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玉折其一
姚冠華。
那“快要到”的一個必然是姚冠華!
臨畫條件反射地握住了劍柄,靈火蓄勢待發,隨即想起來,姚冠華來這裏,走的肯定不是梅家遺留的石盤。他應當只知道爲試仙大會佈置的傳送陣,而不知道還有另外的石盤陣能連接八重境。
主動權暫時還在他這裏。冷靜!
他沉下心,仔細回憶了一番原著裏寫的傳送陣在哪,不禁想要唾罵青菜燉靈芝:原著寫的是,“一片建築廢墟里”——鬼知道這是哪裏!反正肯定不會在梅林裏。
忽然,系統【滴滴】狂叫起來,臨畫道:“怎麼了你!”
“小同志,我探測到一處靈力波動了。”系統道,“有一個靈力體通過了傳送陣……只有一瞬間的波動。他現在隱藏起來了。”
黑暗之中,你不知道方向,但知道已經有一個不懷好意的人進入了同樣的空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如果你選擇了在原地等待,那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臨畫已經坐不住了,未知遠比近在眼前的危險要恐怖。
他看着毫無甦醒跡象的黛瓦,猶豫了一會兒。剩下的兩個,蘭淵玉和客水仙會從石盤通過,那麼他們會看到在這裏昏迷的黛瓦。時間不等人,他必須要儘可能在姚冠華到的時候趕過去,佔得先機。
“那處靈力波動的位置,能標記給我嗎?”他蹲下來,在黛瓦身邊留了一小朵靈火,便飛速離開了。這朵靈火能昭示主人兇吉,也好讓蘭淵玉他們確認自己的安危。
系統在神識面板上打出了一幅地圖,標出了傳送陣的位置。
唯一的好消息是,臨畫現在知道了傳送陣的位置,姚冠華進入了應該也不會走的離傳送陣太遠。說不定他就在附近等他們呢——如果他還以爲,臨畫等人走的是試仙大會傳送陣的話。
第八重境處於夜色之中,上面是紫色星河,下頭是螢火如海。臨畫御劍而飛,高空的夜風擦耳而過,整個世界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是有冰和火交替灌入五臟六腑。
他飛出了梅林嶺,看到廢墟時就悄無聲息地降落了下來。
黑暗中,廢墟的輪廓被螢火勾勒出來。臨畫收斂了氣息,極爲小心地靠近。
第八重境的廢墟里,棲息着數不清的魔物。長期在這樣的環境中,它們對有熱度的靈力體十分敏感。
從外側看這些建築,幾乎會以爲裏面還燃着千萬年不熄的燈,但那不是燈,是屍體經過一系列怪異轉化後放出的靈火,多爲藍綠色。
黑暗的道路上,也能看到爬行的——怪物。
它們長得像蠕動的蟲子,卻有一層樓那麼高,稱之爲“流屍”。整體是黏膩的灰色,生着數對肉足,複眼已經因爲長期黑暗而退化了,靠探測靈力來覓食。偶爾八隻眼反射着幽幽的藍綠靈火,與其說可怕,不如說噁心多一些。
流屍雖然長得無比醜陋,但行動緩慢,殺傷力也不大,比廢墟里待着的傢伙們好對付得多。
臨畫繞過流屍羣,踏上了石階。
按照系統給出的地圖,傳送陣在這片建築羣的中心大殿處。所有的建築都是以石雕爲主,還未坍圮的石樑上,有許多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不明生物的鳴叫。對於臨畫來說,這些魔物不是他的對手,但總也難纏。
他的心跳得格外劇烈,因爲姚冠華此時正與他在同一片廢墟之中。這片佔地極廣的廢墟里,只有他們兩個活人。
姚冠華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廢墟。臨畫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姚冠華,會怎麼做?
但姚冠華的行事左看右看都很矛盾,一邊將他們與試仙大會衆人分隔開,明顯是想針對蘭淵玉;一邊又沒向世家透露蘭淵玉的行蹤,甚至還屠滅了老東家梨家。臨畫竟然把握不準他要幹什麼。
隱藏氣息也是修者極重要能力,臨畫一路上除了耗費兩枚銀刃釘死了兩個小魔獸,就再也沒有弄出別的響動了。就像一場看不見的拉鋸戰,這樣小心翼翼也很是耗神,臨畫擦了下額上的冷汗,劍柄的花紋已經烙進了掌心。
就快接近廢墟中心了。忽然,系統【滴】地亮起標識,緊接着前方爆發了一陣靈力波動,綠色的靈火爆發時照亮了石壁,火光裏傳來了打鬥聲!
