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作者:高舉
教中重回寂靜。

  許一白帶着安輕跑了。

  卓淵把沈扶風救走了。

  朱連九斷了一條胳膊,氣得渾身發抖,他下令即刻捉回沈扶風和安輕,非要把這兩人抽筋拔骨不可。

  而另一邊,卓淵帶着沈扶風投宿客棧,沈扶風的右手已經無知覺了,血肉模糊的表面讓卓淵看着心疼。

  “先生……”沈扶風還在口齒不清的叫着方先生,他幾次推搡卓淵,要回去,卻又被卓淵扯回來。“放開我!”

  “你別發瘋了!你現在回去就是送死!”卓淵好不容易將人救出來,哪可能把他放回去。

  沈扶風再次跌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卓淵不忍看他在這冰涼的地上坐着,伸手要把他拉起來。可沈扶風毫無知覺的,他驀地跪在地上。

  “先生!”

  沈扶風跪倒在地上抖如篩糠,他痛苦地錘着地面,一聲聲的“先生”叫着,眼中全然是萬念俱灰的絕望。

  卓淵聽到沈扶風嗚咽聲,覺着心裏有些疼痛,他不知方先生對沈扶風的重要性,只知沈扶風的樣子十分悽慘。

  突然間,沈扶風的表情變了,他捂着小腹,比剛剛痛苦了百倍,原本就蒼白的臉顯得更加無助,卓淵看在眼裏倏地慌了神。

  因爲沈扶風的身下正不斷流出血水。

  一灘一灘的化在雪上,暈開了刺眼的殷紅。

  “沈扶風,你身下……”卓淵抱起他,卻被沈扶風一把推開。“快起來!”

  “別碰我!如果不是你……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沈扶風壓抑着疼痛,他能感覺到自己兩腿之間正不斷淌出血水,濃稠而慘烈,但他依舊聲嘶力竭地朝着卓淵吼着,繼而他嘶啞着嗓子低低喊出聲,“先生,先生……”

  可他動氣越厲害,血水流得越急,明晃晃的雪地頃刻染成了一片血紅。

  從小到大,他沒有親人陪伴,被人丟棄,是先生將他救回來,教他武功,替他治病。

  可他倔強的性子,每每給先生惹下一堆麻煩,先生都替他扛着,二十年過去了,先生老了,扛不住了,如今先生幫他坐上教主之位,輪到他來照顧先生。

  但是,他沒用啊!今日先生落在他人手裏,他都救不出,只能在這裏痛心。

  一滴清淚滑過沈扶風蒼白的側臉。

  還有這孩子……

  愈來愈烈的疼痛快把沈扶風折磨瘋了,他緊緊按住腹部,冰冷刺進骨頭,滲入心臟。兩個月了,這孩子在他肚子裏待了將近兩個月,現在怕是要保不住了。

  “我帶你去看郎中!”卓淵不能再看沈扶風胡鬧下去,揚手抱起沈扶風,便往最近的醫館趕去。

  “不!”沈扶風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他掙扎着,不管不顧的要逃脫。

  “你還想不想要這孩子了!”卓淵怒吼着,腳底一點也不放慢。

  “我不要!我要回去!”

  “這事由不得你決定。”卓淵不鬆勁,伸手點了他的睡穴,“你不要,我要。”

  ————————————

  “公子,一個人來買姻緣繩啊。”穿着翠綠色羅衫的姑娘看着許一白笑眯眯問道。

  “嗯……”許一白臉上蒙了一層薄紅,“我也不懂這些,就買來送別人的……”

  “那就這個好了,這個賣得最好。”翠綠色羅衫姑娘遞給他兩條用紅線纏繞在一起的姻緣繩,“買了這個的情人都能終成眷屬呢。”

  許一白不好意思的接過。

  “一定要白頭到老啊。”姑娘笑得很甜。

  白頭到老。

  是什麼樣的概念。

  許一白的回憶被安輕的咳嗽聲匆匆打斷,他趕忙坐到牀邊,用手輕輕探他的額頭,一聲聲叫道,“師弟,醒了麼……”

  他把安輕帶回自己住的客棧,又給他粗略包紮了傷口,上了些藥,安輕在他眼裏一直是無人能敵的,這點傷一定會扛過去。

  果然,安輕咳了兩聲,就轉醒了。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看見許一白正呆呆的看着他,“師兄?”

  許一白緊緊握住安輕的手,又替他拉了拉被子道,“總算醒了,現在天快亮了……”

  “天亮了……”安輕已經快要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了,他掙扎起身,“我這是在哪?”

  胸口傳來痛楚,安輕疼得皺了皺眉,看着許一白躊躇不安的表情,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沒事,我不怪你。”

  “但是我要回去。”

  一聽到安輕還是要走,許一白咬脣低下頭,“可以……不走麼?”

  安輕愣住了,不知怎麼回答。其實他明白許一白不想讓他走的原因,自從那日他被許懿趕出許派,兩人就沒真正見過面。謝家劍莊那一次,他也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想我?”

