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步錯,步步錯
蔡書德能成爲醫生,心理素質肯定是極好的,不可能三言兩語的就露出破綻。
從蔡書德現在的表現,何家輝就能判斷出,蔡書德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他肯定不會承認自己的罪行。
“既然蔡先生要看證據,那我就把證據亮給你看!”何家輝一臉淡定的看了看蔡書德,這反而讓蔡書德有些心虛。
何家輝接着說道:“這起案件,最開始就直接鎖定了三位嫌疑人,所以我們警方在破案的時候,也將重點放在了甄別嫌疑人這方面,從而給忽略了另外一個重點。
那就是毒藥的來源!死者是被注射了過量鎮定劑而死的,這些鎮定劑是從哪裏來的,卻沒有被我們重視。我們也因此忽略了很重要的線索。
導致死者死亡的鎮定劑,全都是受管制類的藥品,普通人可是買不到的,必須得是有資質的醫生,才能開具這些鎮定劑。
而即便是醫生開具了這些鎮定劑,患者也不可能拿到手,更不可能私自使用,需要在指定的醫療機構,由專業的醫務人員使用纔行。
所以這些鎮定劑,就是來源於你們醫院。而各種鎮定劑又是腫瘤科使用的常規治療藥劑,作爲腫瘤科醫生的你,完全可以借用職務之便,開具鎮定劑。”
“呵呵,這就是伱說的證據?太可笑了!”蔡書德一臉不屑的接着道:“我們腫瘤科又不只有我一個醫生,我們有十幾位醫生,每個人都有開鎮定劑的處方權。
除了我們腫瘤科之外,其他科室的醫生,擁有鎮定劑處方權的醫生,足足有好幾百,麻醉室裏更是天天會用鎮定劑,你怎麼不去找他們?”
“因爲你在案發當天,給兩位病人下過醫囑,25毫克異丙嗪,加25毫克氯丙嗪,肌肉注射一次。而警方在死者殺死的那根注射器中,就檢驗到了異丙嗪和氯丙嗪。”
何家輝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你利用職務之便,給病人開了這兩種鎮定劑,當藥房將鎮定劑送到腫瘤科以後,你偷偷的前往配藥室,將這兩種鎮定劑替換成生理鹽水,或者其他的東西,等到凌晨,你再用偷走的鎮定劑,將死者殺死!”
“異丙嗪和氯丙嗪都是我們腫瘤科常規的治療藥物,可以有效的緩解患者的生理痛苦。我們每個腫瘤科醫生,都給患者開過這種藥,你不能因爲我開了這兩種藥,就硬說我是殺人兇手吧!”
蔡書德微微一笑,頗爲自信的接着道:“更何況,你剛纔也說過了,我病人的醫囑是,25毫克異丙嗪,加25毫克氯丙嗪。兩個病人加起來,一共只有50毫克異丙嗪,加50毫克氯丙嗪。
這點藥量太少了,注射進人的體內,根本就殺不了人,如果是成年人的話,或許都無法令他失去行動能力。
在臨牀治療當中,有些生理痛苦比較嚴重的患者,一個人就會用掉50毫克的異丙酮加50毫克的氯丙酮。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找其他醫生驗證一下。
既然藥量不足以致命,就算你的推測都是真的,是我偷了這兩種鎮定劑,注射進了劉醫生的體內,但也不可能殺死劉醫生!
阿sir,以後在下結論之前,記得先諮詢一下專業人士,免得推理了半天,表面看起來很有道理,其實卻是在鬧笑話!”
面對蔡書德的嘲諷,何家輝不以爲意,他接着說道;“50毫克異丙嗪,加50毫克氯丙嗪,的確是不足以殺死一個成年人,可如果再加上50毫克的咪達唑侖呢?”
“什麼咪達唑侖?”蔡書德立刻擺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然而這麼迅速的反應時間,卻是在印證他的心虛。
何家輝則接着說道:“對於一般的成年人而言,咪達唑侖一次的注射量頂多是15毫克。超過的話會有危險,所以50毫克的咪達唑侖纔會使用輸液泵。
如果沒有輸液泵,50毫克的咪達唑侖,再加上50毫克的異丙嗪、50毫克的氯丙嗪,一股腦全注射進人的身體內,蔡醫生,請用你的專業告訴我,這能不能致命?”
