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章
“我們只是閒談了一會兒,關於你的事,我只字未提。”
“你覺得我會相信麼?”
“你不信,卻非要問我。”卓淵無可奈何道,“我有騙你的必要麼。”
沈扶風冷漠轉過頭去,想着那掌櫃的模樣,總覺着心裏不舒坦。可不湊巧的是,肚子突然間響了。
餓了一天,剛剛還滴酒未沾,沈扶風早已飢腸轆轆,這下被卓淵聽見,在他背後一下笑了出來。
“笑什麼!”沈扶風聽見卓淵的嘲笑聲,心裏更不解氣了。
“餓了麼,我叫那小二送上來幾道菜。”卓淵走近他。
沈扶風也不理他,依舊靜坐在凳子上,卓淵知道他彆扭,於是便自己下樓,跟小二交代了幾句。
再上來時,除了端着幾份小菜,還拿着一罈酒。
“我問了問那掌櫃,他說這酒的量不大,適合……”卓淵一下啞住了,他可不敢當着沈扶風的面,把“適合女子喝”那幾個字說出來,“你略嘗幾杯就好。”
“還是別了吧,你沒聽過喝酒誤事這四個字麼。”沈扶風瞧了一眼他,“倒是卓大俠,剛剛樓下那杯酒的味道可好?”
卓淵皺了皺眉頭,“你說你弄那些花招無不無聊。”
說完,又把酒放下,“剛剛那杯酒裏是什麼藥。”
“瀉藥。”沈扶風扯了一句。
卓淵明顯不相信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白飯盛好端給他,“你折騰我也就算了,掌櫃的又沒招惹你,把藥一起下給他算怎麼回事?”
“誰讓他口無遮攔,說些不着調的廢話。”沈扶風嚐了幾片脆藕。
“你是說他給你看面相嗎。”卓淵盯着沈扶風那修長筆直的左手。
這人兩天不到,居然學會用左手拿筷子了?就這麼不想讓自己喂他麼?
“我向來不相信算命的話。”沈扶風頭也不擡,“當年我在教裏造反的時候,先生也找人算命,說我必敗,但結果呢,我不照樣當上了教主。”
“然後呢。”
“然後?”沈扶風挑挑眉,“然後那算命的就被我殺了。”
“你就是這樣草菅人命的麼?”卓淵坐在他對面,“你造反當上教主,現在你手下的人造反奪了你的位置,一報還一報,你還沒得到教訓麼。”
“用不着你來教訓我。”沈扶風把筷子丟下。“朱連九早就不服我,我心裏清楚。”
“他不服你的原因你有沒有想過?”
“不就是他比我年紀大,卻只是區區一個堂主麼。”沈扶風嘲諷道,“倒要問問你,卓大俠,這都幾天了,你還不回許派。怎麼,不想回了?要拋棄你那些武林道義,和我同流合污了?”
“你要不是懷着孩子你覺得我會管你?”卓淵聽他完全不知好歹的語氣,也有些生氣。
沈扶風一聽也來了火,“說到底還是因爲這個孩子,你少拿孩子的事來壓我,孩子跟你沒關係,你也不需要管!”
說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衝,卓淵見他又來,伸手想拽住他,卻沒想到被沈扶風狠狠甩開,踢開房門就往外走。
卓淵不知自己又觸到了他哪片逆鱗,只好認命的追上去,誰知沈扶風已經飛下樓,那掌櫃的還在前臺算最後一筆賬,而小二在他旁邊給他打照燈。
見沈扶風氣沖沖的下樓,小二又看到他,免不了嘲道,“酒沒喝好,怎麼就下樓了?”
