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如琢其三
“蘭君!……”
光線都被吞沒,然而突地,眼前復又明亮,臨畫茫然地眨了眨眼,眼前模糊,才發現黑色的繫帶在掙扎間,不知何時掉了下來。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哭了,剛剛那句還帶了點哽咽的哭音。
他看到了蘭淵玉的眼睛。鎏金般的,仿若實質的流動,像是有無數壓抑的情感從眼底翻涌而出,從那雙金色的眼睛裏,臨畫看到了自己。
蘭淵玉忽然停住了。他金眸顫了顫,瞳孔從豎瞳縮緊變爲了正常的圓形。
金黃漸漸消散,化爲了墨色。
“我……淵……”他臉色逐漸蒼白,話都差點說不好,握住臨畫腳踝的手像被燙了一樣,丟也不是,握也不是,“……對不起!”
臨畫:“……”這個場景似乎和初遇時重疊了。
一時間,臨畫心情複雜,心裏道,真的是……真是,剛剛他果然不正常。他怎麼可能會讓他痛、讓他害怕?
蘭淵玉道:“我……”他動了動手指,臨畫手上的銀鏈驟然鬆脫了。
臨畫啼笑皆非地盯着蘭淵玉,他現在想跑?臨畫深吸一口氣,拿着蘭淵玉亂七八糟的衣袖把自己臉上的淚水擦乾。
《四喜》“金榜題名時”下一句是什麼來的?
……不管開頭是什麼,現在怎麼也到了“值千金”的環節了吧?臨畫看着蘭淵玉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道:“過來。”
蘭淵玉往那邊挪了幾寸。臨畫揪着他的衣領,湊到他耳邊,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想拿你那‘污穢之物’怎麼辦?”
耳尖頓時紅了——這個人,剛剛發瘋的時候倒是沒臉紅!
“咳。”
臨畫低頭咬了一口蘭淵玉的脖子,蓋上一個帶血的戳。蘭淵玉咳了一聲,沒敢動。看到臨畫腳腕上的銀環,趕緊讓那銀環斷成了幾截。
“你剛剛不還是一副要造反的架勢,嗯?”臨畫道。
現在一副純情小白兔的樣……表情倒是做到位了,動都不敢動,生怕暴露的又是什麼?大尾巴狼!
蘭淵玉聽到這句,睫毛抖了幾下,做錯事、又不敢相信自己被原諒似的,黑眸微亮。
臨畫揚眉,不做反應,看到蘭淵玉的眼睛極爲傳神,好似有隻小白絨兔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扇門,被他盯了幾秒,又垂着耳朵把門關上。
他咬着脣捺下不自覺上揚的嘴角,壓低了聲音道:“剛剛不還是要以下犯上嗎?還在等什麼
麼……我命令你,現在,取悅我。”
臨畫到底還是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
花香淺淡,卻足夠撩人。
放縱。
黑髮相互糾纏着。
恍惚之前,臨畫睜大眼睛,看到蘭淵玉眼中的宇宙。像有一朵金色的煙花在浩芒宇宙中驟然綻放,金色的流星四散迸濺,極點處,化作金色的太陽。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
他攬住蘭淵玉的脖子,道:“蘭君。我心悅你。”
那人似乎是笑了,金眸烈烈,灼得他整顆心都燃燒起來。
“……我心似君。”
……
臨畫醒來時,腰一陣痠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是牲口嗎?”
蘭淵玉被他吵醒了,笑了下,閉着眼把他攬過來,懶散道:“是阿臨養的。”牲口也是朱雀主養的。
聲音近在耳邊,臨畫指尖動了下,回憶後一步涌上來,頓時有種兩腳一蹬、就此長眠的衝動。他做了個平時絕對不會做的舉動——把臉埋進了枕頭裏,作鴕鳥狀。
蘭淵玉撥他擋住臉的手,臨畫悶聲道:“別動,要臉!”前者笑了下,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撫摸着上面的紅痕,道:“對不起。”
很平常的一句話,臨畫卻不知爲何聽出了些不尋常的意味,擡起臉,眯眼:“你昨天,到底怎麼回事?”
按理說,他都被削成鵝的戰鬥力關進籠子了,蘭淵玉還有什麼好擔憂的?
這樣一想,他又琢磨出許多不對勁來。自己被關在金寶殿裏,梵央那麼看不順眼心魔蘭淵玉,怎麼會同意他動自己的領地?兩個人別是打了一架吧?
臨畫之前沒多想蘭淵玉是怎麼找到他的,現在看來,蘭淵玉應該是把一切能調動的都調動了。臨畫自己那邊自不必說,但蘭淵玉也要費些功夫才能取得信任。
出無淵域簡單,但要進去,目前已知只有藥谷下的地宮,這就要求尋他的都是可信任的心腹。臨畫心腹並不多,所以蘭淵玉還藉助了梵央的手下。
那麼現在,蘭淵玉找到了他,那麼自己的屬下知道嗎?昨天蘭淵玉詭異的狀態,是因爲和維護自己的屬下起了衝突還是什麼?
“……並無什麼事。”蘭淵玉避開眼,眼睛裏的小絨兔子背過身去了。他見臨畫又要亂動,他又去親臨畫的睫毛和嘴脣,成功把後者惹毛了:“別想敷衍我。”
已經是最親密的關係,還有什麼不能說
說的?