蔡書德沉吟片刻,纔開口說道:“50毫克咪達唑侖、50毫克異丙嗪、再加上50毫克氯丙嗪,一起注射的話,的確會對生命造成危險。”
何家輝馬上說道:“殺死劉醫生的注射器當中,除了檢驗到異丙嗪和氯丙嗪之外,還檢測到了咪達唑侖!”
“那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又沒給病人開具咪達唑侖!”蔡書德辯解道。
“你是沒有給病人開具咪達唑侖,但其他醫生卻開過這種藥。我們查過醫囑,案發那天下午,你們腫瘤科的王醫生,爲3號房間的病人,開了50毫克的咪達唑侖,加上50毫升氯化鈉注射液,以每小時2毫升的速度泵入。
而那一天,你上的也是下午班吧?也就是說,你跟那位王醫生,是一起上班,他開具醫囑的時候,你第一時間就能知道,甚至你就在旁邊。
當你看到王醫生爲3號病房開具的醫囑時,你便決定執行這個殺人計劃,所以你也給其他房間的病人,開具了異丙嗪和克氯丙嗪的遺囑。
然後你將三種鎮定劑,偷偷的換成了生理鹽水。那些真正的鎮定劑,就被你用來殺死劉醫生,對麼?”何家輝繼續說道。
“信口雌黃!”蔡書德冷哼一聲:“說到現在,也不過是你的推理而已,證據呢?你不是說有證據麼?你倒是把證據拿出來啊!”
“警方已經檢驗了3號病房的輸液泵,證實裏面沒有咪達唑侖,只有生理鹽水。這就是證據!”何家輝開口道。
“這算什麼證據?3號病房的病人,又不是我負責的,他的醫囑也不是我開具的,給藥治療的工作則是護士做的,輸液泵裏沒有咪達唑侖,跟我有什麼關係!”蔡書德立刻辯解道。
“以你們醫院的管理水平,治療過程的每個環節都會記錄在案,咪達唑侖又是管之類的藥品,怎麼可能會莫名的消失?除非有人監守自盜!
而殺死劉醫生的注射器裏,又恰好有咪達唑侖,這也就說明,原本該給3號病房患者使用的咪達唑侖,被那個監守自盜的人,拿去殺人了!”何家輝迴應道。
“就算是這樣,你憑什麼說兇手就是我?我們腫瘤科也有好幾位醫生,其他人就沒有可能監守自盜麼?”蔡書德反問道。
“因爲劉國強醫生死亡的時候,只有你在現場,而其他的醫生並不在現場!不在現場的人,當然不可能是兇手。”何家輝開口道。
“那護士呢?護士會經常去配藥室,護士也有可能監守自盜吧?那天晚上,除了我之外,周玉婷和鄧巧妹也在,他們也有可能偷了鎮定劑去殺人!
再說了,你們不是已經在周玉婷的口袋裏,找到鑰匙了麼?這足以證明是她殺人後又實施了嫁禍!”蔡書德立刻反駁道。
何家輝微微一笑:“蔡醫生,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在哪裏麼?那我提醒你一下,3號病房50毫克咪達唑侖的那份醫囑,執行時間是晚上八點鐘!”
蔡書德稍微愣了幾秒鐘,臉色微變,顯然是已經想到了其中的關鍵,但他馬上又強作鎮定,努力的保持住平靜。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非得我把話全都說明白!”何家輝無奈的搖了搖頭,接着說道:
“3號病房的醫囑執行時間,是晚上的八點鐘,也就是說兇手想要偷走3號病房的咪達唑侖,必須要在晚上八點之前,否則的話藥物就被用在了病人身上。
而周玉婷和鄧巧妹這兩位護士,上的都是夜班,是晚上九點鐘才抵達了醫院,這時候已經過了3號病房執行醫囑的時間,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偷走3號病房的咪達唑侖!也就不具備作案的可能性。
只有你,當天是下午班,從下午到晚上,你一直都待在醫院裏,你們三人當中,也只有你纔有可能偷走3號病房的咪達唑侖!蔡醫生,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蔡書德咬了咬牙,他想要繼續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起。
一個咪達唑侖的醫囑執行時間,直接排除了另外兩個人的犯罪可能性,也將兇手鎖定在蔡書德的身上。
雖然之前在周玉婷身上找到了鑰匙,但是在排除法面前,這種證據已然不能證明她有嫌疑,即便是上了法庭,疑點利益歸於被告,周玉婷也不會去起訴。
正如那句經典的話,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沉默了大半分鐘,蔡書德終於說道:“我跟劉國強無冤無仇,我爲什麼要殺他!”