姚冠華先暴露了!
一隻什麼魔獸的黑色殘肢被丟了出來,臨畫貼進牆壁的陰影裏,跳上樑柱,藉助一個下方的視覺死角往大殿中心看去。
中央大殿是個典型的祭壇佈局,原本中心的祭壇已經廢棄了,被長老會佈置成了傳送法陣。祭壇廣場極爲開闊,像一個圓形的大廳。臨畫在西,姚冠華在東。
他原本也是像臨畫這樣躲避起來的,應當是在等待臨畫蘭淵玉幾人。但一時鬆懈引來了一隻形似蜘蛛的怪物,剛剛的打鬥就是在解決
決這隻蛛怪。
蛛怪深藍的鮮血灑滿了祭壇,如同一幅水彩畫。姚冠華站在血泊中,彎腰撿起了一塊打鬥中掉落的象牙雕牌。
臨畫目力極好,看清了那上頭一個“梁”字,還有家主的標識。
幾天不見,姚冠華又屠滅了一個世家。但他看起來似乎也受傷了,原本他實力就不及原著的蘭淵玉,前幾次得手也多靠的是攻其不備,現在世家都有防備,姚冠華要行動也更難。
他傷的是左手小臂,纏着繃帶。
一瞬間,臨畫幾乎爲自己的小心防備感到荒唐了。姚冠華是要幹什麼?看起來,他連一點埋伏都沒設,甚至還有點孱弱。臨畫藏在石樑上,決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試探一下。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臨畫擡手將銀刃從袖裏飛出!
銀刃沒帶靈火,卻也有細微的風聲,姚冠華立刻反應過來,一劍擊落。
然而那銀刃上被臨畫綁了炸靈符,相擊的瞬間引爆。同時,臨畫飛身而出,姚冠華想也沒想就用綠色靈火把房頂炸穿了一個洞,土石傾瀉而下,臨畫半途閃避,追上。
“淵玉的道侶?臨公子是嗎?你……什麼時候來的?淵玉呢?”姚冠華看到臨畫的一瞬間,眼中閃過幾分震驚,差點忘了躲開。
劍到眼前,姚冠華才避開,嘴裏還不忘說話,“等等!嘖,能先停一停嗎?其實不是……我操,聽我說完成嗎!”
臨畫一劍揮去,姚冠華彎腰躲開,劍刃擦着他鼻尖而過。
“我託鳳子衿那個小朋友帶的話不知你聽到沒有?荊家、齊家、梨家還有我剛剛解決的梁家,都是當年參與蘭氏一案的兇手——在下其實是想幫淵玉一次的。”姚冠華連劍也沒出,“我可是很有誠意的。”
姚冠華對於性格的模擬和氣質的僞裝都可謂出神入化,若不知早知其心機深沉,他說的還真像那麼回事,臨畫停頓了一秒,但,也僅僅是一秒,便冷淡地道:“沒興趣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可不信姚冠華就這麼單純想幫忙。
“那也不要在這打吧?”姚冠華道,抵擋了幾招,往上跳進了剛剛打出來的洞裏。
這一番動靜早已引來了數不清的妖魔鬼怪,臨畫緊跟其後跳到了廢墟頂上,一隻流屍出現在眼前!
汀藍鳴嘯一聲,藍色靈火點燃了龐大的身軀,姚冠華遠遠道:“臨公子,先冷靜一下可以嗎?不
不是,淵玉去哪了?”
姚冠華話裏話外全在重點關注蘭淵玉,沒得到迴應,他終於繃不住表情,佩劍出鞘,與臨畫戰成一團。
一交手,臨畫便知對方的手傷是真的了。若見到姚冠華的是蘭淵玉,以他的性格,就算不會相信姚冠華,也會聽他把話說話;更何況對方有手傷,他更不會趁人之危。
但臨畫全不管這些,逼得姚冠華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瞬息之間,二人又從頂上鬥到了殿中,殘敗的廢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二人的靈力場足以鎮住大部分魔物,靈火鋪天蓋地,燒得大半宮殿都崩塌了。
靈力場擴散到很遠,臨畫發現,空間裏又出現了兩個靈力體。系統道:“蘭淵玉和客水仙好像降落到梅林了。”
臨畫攻勢愈發凌厲!