看沈扶風冷冷盯着自己,小二又自顧自搖頭晃腦道,“該不會是卓大俠酒後亂.性,把你給辦着了吧!”說罷,還笑了兩聲。
掌櫃的心裏一驚,算盤都撥錯,剛想提醒小二住嘴,沈扶風卻已經飛衝過來,手大力擰住了他的脖子,憋的那小二臉都紫了。
“沈扶風!住手!”卓淵也已衝下來,要劈開沈扶風的左手,沈扶風右手受傷,無手遮攔,只好把那小二狠狠扔到一邊,看他在一旁大喘氣。
“卓淵,你活膩了麼。”沈扶風怒拿起前臺上的硯臺就聚力甩過去,那硯臺威力強大,卓淵揮劍斬斷,又見沈扶風衝過來與他廝打在了一起,招招兇狠。
卓淵見招拆招,不想真傷了他,但沈扶風卻不留情,非要把卓淵打到毫無退路才罷休。
兩人正打鬥着,掌櫃的扶起地上還在咳嗽的小二,“你啊,管不住嘴。”
又擡起頭,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有今天客人下棋時的棋子,便迅速拿了一顆藏於袖間,眼神驀地變得凌厲起來。
沈扶風正準備一掌拍向卓淵的胸口,突然右腿像是被一顆小石子擊中,一軟便直直栽下去,手上也失了力氣。卓淵連忙收手扶住他,同時也捏住了他的命門防止他又耍花招。
對付沈扶風真的隨時都要多個心眼。
掌櫃的表面裝得波瀾不驚,又把那筆算錯的賬再算了一遍,“沈公子,剛剛小二多有得罪,在下替他向你賠罪。”
沈扶風被卓淵捏住命門,不敢輕舉妄動,但心裏卻咬牙切齒,連句話也不回。
“這外頭風大雪大,實在不宜出門。”掌櫃的的容貌在燈火下顯得愈發好看了,他微微一笑,“沈公子還是多照顧自己的身體。”
沈扶風偏偏最厭這種表面體貼的話,他趁卓淵不留神,一下掙脫,再次朝掌櫃的出手,掌櫃的似乎看穿了他的招數,反身一躲,順手將算盤拿起,又露出淡然的微笑,“沈公子發什麼火,在下只是好意提醒……”
沈扶風雙目灼灼,完全不喫這套,揚手再次出手。掌櫃的臉色一沉,終於出招,只見他以算盤擋住沈扶風的掌風,那算盤上的木頭珠子被震得嘩嘩響,卻完全不碎,且轉動的愈發迅速。
沈扶風心中一疑,來不及多想,再對着那人的下腹以三根銀針直直刺過去——
但奇怪的事,掌櫃的又發現了他的招數,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一使勁那三根針便都掉落在了地上。
兩人又來來回回已經過了十幾招,卓淵看得發愣,這人的每一道防守都做的滴水不漏,現沈扶風已經逐漸處於下風。按理來說,沈扶風雖然懷着身孕,可武功絕對不差,又有着一手偷襲的好本領,但幾招下來,都被掌櫃的拆穿了招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對面的沈扶風同樣也覺得事情不對頭,越與這人交手,失算的比例越大,這人的武功他能感覺到,雖是拔尖,但不可能超過他,然而,他爲何清楚自己每一步的路數?不管自己接下來使出什麼招式,他都能提前準備好來還手。
豆大的汗珠從沈扶風額頭滑下,他漸漸往後退,可是那人依舊不收手,步步緊逼,並且掛着那副最常見的微笑。
不對……
這人的武功跟自己太像了。
沈扶風覺得自己簡直在跟自己交手!
不然爲什麼不管他出什麼招式,對面那人都可以迅速破解?
卓淵護人心切,如果再打下去,沈扶風很可能要受傷,而且以沈扶風那高貴的自尊,怎麼能接受自己敗在一個客棧掌櫃的手下,於是他立刻上前阻止,使出劍法將兩人分離。
掌櫃的看卓淵過來插手,倒也沒繼續,揮手將算盤丟給小二,“算盤擦一下,剛剛好像不小心沾上了沈公子的血。”
卓淵心裏一驚,趕緊低頭看向沈扶風,果然沈扶風的右手傷口再次裂開,鮮紅的血染上了包紮的棉布。
但沈扶風並不在乎自己的右手的疼痛,反而捏緊拳頭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暗黃色燈火下的掌櫃,愈發的神色詭祕,他隨意抖了抖領子上落的幾粒灰塵,看似漫不經心恬笑道,“沈公子覺着是什麼人,那便是什麼人了。”
打謎語一般的寂靜。
沈扶風猛然打了一個冷顫,他看着那掌櫃的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忽然覺着這張臉他莫名熟悉,他一定在哪裏見過,亦或是,有人跟他長得非常像……
“你……”沈扶風猝然一驚,像是想到什麼非常可怕的事,瞬間啞了聲,遲遲發不出半個字。
掌櫃的看見沈扶風錯愕的表情,臉色一沉,低聲問道:“沈公子可還記得,自己的武功是何人所教?”
就在那個名字要脫口而出時,小二急急忙忙的聲音傳來——
“少爺,少爺,門外來人了……”
掌櫃的一聽,立馬收了表情,對小二使了個眼色,然後起身去開門。
小二也會意,偷偷摸摸跟卓淵道,“卓大俠,一會兒不管進來誰,你都不要揭露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卓淵露出疑惑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多想,掌櫃的已經打開客棧門——
外面的雪花立刻被狂風吹進來,幾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就走了進來,向四周看了看,看到掌櫃的正站在那裏,單膝跪下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語言。
可旁人聽不懂,沈扶風已經聽出來,這語言是邊疆蠻夷的語言,意思大致是“參見少爺”或“參見少主”之類的。
沈扶風心裏已經開始有譜。
果然掌櫃的回了那幾個人幾句夷語,卓淵因爲從小生活在中原,自然聽不懂他們的話。那幾個人交流了不到片刻,便起身離去了。
客棧門吱呀一聲又換上,掌櫃的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扶風,只聽沈扶風一句冰冷的話,“你要裝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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