沒事,儿臣在這裡,儿臣在母后膝下。” 陈皇后呆了呆,這才低下头目光怔怔的看着她,道:“你……你是本宫的瑜儿……?” 长公主拉過她的手抚在自己面上,轻声道:“是儿臣,儿臣是母后的瑜儿,母后不认得了嗎?” 陈皇后的手在他颊畔颤抖着,一点点把长公主的额发拨开,轻轻抚着孩儿的眉眼,半晌她才带着点泣音道:“是……你是本宫的瑜儿,本宫的瑜儿沒事,瑜儿還在……本宫的瑜儿還在……” 一边說着,一边又哭又笑的把长公主揽进了怀裡。 皇帝看到她這副模样,心中酸涩,鼻头一阵发酸,猛地转過头去仰起了下巴,硬生生把眼眶裡温热的液体憋了回去。 他站起身来,道:“朕出去走走,吴德怀。” 吴德怀连忙跪下应道:“老奴在。” “好好照顾皇后,今日的事朕不要传出去一丝一毫,该怎么做,你心中清楚。” 吴德怀忙道:“老奴知晓。” 皇帝踱步出了御帐,长公主却趁着皇后抱着他不备,在她颈后轻轻一击,皇后這才眼白一翻,软软的倒在了他怀裡。 “去芷阳宫請李嬷嬷来。”又侧目对兰疏道,“叫人去太医院請太医。” 兰疏颔首应是,立刻转身去了。 长公主這才把皇后交给了旁边的宫人,沿着刚才皇帝离开的路跟了上去。 皇帝果然沒走远,出了校场,是御苑中一处小花园。 皇帝背对着来时的方向,站在一株桃花树下,不知在想什么,王内官垂首跟在他身后,见了跟過来的长公主,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皇帝背影一顿,转過身来看到长公主,却似乎并不意外,他那张布满了细纹的脸上,此刻竟带着些愧色。 王内官立即很有眼色的退远了。 皇帝嘴唇颤了颤,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