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帝大附中是帝都師資最強、升學率最好的高中,復讀班裏黑壓壓五六十來號人,每張桌上累着半米高的複習資料,高強度的學習全年無休,睜眼閉眼都是刷題。
在這裏,沒有笨人,沒有懶人,所有的話題也都只圍繞學習相關。
林佩將她塞到這裏來,必然是打定主意要她考國內的大學,並且以後,估計都會限制她出國的自由。
林懿丘沒有任何反抗,她知道,如果想徹底改變現狀,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高考考出去。
爲了這個信念,她只能馬不停蹄地往前趕,在環境的磋磨下,一點一點重塑自己。
——畢竟她真的不甘心,自己和顧承林就此了結。
冬日,帝都迎來初雪。
林懿丘最近手疼癢得很,指甲撓上去不管不顧,今日手放到燈下細看——去年長了凍瘡的地方,今年果真又新長了。
她心下微愣,還真被他說中了。
去年他給自己擦藥時提過一句:手凍傷了以後可年年都要長。
她當時還不信。
不過當初自己也烏鴉嘴過一次,他們扯平了。
日子過得越來越快。
她從沒主動打聽過顧承林的任何消息,偶爾聽別人提起或林佩拿話來試探,她也往往保持沉默。
情緒剋制的久了,連自己也覺得麻木不仁。
林懿丘無所謂自己怎麼樣,只願他真的能如外面所傳的那樣,扶搖直上、萬事順心。
復讀班裏,她的成績也已經完全從初來乍到的吊車尾變成了爲學校衝擊重點的主力軍。
她曾經留美一年,佔盡外語優勢,英語從不失分,時間大部分挪給數學和理綜,日積月累,六門功課沒有一門是牽制她的短板。
臨近高考時,壓力很大。
之前明明壓制得很好的情緒隔三岔五出現,林懿丘時不時會夢見顧承林。
夢見他拿着自己的成績單一臉凝重,或者,夢見那天生日他揹着自己走在查爾斯河邊,她被突然出現的林佩逮了個正着
。
而更荒誕的還要數這次,她夢見顧承林一個人握着自己遺失的那枚戒指,獨自待在b市那棟別墅裏,男人看自己的很是低昧,問她過了這麼久有沒有想自己。
林懿丘驚醒的時候一身的汗,她使勁甩甩頭——這估計是她的心裏話吧!
可除了夢裏,她也懷疑自己視覺上出現幻覺,有時在校門口瞄見眼熟的身影,雖知一定不會是他,可還是不由自主地盯着看許久。
於低谷處回憶美好,林懿丘還是堅信那句話——
“離開,是他回到玫瑰身邊的第一步。”
高考結束,林懿丘發揮穩定。
她的優勢在於沒有偏科短板,這樣的成績上國內任意一所高校都不成問題。
林佩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也更加認定,當初替林懿丘把學籍改回國,這個決定正確無疑。
而林懿丘也一早和她講好條件,不準林家任何人干涉她的志願填報。
林佩對她的提防感到可笑:“只要你留在國內,報哪裏我都不管你。”
林懿丘要的就是這句話。
之前各大高校來附中做招生宣傳的時候,她就打聽好了,耀城大學近幾年都會與北美m大進行中外合作,以經管院爲主,實行教育資源共享。
而且中外合作班實行“2+2”政策,兩年國內兩年國外。
當時林懿丘聽到這句話時,說不激動,自然是假的。
畢竟這個消息,是真的在她瀕臨崩潰時的一劑強效止痛藥。
專業也是延續了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和顧承林學一樣的經濟學。
即便從前自己和他提起時,男人並不同意。
林懿丘知道自己這個選擇做得有多草率,因爲一個遠在海天之外的人,因爲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她就將自己推上一條難以預期的道路。
可那個人是顧承林啊,是她一直就喊承林哥哥,從小就追在他身後的人。
——她沒什麼喜歡的,除了一直喜歡他而已;也沒什麼害怕的,除了害怕他不要自己而已。
志願申報到九月入學,一切都十分順利。
耀城不在林家勢力輻射範圍內,她來到這裏,和兩年前隻身前往北美的自己,沒有任何差別。
大一大二,秋去春來。
新環境慢慢熟悉,陌生朋友慢慢熟絡,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她預想中的推進,但自己期待發生的那些事,期待重新遇見的人,仍舊沒有出現。
她還是會陸陸續續聽見和顧承林有關的消息。
知道他公司這幾年來越走越高,爲他高興的同時心裏也難免低落。
彷彿身邊所有人都瞭解他的近況,可偏偏都繞過了她。
像是兩條相交直線,只匯於那短短一點,分別之後,再無可能。
這日,林懿丘在耀大網球場看新入部的學弟學妹們打網球。
升大二後,學校網球俱樂部換屆,她在大一新生網球賽上一舉奪冠,被部裏推選擔任俱樂部部長。
馬上學校裏秋季網球賽又要開打,她一連幾天泡在運動場裏給學弟學妹們當教練。
時間挪不出來,這幾天翹課是常有的事。
中途走去休息區的長椅上喝水,她手機裏連續進來好幾條微信。
林懿丘摁亮手機,是室友何小妤。
【懿丘,你快來教室!宏觀經濟學換老師了!估計是要點名,你趁着中間下課趕緊來!】
林懿丘皺眉,她把毛巾掛在臂彎裏,打字回消息。
【換誰了?還要點名?】
