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卓淵一覺醒來,身邊空無一人。
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疑惑,也有些不安。穿好衣服下樓去,樓下小二還在那裏,看起來像是剛剛打好一盆熱水,正要開門迎客。
卓淵剛準備鬆一口氣,卻突然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記得昨天掌櫃的說過,今日客棧關門,這小二怎麼還會在這裏迎客?
他眉頭一皺,匆匆下樓,抓住那正要推開門的小二,問道:“你家掌櫃的去哪了?”
小二像是早就預料他醒來一樣,聳了聳肩,“我不知道。”
卓淵眉頭皺得更緊了,“沈扶風你看到了麼?”
“教主不是跟你在一起麼,我怎麼可能知道。”小二一把推開客棧房門,外面冷風迅速的灌進來,讓卓淵打了個冷顫。
昨晚他和掌櫃的喝酒,又陪沈扶風喝酒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推開小二就往外衝。
卓淵被這清晨的冷氣凍得周身冰涼,但是他也顧不得了,像是趕着去確認一件事情一般,來到了昨晚喝酒的樹下。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口中呼出來的都是白霧,昨晚的石桌上還擺着凌亂的酒杯,可能是被風吹的,此時都倒成了一片。
卓淵顫着身體來到沈扶風昨晚醉酒的位置,那裏的座位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薄雪。
但卓淵不是來看這個的。他緩緩的蹲下,用凍紅的手輕輕掃開地上那層雪花——
結冰了。
而且只有那裏結冰,其他地方都沒有。卓淵擡手在鼻尖聞了一下。
一絲淡淡的酒香味撲鼻而來。
沈扶風昨晚並沒有喝酒。
那些酒被他盡數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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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巳時,是安輕和許一白約定見面的時候。
但此時的安輕依舊沒有找到沈扶風。
他已經找過了無數客棧,旅店,甚至青.樓他都去了。然而根本沒有沈扶風的蹤跡。
“哎呦,客官來啊,我們這的姑娘可漂亮了。”這天晚上,濃妝豔抹的老.鴇正在青樓前招呼着。
安輕認命的走了進去。
要是讓許一白知道了他來青樓,不管怎麼樣都會氣老半天吧。
果然那些女人看到安輕就立刻將他圍住,要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安輕沒有理那些往他身上撲的女人,開門見山問老.鴇道,“這幾天有沒有一個受着傷的人過來投宿?”
“哎呦,爺,您可嚇着我了。”那老.鴇尖聲說道,還用手安撫似的拍了拍胸口,“我們這可是消遣的好地方,哪可能有那種不乾不淨的人投宿啊。”
安輕厭惡的皺了皺眉頭。那老.鴇似乎沒有發現安輕的不對勁,反而諂笑着上前,“要不爺您看這樣成不成,您要是想找人,來我們這多住多玩幾天,等一等說不定您要找的人啊,他就來了!”
“不必。”安輕推開老.鴇的投懷送抱,再次往外走去。
他已經很小心的隱藏自己的行蹤了,怕朱連九的人隨時找上門來,這幾天不知道先生是否還安好,他又沒有沈扶風的半點消息,實在是鬧心。
安輕緊握了握拳頭,向鬧市邊緣走去,剛走過轉角處的小巷,忽然幾個人高馬大的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安輕心裏一驚,手上立馬運足勁,時刻準備一搏。
那幾個人相互看了看,似乎在確認什麼東西,然後領頭的那個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用幾句夷語說了一段話。
安輕突然意識到,這是邊疆蠻夷的人。
但是他們怎麼會在這裏,還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安堂主。”領頭的那個人說出了很彆扭的漢話,“請您跟我們走。”
“你們是蠻夷人?”安輕臉色一變,低聲問道。
“是的。”領頭人發音不太清楚,“少爺一直在找您,今天可算是在這裏看見您了。”
