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后面一個灰衣人扯了扯前头的人，悄声道：
“万一……”
万一真相被人查明。
为首的灰衣人立刻朝夏蓉蓉冷笑：
“杀了你，不就一了百了。”
夏蓉蓉脸色剧变，往后退了几步。褚澈拼尽全力挣开一只手，才掏出嘴裡的帕子就又被人拘住，他嘶喊起来：
“救，救我們！”
几乎是话音才落，庭院四面八方倏忽间从天而降几個人，人数虽不多，身手却厉害，這厢一二十個灰衣人很快被制衡，夏蓉蓉看他们穿着一样的衣裳却杀在一处，目瞪口呆。几個狼狈见伤的护卫也惊呆了。
“走，快走！”
褚澈提醒，夏蓉蓉才缓過神，拉住他继续往外走，几個护卫护着他们。她一边走一边心绪复杂：
“褚三郎，你为什么救我？”
褚澈還沒来得及回话，就见漆黑夜色裡一個人踉踉跄跄跑来。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夏蓉蓉虽然拒绝，却被他求着暂且收容的褚蕴竹。
“哥！哥哥！”
褚蕴竹狼狈跑来，看见他松了口气：
“我，我听见打斗声。”
褚澈看她的眼神已经冷了，如今她再說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全听全信了。但如今身陷险境，還是要带她一起逃。
“快走。”
他们匆匆到偏门，护卫拉门：
“门从外头锁了，我去开。”
他跃過墙头，裡头等的功夫，褚蕴竹朝褚澈走近，褚澈看過去，就见她忽从身后掏出匕首，褚澈忙将夏蓉蓉拉开，褚蕴竹一击不中转头再刺，褚澈拽着夏蓉蓉后退：
“褚蕴竹！”
“她必须死！”
褚蕴竹如入魔般疯癫，褚澈将夏蓉蓉扯到自己身后抬腿踹开褚蕴竹，但身后有利刃入肉的钝响，他回头，就看见夏蓉蓉胸口透出的一截带血的剑。
褚澈還会反应過来，夏蓉蓉身后的护卫拔出剑，夏蓉蓉满脸不敢置信的倒下，死鱼一样瞪着眼张着嘴。
“你，你怎么样！”
褚澈忙抱起她，褚蕴竹坐在旁边地上歇斯底裡的大笑：
“她必须死！她不死，六王府如何下罪？她不死，我怎么进东宫？”
褚澈难以置信的回头，在他已经对這個妹妹失望至极后，她還能做出如此阴毒的事，他被激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配合东宫嫁祸简泽，但褚澈又很快明白太子的選擇。
都知道褚蕴竹对简泽的情深，她是最不可能构陷简泽的人，所以她說出的话，才最令人信服。
“快来人啊！六王府纵兵杀人啦！”
褚蕴竹嘶声大喊，而一直护着他们跑到這裡的几個护卫，谁也沒做声，谁也沒动作。他们都被收买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蓉蓉喘出一口气，扯着褚澈衣襟，褚澈忙低头，夏蓉蓉看他眼瞳有光：
“你为我哭了？”
褚澈费力将她托进怀来，试图把她抱起来：
“你不会死，我带你去六王府，六王府的郎中很厉害，一定能救活你！”
“可我不想活了啊。”
从她六年前疯癫后，不管是她发病时，還是短暂清醒时，她都万分痛苦。看父亲母亲和兄长们为她担忧伤怀，看她无法走出心结，她的不能自控，让所有宠爱她的人都痛苦万分。
“我還是死了好。”
真奇怪，快要死了，她竟是這六年裡最清醒的时候。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着身子越发的冷，有什么从胸口不断往外流，是她的命嗎？快要流完了嗎？
褚澈死死捂住她胸口的伤，但穿透了的心，是好不了了。
“你，你和我說句话吧……”
夏蓉蓉眼神开始涣散，褚澈对她，愧疚多于恨。
“不是我說的。”
沒头沒尾的话，夏蓉蓉却明白了。她咧嘴去笑，眼泪从渐渐放空的眼裡流出来。原来心刺穿了，她就解脱了。
褚澈不想叫她临死還带着恨，无法摆脱。夏蓉蓉抽搐着流泪，到這时候了，他沒必要骗她了。她扭头去看褚蕴竹，指向她：
“告诉我爹，杀了她……”
這是夏蓉蓉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褚蕴竹也害怕死人，她胆怯，连大喊六王府杀人了也停了。那些护卫都静默无声，褚澈在飞快思考，如何能帮简泽打破死局。终究到头来，還是别人借着他来害简泽。
虽說此处都宅子阔大，可阵势闹的也太大，惊动了邻裡。不少人家派人来看，攀上墙头看院子裡四处见血還有死人，都吓得不轻。
褚澈沒有谴责夏蓉蓉的护卫叛主，若谴责有用，他们也不会被收买。他现在只求六王府听到夏家的事情，不会過来。
但叫他失望了，天光微亮时，夏蓉蓉身上的血都有些干了，简泽比大理寺的人来的還要早些。那些护卫被看守起来，看守他们的是褚澈后来呼唤出的那些人。
“你不该来。”
褚澈声音都嘶哑了些，简泽看他怀裡的夏蓉蓉，扫一眼那边人，为首的就嗫喏道：
“是，是她自己的护卫动的手。”