那邊直接給她來了條將近半分鐘的語音,因爲是在教室裏,何小妤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是研究生院從北美m大特聘回來的,我們院長要帶隊出國調研,這學期後面的課都歸他管了——你還是快點過來吧,雖然這老師的確帥炸天,但他上課巨他媽嚴肅。反正不來準完蛋,你趕緊拾掇拾掇過來吧啊。”
林懿丘一頓,聽到“m大”時,她緩慢地眨眨眼。
這一刻,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思緒重新跳動起來。
身後傳來學弟學妹的聲音,她回神,把毛巾和水杯放回揹包裏,朝她們
揮一下手:“你們先打吧,我得回去上課。”
出了網球場,林懿丘點進班級羣,裏面一改平日裏的沉默如水,明明已經到了上課時間,裏面仍舊火熱朝天,鮮紅的99+掛在上面。
【這老師帥死了帥死了!清冷掛斯文敗類yyds!】
【啊啊啊啊他聲音超好聽!宏觀有這老師我不得回回佔前排?】
【不過他很嚴厲的,據國貿那邊已經上過課的人說,這老師心黑得很,曠課一次扣五分,不交作業扣十分,你有幾分給他扣啊老哥。】
【臥槽這麼狠!】
【臥槽心這麼黑?】
……
彈出的消息眼花繚亂,全部都是關於新老師的花式新聞。
林懿丘看得眼睛累得慌,她直接劃到最下面。
正巧,班長大手一揮淘到了新老師的入職簡歷發上來。
班長:【入職簡歷jpg】
班長:【姐妹們不謝。】
下面跳出的消息更加頻繁,一瞬間,這份圖片文檔就被頂了上去。
林懿丘在體育場這裏,這邊挨着操場,空曠得很,校園網只剩微弱一個點。
那份圖片文檔在她手機上完全加載不出來,小圓圈轉了好幾分鐘,果不其然地裂圖了。
林懿丘不自覺停在原地,等發現自己在想什麼時,突然清醒。
自嘲地笑一聲,慢慢收起手機。
算了,她在期待什麼呢?
難不成還是他麼。
都過了那麼久了,不可能的。
林懿丘望着入秋後的清透陽光,她兀自搖搖頭,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走。
到了教室門口,她小心繞去後門,給裏面的何小妤發消息。
【我到了,快幫我開一下後門。】
那邊回過來一個ok的手勢。
沒一會兒,後門被靠牆的同學從裏打開。
林懿丘不敢太明目張膽,她只扒拉着那一條縫往裏瞅。
裏面鴉雀無聲,黑壓壓坐着兩個班的學生。
趁着老師背過去寫板書,何小妤坐在倒數第二排朝她招手,比嘴
型:這裏。
林懿丘點點頭,她將書包抱在懷裏,輕輕推開門,貓着腰躲在人羣后面進去。
臺上的男人寫下一串公式,從容轉身,將手裏的粉筆往盒裏輕輕一扔。
他目光平淡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教室後門處,瞧見了躲在最後一排後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身影。
“好——”他手按住花名冊,簡短吩咐,“下面我們開始點名。”
教室裏的學生紛紛坐直身體。
聲音通過講臺上的話筒放大傳過來,男人清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鑽入耳中,裹挾着曾今無數相處的清風與明月,帶着橫貫兩年的思念和躲避……
毫無準備,迎面撲來。
林懿丘動作一頓。
她微躬着腰半蹲着,雙手抱住書包,僵硬擡頭間,臺上那抹人影由模糊逐漸清晰。
黑色襯衫長褲,深色條紋領帶,不留劉海的髮型,金屬細框眼鏡……
男人一手抄兜一手捏着花名冊,這是他慣常的動作,琥珀色瞳孔清寥如昔,輪廓和氣質卻比之前更加成熟而鋒利。
顧承林……
林懿丘嘴巴微微張一下,她難以置信地杵在原地。
真的是他……
難怪一個月前,她聽圈子裏的朋友提起,說顧承林的公司要從北美搬回國了。
明明前幾天她還在構想兩人碰面後,自己該怎樣才能顯得雲淡風輕,可現在一切猝不及防,她無從招架。
點名一個一個逼近。
何小妤瞧躲在後面一動不動的林懿丘,心裏焦急,都這麼久了,怎麼人還沒走過來?
“何小妤。”
“到。”
顧承林擡眼,終於唸到:“林懿丘。”
林懿丘渾身一激靈,她意識回潮,一種措手不及的驚慌從脊椎躥上髮梢。
她沒應聲。
顧承林手指收緊,他面上並無多大變化,耐心地繼續重複:“林懿丘。”
這一聲分量重了些,空隔時間拉長,他在等她。
教室裏的聲音一霎靜默,前幾個沒來的,也
沒見顧老師這麼耐心地念第二次。
“懿丘,懿丘?”何小妤快急死了,轉身用氣音喊她,“應聲呀!平時分不要啦?”
林懿丘從怔愣裏清醒過來,她腿蹲得有些麻,手扶住最後一排的椅背才搖搖晃晃站起來。
她目光沒有聚焦地落在前方,“……到。”
教室裏好奇的目光盡數投過來。
硬着頭皮舉一下手,她手指蜷起來。
臺上的顧承林隔着前後十幾米的距離望着她,清淡的眼神挑不出任何不妥,如同面對一位普通的曠課學生——
“遲到半節課,記曠課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我承林哥哥回來啦!!!
和大家商量個事,因爲阿山這周是考試周(我是真的要考整整一週qaq),所以想申請請個假,準備週日晚上十二點再恢復更新。
後面的基調也會逐漸明快起來,兩人的幸福生活就要來遼,大家放心!
記得等我回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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