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娘娘，沈清欢已经死了，我是沈葭。”
“初生的芦苇，原来是這個意思。”
颜若璃心潮起伏，别提有多复杂。但沈清欢于她而言只是個名字熟悉却陌生至极的人，她是怜悯沈清欢的。夏蓉蓉還尚且做過恶，可沈清欢却沒有，甚至沈家人都是为着上官家人死了。
“你，你……”
她心绪复杂：
“青禾，你先下去吧。”
颜若璃就坐在床上，指着旁边的椅子：
“你要不介意，与我聊聊？”
沈娘子坐下了，颜若璃先解释道：
“我沒有恶意，只是青穗……”
“我知道。从我第一眼看见青穗，就知道她大抵会遭遇什么。上官此人，桀骜坚决，且是個绝不肯受罪的人。上官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些。知道他查清了真相，知道他心裡的愧疚，可是我……我不会再回去，也不会原谅上官家。”
颜若璃看她受伤的伤痕：
“你這，不像是火烧的。”
“确实不是。”
沈娘子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疤：
“是滚水烫的。上官府上的表姑娘做的。”
她仿佛陷入回忆，眼瞳深处有苦痛闪過，但如今岁月静好的日子已然让她抹去仇恨，她淡淡道：
“娘娘想听，我便說给娘娘听。表姑娘喜歡上官，到了钻牛角尖儿的地步。从我和上官定下婚约，再到上官为此离家，她总算找到由头对付我。只一年，我就提了退亲，离开上官家的事。但上官伯父拒绝了。他要名声，却又假装看不见我在上官家過的什么样的日子。上官夫人让我以儿媳的身份晨昏定省侍奉在旁，却动辄打骂苛刻。那一天，上官伯母收到上官的信，上官拒绝了表姑娘做平妻的提议，表姑娘就让人提了滚水泼我，烫的我皮开肉绽，不许請医延药。我疼的想死，可连死都不能。”
颜若璃心潮翻涌，难以想象沈清欢曾经遭遇的這些。但這還并沒有结束，因为上官家說的，沈清欢是烧死的。
“后来我求人悄悄给我請了個郎中，不求治伤，只求速死。但沒想是中了表姑娘圈套，下人从街上請来的野郎中，才进屋就被表姑娘带人围住了，說我与人厮混。火是她放，但她沒想到，野郎中是杜浔假扮的。”
杜浔师承圣手神医，那是江湖人人皆知的滥好人，是人就治。他遇上沈清欢，自然要搭救。
“事情就是如此，从我此次与相公回京，在王府外见到上官，就知道早晚会露了身份，却沒想最先勘透的竟是娘娘。今日這香包，菜，茶，都是娘娘特意试探，我原以为我可以应付過去，但沒想到那枚戒指。”
沈娘子笑了笑：
“娘娘都知道了，您可以告诉上官，如此，青穗姑娘也就解脱了。”
颜若璃却紧紧攥着手，她告诉上官会如何？上官得知沈清欢未死，大抵会拼命补偿，但那是個偏执的人，他的愧疚源自于当初的逃婚给沈清欢带来的伤害，他会不会强迫沈清欢回到他身边？
沈娘子看她脸色转变：
“娘娘，娘娘心地善良，才会如此矛盾。或许，娘娘可以告诉上官，终究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来解决，不连累青穗姑娘。”
“罢了，你好容易逃出生天，不能再让你跳下去。青穗的事，我来解决。”
沈娘子却了解上官对于有些事情的偏执，恐怕并不多好解决。
颜若璃午休自然沒睡着，简泽回来掀开帐子，就看她蹙眉睁着眼。
“怎么了？”
“沈清欢沒有死。”
简泽诧异，颜若璃又道：
“杜夫人就是沈清欢。”
简泽這回的诧异简直如有实质，他听颜若璃细细同他說過，给心绪糟乱的颜若璃捋出了几條思路。
“看青穗的意思。”
“青穗哪怕喜歡上官，却也绝不会愿意以替身的身份。”
“那我同阿辞說明此事，让他劝上官丢开手。”
“青穗和沈娘子都說，那是個行事坚决又偏执的人，只怕這條路也不好走。”
简泽攥了攥她手：
“孕中不宜多思，此事暂且交给我。”
他沒觉着颜若璃为一個婢女這样费心有些不妥，而是细细宽慰颜若璃，哄着她歇一会儿，就去找简辞了。
婚书已办，简辞也拒绝了兴帝要内务府操持婚事的提议，只小宴宾客，陆茉幽如今已是十一王妃了。简泽直言說了上官的事，却隐瞒了沈清欢還活着的消息，只說颜若璃舍不得丫头，丫头近来又郁郁寡欢。
“我也不赞同他行事，但他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言。”
把人当做替身也罢了，偏還明目张胆，這就显然欺负人了。他要把青穗变成沈清欢，把心底的愧疚全部填平。他甚至在青穗去渡洲后追過去，明白她的拒绝后，直白的谈起交易。在他心裡，青穗只是個奴婢。他可以给青穗赎身，可以让青穗過上富足的日子，甚至青穗還可以提出更多的要求，他的唯一要求，就是青穗要变成沈清欢，并且不能离开他，直到他不需要为止。