“先別提這些。”蘭淵玉垂下睫毛,小絨兔子討好地蹭蹭臨畫。他坐起來,“阿臨,我給你束髮。”
他又在臨畫頰上落下一個吻,還試圖把臨畫抱起,小絨兔子變成了小狗狗,黏糊糊地繞着他不肯走。被拒絕:“我自己能走。”
銀鏈除去,臨畫靈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推開蘭淵玉按着他的肩膀,逼視着他:“你還在擔心什麼?”
並無迴應。
一瞬間,蘭淵玉的眼睛竟又隱隱閃過流金!
臨畫稍驚了一下,但蘭淵玉很快就剋制住了,再眨眼,睜開時,還是一雙黑眸。臨畫猶豫了片刻,沒再問,坐到了梳妝鏡前。
不知系統能不能檢測出什麼不對。奈何系統已經關機多時,臨畫敲了敲,還在裝死。
蘭淵玉動作很輕柔,一下一下梳理着臨畫的長髮,挽起。臨畫被梳得有些犯困,不自覺閉眼,身心饜足。發冠之前被蘭淵玉收了起來,現在端端正正地整理好。
很玄妙地,臨畫閉着眼,卻感覺到蘭淵玉的氣息有些不大對勁。
他睜開眼,卻看到銅黃的明鏡裏倒映出的蘭淵玉的雙眼,已然變爲了純金色!
【當前黑化值:60%……40%……50%!黑化值爲:50%!】系統在關鍵時刻,終於上線了。但檢測出的數值卻讓臨畫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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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才下降了10%?下降後又上升是個什麼操作?
“蘭君?”臨畫回頭,卻見蘭淵玉後退一步,捂住了額頭。
“抱歉,阿臨。”蘭淵玉語帶莫名的煩躁,豎瞳竟再次出現了,“我——我不能——”
他說不下去,似乎又想故技重施,指間夾着迷針。臨畫警覺地跳開:“你不能什麼?讓我涉險?”
臨畫下意識地手往腰上一靠,摸了個空,纔想起來自己武器已全被這大尾巴狼收繳了。
他這一躲開,蘭淵玉卻金眸閃爍了下。臨畫聽到了叮叮咚咚的聲音,手腕一涼,那銀鎖竟是再次出現了!剎那間,靈力山呼海嘯般地從身體裏流失,臨畫眼前一暈,半跪在地。
原來那句“對不起”指的是這一出!他還想把自己鎖起來!
蘭淵玉眼中閃過明顯的矛盾和心疼,頰上的肌肉繃緊,卻終是輕輕搖了搖頭,白火從衣角燃起,又後退了幾步。他說:“阿臨……我害怕。”
臨畫不怒反笑:“你又害怕什麼?”
“對不起。”蘭淵玉張了張口,卻終只說出這三個字,“我
我不能……告訴你。淵害怕失去你。”
臨畫怒道:“蘭淵玉!”
蘭淵玉偏過頭,白焰瞬間騰高,吞沒了他的身形。他離開了房間。
好在靈力在身體裏流轉了一會兒,讓他沒那麼虛弱,否則臨畫怕是能直接氣暈過去。他心中罵娘,系統道:“你現在這個狀態也不適合……”
臨畫道:“……你閉嘴!”
正氣氛僵硬,“你好呀!”一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傳來。
臨畫循聲望過去,一隻翠綠的小蛇妖從牀簾上掛下來,衝他擺了擺尾巴。這小蛇妖上半身是人形,整個妖加起來也不過一臂長。看樣子是個男妖,一頭碧綠的海藻似的捲髮,“我叫綠姬,你好!主上派我來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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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個小東西,能照顧什麼?還不是在監視他。
“蘭淵玉呢?”臨畫直接問道。
綠姬雙手托腮:“主上的去向,我不清楚。”
沒問出什麼。房間裏的燈光還是沒有日光那麼明亮,但比昨天亮上不少。臨畫道:“現在是什麼時辰?”
“快要午時了。”綠姬道,“馬上會有人來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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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畫被這一說,才覺得餓。他現在體格也就比普通人好上一些,當然會餓。
房間裏還有長案,上有紙筆。整個屋子裏,能讓他打發時間的似乎只有這個。臨畫嘆了口氣,盤腿坐下,泄憤似的圈圈點點。
“公子呀,你和主上是什麼關係啊?他爲什麼要關你?”綠姬盤着蛇身看他畫畫,好奇寶寶似的,“這畫的是什麼?”
臨畫面無表情道:“他是我養的小白臉。他要造反。”
綠姬:“……”
紙上畫了只歪歪扭扭的極醜的小蛇,上書三字:蘭淵玉。
氣話說完,臨畫把紙揉了,覺得自己有些幼稚。
如果他是蘭淵玉,在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走了之後,好容易談個戀愛,戀愛對象半個字不說就跑了,他也要瘋。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是,是否有什麼事件激化了蘭淵玉的黑化。
系統幽幽道:“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個懲罰任務?”
“……”臨畫坐起來,“我靠!”
“沒關係,我幫你爭取了時間。”系統語氣微帶嫌棄,“但一月之內必須開啓。這段時間你,哎……小同志我都沒法說你了。”
臨畫憤怒:“你在想什麼!”
不過轉而氣勢也弱了下去。被鎖起來幽禁也心甘情願,自己怕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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