“你之所以殺死劉醫生,應該是因爲《醫學豁免證明書》的事情吧?”何家輝開口問道。
“你們連這個都查出來了?”蔡書德表情大變,隨後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
何家輝則接着說道:“之前我們在詢問鄧巧妹的時候,她曾經提起過,死者劉國強醫生跟一個叫孫嘉誠的醫生,發生過沖突,衝突原因是科研項目的問題。
而這個孫嘉誠醫生目前已經移民去了英國,所以不具備作案的可能,當時警方也就沒有深入調查他。不過就在剛剛來這裏的路上,我打電話聯繫到了孫嘉誠醫生。
當他得知劉國強被殺死以後,便立刻猜出,兇手很有可能是你,而且孫嘉誠醫生也向我們透露了,你殺死劉國強醫生的動機。
根據孫嘉誠醫的生敘述,他當年跟劉國強醫生髮生衝突,起初的確是因爲一個科研項目,當時兩個人都在爭取資金,而醫院提供的資金,只夠給一個項目的。
而在資金審批的關鍵時刻,劉國強醫生卻找找到了孫嘉誠醫生的把柄,他用這個把柄威脅孫醫生放棄了自己科研項目。而這個把柄,就是孫嘉誠醫生曾經賣過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
每年冬天都會有流行性感冒來襲,政府也推出了免費的流感疫苗接種計劃,但有一些市民是有基礎疾病的,所以不適合接種流感疫苗,而這時候就需要醫生開具《醫學豁免證明書》,就可以免於接種。
而有些人因爲種種原因,不想打疫苗,但不接種的話,會影響到正常的社交和生活,於是這些人就去找醫生開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這樣就不用接種流感疫苗了。
這種現象也催生了很多黑心醫生,專門給人開具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一張證明書能賣到五千塊。隨隨便便賣一百張,就是五十萬到手了,而對於醫生而言,這不過是籤一百次名字而已。
孫嘉誠醫生就曾經賺過這種黑心錢,被劉國強醫生知道後,便成爲威脅他的把柄。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孫嘉誠醫生才移民去了英國,他擔心繼續留在香江,還會被劉國強醫生勒索。
而且英國與香江之間也沒有引渡條約,他去了英國,香江的法律不能制裁他,警察也抓不到他。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敢於向我們透露,他移民去英國的真相。
同時孫嘉誠醫生還透露了另一個消息,當年開具假《醫學豁免證明書》的,還有你蔡書德醫生,而劉國強醫生也知道這件事。
我猜劉國強醫生肯定也拿這件事情威脅過你吧?所以你才決定殺了劉醫生。這就是你殺人的動機!”
有一件事情,何家輝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他爲了得到蔡書德的殺人動機,向孫嘉誠承諾,警方不會追究他開具假《醫學豁免證明書》的事情。
而孫嘉誠得到了警方的承諾後,才肯說出當年移民去英國的真相,以及蔡書德開具假《醫學豁免證明書》的事情。
如果沒好處的話,誰會向警方坦白自己犯法的事情?
這種條件交換,在英美的法律體系中是很常見的,何家輝也算是現學現用,入鄉隨俗。
開具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按照香江的《刑事罪行條例》,要麼定罪爲詐騙,要麼定罪爲製造虛假文書。前者的判罰根據金額決定,後者最高能判十四年的監禁。
同時醫生也違反了職業操守,會受到醫務委員會的處罰。
前途盡毀,再加上坐牢十四年,的確是夠讓人選擇鋌而走險,選擇殺人滅口了。
見到自己的動機已經被警方查出來,蔡書德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經完蛋了,此時他終於見到了棺材,不再選擇死扛。
蔡書德緩緩說道;“沒錯,是我做的。劉國強是被我殺死的!都怪他勒索我!他不是打算買房結婚麼?但是他卻連個首付都拿不出來!