姚冠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巧出一擊,二人暫時拉開了距離。黑暗之中,伺機而動。臨畫忽然意識到,這一路打過來都是姚冠華在逃,他在追,而姚冠華比他更熟悉第八重境的地形。
臨畫心中莫名焦慮,不管不顧地再次出招。姚冠華怒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激動!”
“……操!”
汀藍砍中了什麼,臨畫睜大了眼睛,有那麼一秒頭腦裏空白了一下。
那個部位,按理——按理說,是姚冠華的右臂。但被劍砍中的觸感,卻並非血肉。
就像電影裏的慢鏡頭一樣,汀藍的薄刃切斷了青衣包裹的右臂。胳膊脫離出身體,姚冠華滿臉驚駭。但沒有血。
沒有血!
怎麼回事……?
臨畫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這條右臂,是假肢。除了手的部分有一層人皮,其餘皆是木質,手臂像花一樣崩裂散開,幾頁白色的紙張從裏頭飛出。
信息遲一步才灌入腦海中,臨畫不可置信,頭腦中如同在尖叫。
爲什麼姚冠華回憶中明明是正常的右撇子,但卻偏偏說自己從來是用左手,寫字,畫畫,甚至連使武器都換成了左手……
因爲他的右臂根本就沒有被修復,斷肢根本沒有再生!
——他根本沒有把靈珠用在自己修復右臂上!
還有這木手裏藏的幾頁紙……臨畫幾乎是魂不守舍地撿起那幾頁散落在地的紙,而對面的姚冠華一動不動,半隱在黑暗裏的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笑意。空氣猶如凝
凝滯。姚冠華剛上前一步,臨畫就近乎失態地喝道:“不準過來!”舉起了劍,靈火如狂。
這紙頁是《蘭集錄》中缺失的那幾頁,是蘭淵玉提過被家主撕去的那幾頁。
上面寫着“引魂”篇目最重要的部分。
臨畫喃喃道:“原來如此……”
原來,引魂的器具,是要以白淵靈蛇的靈珠作骨的啊。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所以家主才把這幾頁撕去了,沒有讓蘭淵玉看到。那枚玉壎,就是後來的金鈴。可不就是,“一個好人君子的心做的”嗎?
但此時的玉壎吸納的靈珠還不完全,靈珠一部分被姚冠華續命治療傷口了。後續完整的金鈴,又是怎麼做成的?
那是他又一次的劇痛啊……
臨畫機械地擡起頭,不知該作何表情,發覺自己的手有一點抖,愣住了,垂眸輕輕笑了一下。
接着,藍色的靈火將紙頁連同木手臂燒成了灰燼。
那雙極美的黑眸完全冷了下來,倒映着幽藍的火焰。他輕聲一字一句道:“姚琰。我一定會殺了你。”
系統小聲地開口:“蘭淵玉到了。”
臨畫也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阿臨!”蘭淵玉的聲音。
臨畫擡起頭,望着漫天紫星,笑道:“蘭君,你來了。”
蘭淵玉察覺到了他情緒的不對,走近幾步道:“發生了什麼?”
但臨畫沒有回頭,他側頭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那些苦厄的、黑暗的命運,他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姚觀華恨笑幾聲,轉身而逃,斷臂沒在黑暗裏看不清晰。臨畫收起劍,向黑暗中追去。
“他……臨公子怎麼跑了?”客水仙在身後道,“我去,我們……快追?”
這一逃一追,竟有幾分荒誕的默契。果然,臨畫看到了姚冠華事先畫在某處的傳送陣——而這本來,是要騙蘭淵玉進去的。
姚冠華啓動了傳送陣,傳送陣狂風大起。這是個快陣,姚冠華的身形已經快要消失了。電光火石間,臨畫將汀藍釘死在陣中,隨即全身都傳來空間扭曲的劇痛,系統瘋狂地警報起來。
而臨畫擡頭看到的最後一眼,是追過來的蘭淵玉。他伸出了手,黑衣獵獵而動,口中在喊着什麼。
臨畫卻笑了一下,後退沒入了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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