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判官之刑
這日一早,他便收到地府傳信,掌櫃的要見他。
從遍地可見的麻雀到叫不出名號的珍奇,在掌櫃的鳥籠裏都應有僅有。
地府中人很少見到掌櫃的,但每次面見他的時候,他要麼在遛鳥,要麼在修花,要麼在品茶。
無論任何人看到這樣的一個人,都不會將其與地府這種組織的最高頭目聯想到一起。
“來了。”掌櫃的背對着李百,那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親切的問候一個就別重逢的老朋友。
“是。”
“你看瞧瞧這些鳥兒,有些我是瞧着他們從破殼到長大,果然是羽翼漸豐就想飛走,所以沒個籠子確實不行。”掌櫃的開口,語氣中夾着一絲無奈。
“是。”
掌櫃的轉過頭,盯了李百一眼,道:“就只會說是麼,你之前不是挺能說會道的麼。”
今日,掌櫃的又換了一張麪皮,每次李百見到的都不是同一張臉。他與照影都從未見過掌櫃的真正的模樣。
一般情況下,掌櫃交代任務或者召集下屬議事從來都是開門見山,越是毫無目的的閒聊才越是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後果。
但李百已經預料到了大概。
“你和照影,還有其他二十二人便是我地府最堅不可摧的牢籠”,掌櫃的接着道:“可一但有一處鬆動……”
“史長生一事,卻爲屬下失職。”李百俯身行禮,對方已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裝傻充楞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先莫着急承認錯誤,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掌櫃的擺了擺手:“我最近聽到了一些傳聞,他們說你……想要步前任的後塵吶。”
李百的前一任辰使,因爲私自放生而被處以絕殺。
“屬下絕無此意。”
掌櫃的冷冷笑了笑:“就算我信你,可有人不信,你說怎麼辦。”
“您信我,勝於千萬人信我。”
“還是巧舌如簧。”掌櫃的:“一夢的行蹤,可有查到?”
“他就躲在清風臺。”李百道:“他逃走前,自北丘茶寮偷了兩副熄燭丹。”
“以你的武功,怎會沒攔住他?”掌櫃的問道。
這個問題,李百着實無法解釋,當時內傷發作,那一戰已是勉強支撐,若非知更的及時出現,後果難以預料,此刻卻是有了故意放水之嫌。
“噢,我想起來了,知更前幾日向我請罪,說那天是她突然打岔導致一夢趁機逃了”,掌櫃的突然道:“真是好巧不巧。”
這話擺明了掌櫃的是不信的。
“身爲逆賊之子,行事詭譎,修旁門左道,他的這顆心果然從來沒有安分過。你說……他拿了這熄燭丹,要去害誰?”
李百不說話,但他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是清風臺的大弟子,也就是秋子鬆的師兄”,掌櫃的湊近李百低聲道:“他這個大師兄,是拳宗唯一一個親帝派。”
天下勢力三分,一爲皇室,二爲東宮,三爲忻王。拳宗素來與東宮極少來往,再排除掉皇室,那麼清風臺的背後就是忻王。
“您……爲何將此事告訴屬下?”
“我不是告訴你”,掌櫃的笑了笑:“我是替你說出來……你敢說你不是這麼想的”
忻王的勢力已經伸到了齊州,秋子鬆當然很想除掉這個擋在他前面的絆腳石,他
擔心他的師兄引導拳宗向皇帝倒戈,這樣一來,他爲依附忻王苦心經營的一切,便都付諸東流了。
這是李百的推測,掌櫃的證實了他的推測。
“那個叫嶽青衫的,什麼來頭?”
聽到這個問題,李百心中赫然一緊,但還是不動聲色回答道:“一個利慾薰心的情報掮客,他發現了秋子鬆藏在敦濟學堂私制火藥的祕密,招來了殺身之禍。”
“秋子鬆要殺他,左英也要殺他,現在外面認爲我們地府也要殺他……”掌櫃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秋子鬆殺他的動機不難理解,可左英……”。
“史長生的事另有隱情”,李百將那日從史長生那裏探問出的真相逐一說與了掌櫃的:“左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知道了那件事真相的人,這便是他殺嶽青衫的理由。史長生此前一直被一夢藏於敦濟學堂,偏偏在嶽青衫發現學堂祕密之時現出行蹤,一夢這是臨死也不忘拉我墊背。”
“你與照影是我肱骨,如我手足”,掌櫃的緩緩開口:“史長生活着這件事不論理由爲何,他畢竟是活着。該死之人活着便已是壞了地府的規矩。壞了規矩,便要受罰,否則難堵悠悠之口。當下,我給你兩個選擇。”
李百聽着。
“其一,摘了面具,以本來面目示人。其二,依照地府的規矩,由判官施刑。你自己選。”
李百明白,自己自五年前入地府,一路位至高位,地府中有人明着不說,暗中是不服的。且他從來都將自己全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從未有人見過他的臉,也無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樣的疏離便又徒增了一層距離,更易留他人以口舌。
掌櫃用人素來不問出處,他只關心下屬的忠心,對來歷並不十分重視,如此李百便知那第一條定是地府中的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提出來的。
但也正是地府入門寬宏,所以一旦被察覺不忠,便定然再無活下去的可能,掌櫃的懲罰從來不心慈手軟。
就算如此,面具也是絕不能摘的,那便只能選二。
判官筆雖難捱,卻也比被下絕殺令好一些,最起碼前者咬咬牙說不定能扛過去。這個懲罰已是掌櫃的最大的仁慈了。
地府的判官筆,由精鋼打製,全長三尺一寸,施刑時由判官灌以內力,擊打受刑人背部,皮肉不現,傷在內裏。。
這樣一根棍子,即使沒有內力加持,被打上幾下,尋常人也無法消受,且李百的傷勢近日似有惡化的趨勢,時常吐血,他並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扛下來。
“我選二。”
“哦?”掌櫃的似乎有些驚訝:“寧願喫苦頭也不願摘面具,我竟是也有些好奇了。”
話了,掌櫃的竟是突然迎面超李百逼來,迎頭便是一掌。
李百一驚,飛身撤步,掌風貼着他的前襟而過,剛避過去,掌櫃的登時將他的後路全數封死,李百退無可退只得出手。
掌櫃的身形如影,交加錯落,出手直奪李百身上幾處大穴,巨大的壓力似是形成了真空,就連籠裏的鳥兒似乎都不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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