不過想想也正常,這傢伙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還同時交往了兩個女人,就算當醫生的收入比較高,也攢不下多少錢。”
“所以劉國強醫生,便以你開具假《醫學豁免證明書》的事情,向你勒索金錢?”何家輝開口問。
“沒錯,他用《醫學豁免證明書》那件事要挾我,跟我要300萬,可我的房子也在還貸款,我哪有那麼多錢!他見我掏不出錢,便讓我把自己的房子賣掉籌錢。”
蔡書德露出了激動的表情:“那房子是我辛辛苦苦攢錢買的,爲了這套房子,我努力的讀書,當上醫生後更是沒日沒夜的工作!
爲了掙首付,我甚至違反了醫生的職業道德,去給人開具假《醫學豁免證明書》。我犧牲了這麼多,纔買到的房子,這房子就是我生活的希望,是我的命,我怎麼能賣掉!
而且劉國強竟然向我打聽,我家周圍的物業怎麼樣,他是想住在我家附近,以後可以經常勒索我麼?我不能一直被他勒索,於是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幹掉他!”
蔡書德說着深吸了一口氣,接着道:“殺人手法跟阿sir你推理的一樣,我給他下了安眠藥,趁他睡着無法反抗,又給他注射了過量的過量鎮定劑。
我將注射器放進了鄧巧妹的櫃子裏,然後故意告訴警方他們之間的關係,將警方的調查方向引導到鄧巧妹身上。
鄧巧妹卻沒有帶櫃子的鑰匙,這個意外導致我的計劃完全破產,我只能繼續嫁禍,將櫃子鑰匙偷偷塞進了周玉婷的口袋裏。
誰知道周玉婷發現了口袋中的鑰匙,而且這個蠢女人竟然沒有報警,而是將鑰匙放進了我的口袋,她是想嫁禍給我。
但是我發現,她並沒有戴手套,那麼她肯定會在鑰匙上留下指紋,於是我乾脆就將計就計,演了一齣戲,利用鑰匙上的指紋,讓警方以爲,她纔是真兇!
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你們將周玉婷抓走了,我也以爲自己已經安全了,卻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給識破了!阿sir,你到底是怎麼想到,去查3號病房的輸液泵的?”
“因爲3號病房的患者家屬說,他的父親注射了鎮定劑,卻沒有任何效果,所以我馬上意識到,應該從鎮定劑的來源,重新調查,然後就抓到了你。”何家輝並沒有隱瞞。
“我這麼周密的計劃,竟然栽到在病人家屬的身上。”蔡書德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跟計劃是否周密沒有關係,而是你一開始就走錯了!”何家輝有些憐憫的望了蔡書德一眼,接着道:
“你爲了湊房子的首付,出賣了自己作爲醫生的職業操守,給別人開具了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這第一步,你就走錯了。
也正是因爲這個錯誤,你纔會被劉國強抓住了把柄,他纔會勒索你,甚至逼你賣房。你用違法的手段,獲得的房子,最終也要被他人用違法的手段而奪走。
你爲了保住自己的房子,也爲了以後不再被勒索,選擇犯下更惡劣的罪行,殺死劉國強。這第二步,你又走錯了。
一步錯,步步錯,說的就是你吧!如果你當初守住醫生的職業操守,沒有去賣假的《醫學豁免證明書》,便不會有後面的這些事情。
劉國強勒索你,固然是他的錯,但造成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根源,實際上是你的選擇。你選錯了路,現在,你只能去赤柱監獄,用你的後半生贖罪了!”
感謝各位大佬的訂閱。關於殺人動機方面,寫成流行性感冒是爲了過審,邏輯性就些弱化了。這個案子結束了,下個案子構思好了,是比較複雜的連環殺人案,請容我緩一天,明天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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