语调与相貌委实不般配，同样枯坐一夜的褚蕴竹看到简泽，眼瞳诡异的晶亮。
“阿泽，我要去东宫了，你后悔么？”
简泽仿若未闻，只吩咐人给夏蓉蓉盖了斗篷。沒片刻大理寺的人来了，带队的大理寺少卿叶云舟就是再清冷的人，看见满宅子几十具尸体时，還是变了脸色。
“是他，是他派人来杀了夏氏，夏氏的护卫都可以作证。”
褚蕴竹指着简泽，叶云舟蹙眉看简泽，要是真的，這人行凶后還能淡然站在杀人现场，真是個猖狂至极的人。褚澈要說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沒說。褚蕴竹笑了。
简泽和她，在褚澈那裡的抉择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大理寺的人迅速勘察整理，死的有夏蓉蓉的仆从和护卫，還有来行刺的人。下剩那些褚澈喊来的，都被当做嫌犯收走了。叶云舟朝简泽道：
“六殿下，還請回王府，這两日不要外出，随时等候大理寺传唤。”
“好。”
夏蓉蓉的尸身被收走了，褚澈和那些护卫作为证人和幸存的被害人，也都被带去大理寺。叶云舟在看见褚澈身上的伤时挑眉，传护卫来问，答的都一样，是夏蓉蓉折磨的。而六殿下与褚澈私交甚笃，数次前来交涉，意欲带走褚澈遭拒，昨夜便派人来抢褚澈。
但這也间接证实了褚家卖褚澈這事。
褚家接连陷入风口浪尖的丑闻，褚太师终于坐不住，下了帖子請简泽去太师府叙话。
简泽去了，就在当初与褚三郎斗琴，初遇颜若璃的褚家后花园湖边。褚太师已年迈，须发皆白。
“殿下，都是犬子行事不周，老夫年迈，除与殿下之事，余者从未過问，才知晓此事，忙請殿下来叙话。褚家对殿下，绝无二心。”
简泽丢了一把鱼食，看当初颜若璃躲避過的那块石头，仿佛清澈少女還在那边探出半幅眉眼，他笑了。
“太师大寿前，褚大老爷透露了想续弦的心思，且格外說明，喜歡眉眼清澈，又温润的少女。”
褚太师脸顿时红了。
六殿下是不预备把這层遮羞布還围回去了。
但褚太师還是苍白的解释：
“犬子糊涂。”
“糊涂么？并不会，條理很分明。那日他相中的人，必是会与褚三郎生情的人。”
戳的透透彻彻，褚家原想的左右观望，被太子逼成了同谋，褚家又想借此从简泽处得到更多的好处，来权衡最终归处，但可惜的是从赐婚后，简泽便与褚家渐渐淡化。
简泽丢了最后的鱼食拍了拍手：
“我肯走這一趟，是因您是褚三郎的祖父。”
他转头走，褚太师忙道：
“殿下！褚家也是被太子威逼，殿下這是要抛弃褚家么？”
“不是褚家先做了選擇么？”
“殿下不要赌气，褚家便行事有些偏颇，往后……”
“沒有往后了。太师，难道您一直以为，是我不能沒有褚家么？”
简泽回头朝他一笑，這笑容包含万千，叫褚太师背脊发凉。他最早，是端着架子扶持六殿下的。但他长子的一番谋划却叫褚家落到如今。若褚蕴竹嫁去六王府，那么褚家如今是不是已经有人可以站在朝堂上了？瞧瞧林家，大长公主還沒表态支持六王府，不過东平县主与六王妃交好，她家的子弟，就已经入了军营了。
褚大老爷躲在角落，简泽走后他出来，阴狠道：
“父亲，不必心慌。這次的事他未必就能脱身。”
褚太师斥他：
“蠢材！”
褚大老爷不敢出声，褚太师又道：
“渡洲的事，你知道了么？”
“听到些风声，六王妃的妹婿帮着六殿下理顺了渡洲兵营。”
“姓冯的哪有那么大本事，是林家人。大炎武将世家就那么几個，渡洲兵营的几個当权人，所出门第当年都与林家交好，有這些情分在，渡洲兵营才理的那么顺。夏氏死了，三郎和东平县主的事也能好好考量考量了。”
褚大老爷觉着眼下再去攀附六王府怕是攀不上了，何况简泽這回還不知道能不能脱身，却不敢說什么。他只问：
“父亲，夏氏死了，她家人若来索要……”
“還回去。”
“父亲，亲事已定，是夏氏自己死了。”
“你要不是這么贪昧，褚家也不会落到如今。”
褚太师冷冷瞥他一眼，他不敢再出声，但终究不服气，又试探道：
“太子的意思，叫夕照入东宫去。”
那是褚大老爷的外室女，比褚蕴竹還大一岁。
“這种事情，你看着办吧，但她不能以褚家女的身份进东宫。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那外室，不能进门。”
颜若璃在等简泽，他去褚家，颜若璃总觉着不大安心，好容易他回来了，立刻就粘了過去。简泽被她黏的很高兴。
“大理寺明日会升堂么？”
“会，但大抵会关上大门升堂，皇家颜面总還是要顾的。”
“我陪你去。”
“不是什么大事，你明日去一趟三王府吧。”
“三王府出事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
简泽想了想又道：
“上官去渡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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