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他動了動身子,稍微有些不舒服,安輕的手還搭在他的腰上,許一白看着安輕還熟睡的臉,輕輕擡起放在他腰上的手,半披着一件外衫坐起。
他面露憔悴,眼窩下是淡淡的青色,一看便知昨夜沒有睡好。許一白扶着額頭,露出來的半截手腕還是紅腫的,他自己揉了揉,看着還熟睡的安輕有些悵然。
他和安輕這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兩人日裏還是師兄弟,但到了獨處時,氣氛就變了味道。許一白也不知這件事是從何開始的,只是一發不可收拾。安輕幾乎每夜都要纏着他留下,每晚即便不與他做那事,也要抱着他耳鬢廝磨好一陣。
他知道這個頭一開,是絕對回不去的,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和安輕在一起。沒有別的,只是因爲他也喜歡安輕。
正想着,忽然手臂被抓住,被人溫柔的拽進一個懷抱。安輕頭抵着許一白的脖頸低語道,“師兄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你纔是。”許一白拍拍他的背,“被我吵醒的。”
“師兄一大早自己坐在牀邊,我還以爲發生什麼事了呢。”
“沒有……”許一白伸手撫上安輕的眉心,縱使千錯萬錯,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
許一白閉眼,再次在心裏重複,縱使千錯萬錯,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
……
屋外疾風驟雨,場景又突然換到了許派正堂,安輕頭髮散亂,手腳具被綁着,許一白站在許懿身邊,臉色蒼白。
“我真是教了個好徒弟!”許懿冷冷一句話,像是擊中了許一白的命門,他直直跪下道,“爹!師弟他只是一時糊塗,求您原諒!”
“一白,你再敢幫這逆徒說話,就不要認我這個爹!”許懿拂袖道,“安輕膽敢與魔教私下往來,值得你爲他開口麼!”
“師兄……”最小的弟子徐無亮要扶起許一白,可是許一白像是釘到了地上,怎麼也不肯起身,“爹,求您了,師弟他還不懂事,他……”
“一白,你到底是怎麼了!”許懿痛徹心扉,“從爲父將他抓來你就幫他說話,你看看你滿堂的師弟們,哪一個像你這般,你就是這麼做大師兄的麼!”
“師兄,快起來吧……”卓淵也是第一次看見許一白如此求情。
“師兄,這事又與你沒關係,你不用爲我求情。”之前一直一言不發的安輕終於開口,他陰冷的眼神有些嚇到在場的人,“我與你只是師兄弟罷了。”
“師弟……”許一白雖然知道安輕只是爲了撇開與他的關係,可心中不免還是一痛。
許懿不能讓滿堂人看笑話,當機立斷道,“一白,你給我起來,我要處置這個逆徒!”
許一白依舊不肯起,還是在苦苦哀求許懿。
許懿氣結,也顧不了那麼多,橫眉反手,一掌拍向安輕——
滿堂像是凝固了般,沒有人動彈,眼中滿是震驚之意,因爲那一掌讓許一白起身擋了下來!
許一白忍痛,再次跪下。
鮮紅的血,像是斷了線般從許一白嘴角流下,可是他倒伏在地上,用頭一下下撞擊地面,依舊斷斷續續道,“求您饒了師弟……”
繼續磕頭。
許懿那掌其實不輕,但許一白還在硬撐着,他的頭磕在地上,都無力再擡起,屋內沒人說話,許一白也看不見他們的表情,聲若蚊吶地忍痛說道,“爹……求您……”
屋外的雨愈下愈大,屋內的光線也愈來愈暗,許一白一身劍袍被血染了大半,但他還在強撐着磕頭。
直到他終於在耳邊聽到了那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將安輕逐出許派,永不得回。”
許一白眼前一黑,再也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
教中。
沈扶風這幾日安心養傷,不曾出教。
不過安輕去了好幾日劍莊,也沒回個信,實在讓人生疑。
若不是控制不好體內卓淵的內力,沈扶風也不用安輕去動手殺了卓淵。可這些天,沈扶風覺得自己身子越來越疲乏,很多時候都在睏覺,他也去問過方先生,方先生告訴他這只是有身孕的前期反應罷了。
沈扶風也無法,只能強撐着不讓自己有睡意。
又是一個晚上,沈扶風正撐着頭看一本古書,屋內香氣怡人,燭光昏暗。
“教主,喝藥了。”方先生端着藥走進來。
“先生…。”沈扶風擡眼看去,揉了揉有些泛酸的手腕,“本教這幾日還是覺得身子疲乏,實在無法專心。”
“教主這只是前期反應罷了,可能您還不太適應。”方先生把藥給沈扶風倒好,又說道,“屬下幫您把脈吧。”
沈扶風合起眼睛點點頭,把手腕伸出,“前幾日,本教讓你注意安輕的動向,這幾日怎麼沒消息了。”
“屬下這幾日也與安輕無聯繫……”
沈扶風眼睛驀地睜開,看着方先生專注幫他把脈的臉,過了一會兒把手臂擡起道,“方先生,本教問你一個問題。”
“教主請說。”方先生探沈扶風的脈象很平和,胎動也正常,放下一顆心來。
“我和安輕,先生更偏向誰一點。”沈扶風看似漫不經心的提出這個問題。
方先生不知沈扶風是什麼意思,這難道是在測試他的忠心?
“教主掌管教中大小事務以來,教中如日中天,屬下對教主也是忠心耿耿……”
“我不聽沒用的廢話。”沈扶風皺眉,“這就是一個問題,說得如何都不會治你的罪。”
“教主……”
“說罷。”沈扶風擡起手打算喝藥。
方先生猶豫了片刻,才又道,“教主與安輕,沒有差別。”
“如若非分出個高下來,屬下只能說,心放在教主這邊更多吧……”方先生的聲音不大,“畢竟教主的身體,屬下一直以來都很擔心……”
沈扶風對這個答案默不作聲,過了一會,用手指輕輕敲着藥杯的杯沿道,“本教知道了,你下去吧。”
“安輕這幾天沒消息,你看看情況。”
方先生領命離去。
留下沈扶風一人呆在房中,他瞧了瞧已經見底的藥杯,披上長袍走出房門。
今夜竟然下雪了。
不過是小雪,沈扶風散着頭髮,往後院的湖亭走去。冰冷寂靜的深夜,只有他一人。
突然感到腳底一陣冰冷。
沈扶風低頭,發現自己原來沒穿鞋就赤腳出來了,踩着薄薄的雪花,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往房內奔去。一頓翻箱倒櫃,然而並沒有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沈扶風嘆口氣坐在牀邊,用手一撐,碰到了一塊扎手的布料。他連忙拾起,正是卓淵那日在牢房中給他的衣服,衣服裏還包着一小瓶藥膏。
沈扶風喉結動了動,良久看着手裏的衣服,這衣服料子並不好,摸起來也很扎手,不過……蓋着卻很暖和。沈扶風都不知自己嘴角竟然有了些許的笑意,他恍惚間又覺得,自己讓安輕殺了卓淵,是不是有些太草率?
猛得打了一個顫,沈扶風脫手把衣服扔到牀上,自己在想什麼?
這些日子,鬧得還不夠嗎。
沈扶風煩躁的揉揉頭髮,把衣服合着那瓶藥膏,一起丟到門外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