  許一白聲如蚊吶地嗯了一聲,又怕安輕沒有聽到,微微點頭。“師弟,你不是答應過我,要離開魔教的麼……”

  “一白。”安輕很少叫他名字,一般都喚他師兄,因爲以前安輕這樣叫他的時候,許一白總是格外不好意思,所以也就罷了。但是偶爾,安輕還是喜歡這樣叫他。

  一白。

  他的名字跟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苟,乾淨清澈,但偏偏性格又格外固執。

  “等我知道先生平安無事,我便回來陪你可好。”安輕拍拍牀鋪,示意他躺到自己身邊。

  許一白破天荒的沒有聽話,他搖搖頭,“不,我不答應。”

  “我保證三天之內趕回來。”安輕許諾道,“只要我找到沈扶風,把事情經過告訴他,救出先生,以後教中的事情我都不管了。”

  “可是你現在還受着傷……”

  “沒事的,一點小傷,不會死。”安輕笑笑,輕輕往裏挪了一個位置,“師兄不想跟我躺在一起麼?”

  許一白聽到這話,竟然有些鼻酸,他欺身側躺在安輕旁邊,講道,“有些話,以前沒有說過,但是現在我想全告訴你……”

  “師兄不必說,我都明白。”安輕用手輕輕攬過許一白,“我不用什麼承諾。”

  “好。”許一白很久沒有躺在安輕懷裏了,他閉上眼睛,享受這久違的安寧。

  “記得回去跟你爹認錯。”安輕輕聲提醒道,他已經猜到許一白是自己偷跑出來了,其實想也能想到,一個受傷的人不好好養傷,怎麼會突然來魔教?

  “嗯……”許一白應着,又想要靠安輕更近些,往他身邊蹭了蹭。

  “你再動來動去我就……”安輕按住許一白不安分的身子,輕嘆口氣。

  “其實……”許一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紅,但他似乎有些緊張,他拽了拽安輕的袖子,“我,我可以……”

  “你可以什麼?”像當初那樣,安輕總是喜愛撫他臉頰。

  “可以,可以做師弟想做的事。”許一白是鼓起多大勇氣才能說出這樣主動的話,再看那人,臉上已經紅透。

  安輕愣了愣,突然低頭用力吻上許一白,兩人脣齒交纏,吻得許一白的脣瓣沾滿津.液,泛起水光。

  很小的屋子裏,兩人相擁在一張牀上,許一白逐漸被安輕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安輕自知不是聖人,但他也顧及許一白的身體,所以吻了很久後也沒有進行下一步。

  “師兄想要獻身,也不是這個時候。”安輕支着頭笑眼看他,知道這句話準會把許一白惹生氣,所以他趕忙又在他耳邊悄悄補了一句,“以後我們日日做,夜夜做,做到師兄嗓子都喊啞了,行麼。”

  許一白聽了這話頓時後悔剛剛自己的衝動,不與他打言語官司,只是紅着臉推開他,背過身去,“胡說八道。”

  “那師兄剛剛的話又不算數了?”安輕假意嘆了口氣,“我還以爲師兄當真是想與我日日交好……”

  “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許一白聽不得安輕這些輕薄的語言,趕忙捂住他的嘴,他臉皮薄,每次安輕隨便說幾句,就能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安輕輕啄了一下他的手心,“師兄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了。”

  許一白如釋重負,突然想起謝家劍莊的事,便蹙眉問道,“對了,你爲什麼要假扮謝雲?”

  安輕沒想到他提起這個話題,不過既然他問了也沒有什麼好瞞的。“剛好半月前謝雲感染疾病死了,我有點事要處理,就假扮了他幾日……”

  “那之前在謝家劍莊的人也是你?”許一白有些驚疑。

  “對。”安輕順嘴說道,“因爲我並沒有找到合七散的解藥……”

  “解藥?”許一白聽到了這個字眼,有些不明白的看向他,安輕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要是讓許一白知道自己現在身中毒物,肯定會牽扯出很多事,於是他趕緊搪塞過去,好在許一白也沒有深究,只是接着問道,“你和沈扶風是什麼關係?”

  “沈扶風啊……”安輕想了想,“算是我的師弟吧,不過我不太喜歡他,他那個人對什麼事都一副冷漠至極的態度,有時候也挺殘忍的。”

  “其實這事說來話長,當年教中只有先生以及謝洪山是堂主,後來我和沈扶風同被提拔,教裏就有了四位堂主。但是很多人都不服,我是沒什麼所謂,而沈扶風就在老教主不知道的情況下,把那些看不慣他的人一一解決掉了。”

  “我知道沈扶風最狠的一次,是把人扔進狼窩,那人活活被咬死了。”

  許一白打了個冷顫。

  “再往後,你也知道,我被老教主派去許派臥底,剛巧也是那一年,教中混亂不堪,沈扶風謀權奪位,當上了教主。”安輕把自己被沈扶風灌.毒之事跳過,“現在教中依舊是四位堂主,我和先生,還有昨晚造反的朱連九,至於剩下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只是聽說有這麼一號人。”

  “沈扶風這個人只在乎兩樣東西,一樣是權利,一樣是先生。”安輕看着許一白的眼睛,“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多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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