他如今在进行着当年二人定下婚约后，一個未婚夫该做的事情。他私下裡对于青穗的称呼，甚至已经变成了清欢。
“上官在盛京购置了宅子，說是……预备成亲。”
简泽蹙眉，颜若璃想的沒错，上官压根就沒想過丢开手。
“六哥，那丫头這样還愿意留在上官身边，可见对上官并非全无情意。不如劝說六嫂，暂且不必插手此事。上官是江湖人，我与他纵有情分，他愿意助我，可惹恼了他，他是会掳走那丫头消失无踪。”
简泽苦笑：
“多谢，我与你六嫂說明此事。”
他回去时，三王妃正与颜若璃說话。她愤恨道：
“你听說了么？东宫又有喜事了。太子专宠了兰贵嫔两個月，兰贵嫔遇喜了。”
她就是气不過，她被害的要不得孩子，怎的作孽的人却一個接一個的得孩子？颜若璃看她眼下淡淡痕迹：
“你這是气的一夜沒好睡？”
“哪能，我是一早听见消息就来找你了。這几日总睡不好，也不知怎么的。”
三王妃揉了揉鬓边，颜若璃问：
“請郎中看了么？”
“小郎中给看了，說的含含混混的，我也不明白。”
颜若璃忽然想起什么：
“三嫂月事……”
“還不到日子呢，不過也就這几日了。小郎中医术不错，从前快来小日子时总要腰酸腹痛個两三日，如今都不见了。”
“三嫂還是仔细保养，說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好消息了。”
“嗐，承你吉言。倒是你脸色也不好，這是怎么了？可是孩子闹的？我瞧你這肚子，可比寻常快四個月要大的多，可见這孩子长的健壮！”
說起孩子二人总算高兴了些，颜若璃特特与她說了些孕中需注意的地方。說到头，三王妃又悄悄道：
“前几日五王妃去我那了，想求小郎中去她那看看。我知道她這么些日子在外头一直請医延药呢，府上也仔仔细细清理了，我同她說小郎中是你府上的人，要用小郎中得来问你。”
三王妃面露得意，颜若璃只笑着說她促狭。二人又說了会儿话，三王妃才走了。
這时候宫裡，太子总算得了契机，在半路上堵住了独行的洪顺。
“内官躲孤好些日子了。”
“哎呦，老奴见過殿下，老奴怎么会躲殿下呢！”
洪顺赔笑，太子却递了张银票過去，洪顺看着一千两的数额，嘴角动了动，不动声色纳了過去。
“殿下想知道什么？”
“除夕祭祖，为什么排位变了。”
“這奴才委实不知了。”
“那日老三老五還有老六都在上清殿，你也在，之后去祭祖，排位就变了。”
“是這样，几位殿下走时，六殿下又折了回来，圣上就把奴才们都遣退了，之后就听說让六殿下去安排。”
太子心一沉，這是简泽去說想如此排位，父皇就许了？他的宠爱，终究是危及自己的地位了。简泽尚有生母和母族，如今還有這么多兄弟相助，可他却什么都沒有，背水一战。
兰贵嫔有孕的消息并沒让他高兴多久。
洪顺见他不說话，脸色也不好看，便施礼走了。别說是兴帝，连他都觉着太子還欠着火候，最起码的泰山崩于前的喜怒不形于色都還做不到，他到底還有储君的位置呢。
洪顺悄悄摇头，太子转回东宫，越发恼恨，径直去太子妃处，想质问她何时动手，却在门外听太医给太子妃诊脉：
“恭喜娘娘，娘娘遇喜了。”
太子倏然僵住了，直到太医出来看见，忙又道喜，太子却脸色铁青，太医吓得忙就退了。顾玥看着门外的太子，忽然笑了笑。
太子被這笑刺的头脑轰然炸开，他几乎沒有思考就冲了进去，一脚踹在了顾玥肚子上。
顾玥仰面翻倒摔在地上，撞上的地方還沒来得及感到疼痛，腹间尖锐的疼痛就先传了上来。
“娘娘！”
顾玥的婢女惊慌失措，想要去扶顾玥，却被太子拽着踹了出去，一头磕在地上晕過去了。這厢动静惊动宫人，不明就裡的在门外张望，就见太子朝着地上的太子妃拳打脚踢，而太子妃身下汩汩冒血。
有人惊呼着，却不知该禀报给谁。东宫与栖鸾宫向来不对付，而如今這事也不好去禀报兴帝。
顾玥一声也沒出，生生忍受太子责打。太子事事不顺，乍然又遇此事，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眼看顾玥昏厥過后，身下一滩血迹触目惊心，他才恍然醒悟，看外头昏倒的宫婢也是头下一汪血，他唤人，命将范太医請来。
太子就喘着粗气坐在房裡，看着脚下的太子妃。
前些日子他就知道太子妃时常招暗卫叙话，以为在商议对付颜氏的事情，但沒想到竟是行苟合之事！他已一年多未曾临幸顾玥，孩子是哪来的？
太子的人很快来了，恫吓看到這些事的人管好嘴。范太医也来了，看见景象触目惊心，大气不敢出，忙叫人把太子妃抬上床救治。
才一個多月的胎，自然是掉了。太子妃受损严重，他不知太子是何心思，是救還是不救？太子看他：
“救活，她還不能现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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