“少爺?”安輕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但他不確定,便對着那個蠻夷領頭道,“你們家少爺叫什麼名字。”
那蠻夷人似乎不知道他家少爺的名字用漢話如何發音,只得用夷語說出。
不過好在安輕聽懂了,畢竟他也曾去過邊疆蠻夷一段時間,他立刻會意道,“沈扶風跟你們家少爺在一起麼。”
那蠻夷領頭看安輕懂了他的意思,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是的,請您跟我們來。”
一路奔波。
方潛和沈扶風還在路上,忽然灰暗的天空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
方潛立即勒馬,“教主,有消息了。”
沈扶風聞言也馬上停住,仰頭看天。
那鳥兒在天空盤旋了一會兒,直直衝下來,又安穩落在方潛肩頭,方潛下馬,捉住那隻鳥,從它的腳腕處取下來一張小紙條。
讀了一會兒,方潛連忙道,“我昨晚派出去的人找到安輕了。”
“那快點匯合,這事不能再拖了。”沈扶風也下馬看了一眼紙條。
“他們把安輕送到了崖下。”方潛擡頭看了看天邊,“現在是辰時,我們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可以趕到。”
“可以。”沈扶風再次登上馬匹,但突然覺着胃裏一陣噁心,頭暈乎乎的想吐。
他連忙穩住繮繩,用食指揉了揉太陽穴,怎就突然開始犯惡心了。
“教主,你還好麼。”方潛看出了沈扶風的不對勁,便開口問道,“我們或許可以休息一會兒再走。”
“不礙事。”沈扶風揚鞭駕馬,“快去找安輕。”
方潛看他逞強,也沒有再說什麼,把繮繩一揮,也跟上去。
還有三個時辰到未時,安輕在這片快禿了的樹林裏已經等了很久,他變得有些焦慮,不僅看不見沈扶風和方潛的蹤影,而且馬上就要到他和許一白約定見面的時間了,如果他不能準時過去,一定會讓許一白擔心。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羣邊疆蠻夷人會不會是朱連九派來捉他的。
可是那幾個人完全沒有任何傷害他的意思,反而一直在那裏樂呵呵的等着,一動也不動,白白長了一副兇狠相。
安輕很好奇,方潛是如何管教這些人的,竟然能把他們訓練的如此聽話。
正想着,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那幾個人聞聲站起,安輕心裏悸動,也放眼望去。那騎馬的人越靠越近,安輕看清了兩人樣貌——
在前面的人正是沈扶風,一身素衣,眸子亮得赫人,臉上全然是冷漠。
馬蹄點踏雪地,沈扶風剛停住,後面的人也出現了。
那幾個蠻夷人立刻單腿跪地,用夷語叫了一聲“少爺”。
“辛苦你們了。”方潛掀開斗笠,微垂眼簾露出笑容道。
安輕怔怔地看着這個十幾年沒見的人,果然變了許多。
他一直覺着沈扶風是清冷的好看,眼睛狹長且向上吊,話不多但是很狠,於是就多了些陰暗。但方潛是十分秀氣的好看,時時刻刻帶着一副笑容,很少擺出冷架勢。
“安輕。”方潛下馬先打招呼,“好久不見。”
“確實。”安輕也含笑前進了一步,“十幾年了。”
“你們兩難道還想敘舊麼。”沈扶風使了個眼色,方潛便從袖中掏出一份紙來。
“這是地牢的地圖,你務必拿好。”方潛再三叮囑,“我爹很可能被關在裏面,你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那你和沈扶風去哪裏。”
“我和教主去會會朱連九。”方潛眉目含笑,彷彿想打這一場架很久了,“正好,我想看看我走的這些年,那老傢伙的武功有沒有進步。”
“你可別把他叫老傢伙。”沈扶風在一旁道,“朱連九不知練了什麼邪術,武功大增,那晚和我在正殿交手,要不是我斷了他一隻手臂,很可能傷勢慘重。”
“你們已經做好計劃了麼。”安輕問道,“今天未時之前,我必須趕到許派。”
“許派?”沈扶風聽到這兩個字,心裏有些動搖,“你去那裏做什麼。”
“今天中午我和許一白約定好。”安輕蹙眉,“如果不能按時到達,我怕……”
“安輕,想清楚是先生重要,還是許一白重要。”沈扶風揚聲道。
“不,如果他是平安回許派我倒沒什麼。”安輕低頭,“我只怕許懿爲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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