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批發官位

作者:孤獨麥客
天還沒亮,軍營中就騷動了起來。

  苦逼的輔兵們將做好的早飯搬了出來,軍士們席地而坐,一邊感受早晨溼冷的空氣。

  最近天色不太好,陰風怒號了好幾天。

  都快臘月了,江陵居然還沒下雪,讓人有些意外。

  營外又響起了鼓聲,一陣接一陣,越來越激昂。

  士兵們熟視無睹,只管喫飯。

  今天居然做的是麥飯,衆人叫苦連天,差點就要破口大罵了。

  但沒辦法,北邊運來了那麼多小麥,總要慢慢消耗掉的。

  江陵這裏就沒找到幾塊石磨,不像已經推廣了二十年粟麥輪作的北方,打製石磨成了一門固定長期買賣。

  所以,湊合着喫吧。

  幾天粟米飯,外加一天麥飯,填飽肚子就行。

  遠處的殺聲陡然激烈了起來,順着晨風傳遍整個原野。

  “轟隆”一聲,泥水四濺。

  龐大的連營之中,某處轅門外突然放下了吊橋,數十騎策馬而出。

  成列的軍士跟在後面。

  他們全副武裝,器械五花八門,每人身邊還跟着一名無甲部曲,揹着換用兵器。

  隊列一眼望不到頭,後隊纔剛剛通過吊橋,前隊已進入了圍困紀南城的長壕。

  營地內全是泥漿,踩起來吧嗒吧嗒作響,時不時有人摔倒在地,又很快被人扶起。

  清脆的器械碰撞之聲隨處可聞,一開始只是某一段長壕漸漸充塞了整個城東。

  東天升起了清晨第一縷陽光。

  金色光輝之下,營地內、土牆後滿是攢動的人頭,密密麻麻,快速移動着。

  原本駐防在壕牆附近的軍士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們渾身都是半乾半硬的泥巴,髒兮兮的,活似乞丐一般。好在終於等到換防了,馬上可以回營休整幾天。

  整個交接換防過程是順利的、快速的。

  守軍在氏族頭人的帶領下,依次列隊離開。和梁軍並肩作戰這麼久,他們的軍事水平提高很快,畢竟人是會看、會聽、會問的,哪怕只是機械地學習,也總有進步。

  臨走之時,他們帶走了所有隨身物品。

  有些人走路一瘸一拐,再聽他皮靴裏吱咕吱咕的聲音,不用想,腳丫子都爛了,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還有人身上有傷,草草包裹着,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不用看,絕對流膿了。

  還有人無傷無病,但臉色蒼白,反應遲鈍,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更多的人則是麻木。

  行軍、廝殺、圍城,一路走過來,各種事幹了一個遍,彷彿世間沒什麼能令他們提起興致了。現在在做的事情,對他們而言就是一種苦差事,只想早點打完,早點回家,除非——

  都督大將們許諾他們可以姦淫擄掠,那麼還有點盼頭,士氣立馬就能上升一大截,這比發錢還有效。

  同樣是錢,一種是通過殺人、強姦、搶劫得來的,一種是上頭髮下來的,後者顯然不夠刺激,前者更能痛快發泄人性中的惡,對士兵們更有吸引力。

  錢固然是獎賞,但肆意發泄其實也是獎賞。

  太陽逐漸升高,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左金吾衛將軍常粲在親兵的護衛下,四處巡視着。

  腳底偶爾踩到一具屍體,混合在泥水中早已變得面目全非,立刻遣人清理。

  時不時還能見到一灘糞便,臭氣熏天。

  軍中排泄,必須到指定地點,排完還要掩埋覆蓋。出現在這裏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拉肚子,等不及了——最近這些事可不少。

  一個精悍強壯、弓馬嫺熟的好漢,多次上吐下瀉之後完全就是另一個人了,便是一婦人都能輕易殺死他。

  巡視完一圈後,常粲擡頭看了看天,總算烏雲盡散,出太陽了。

  說實話,他寧願下鵝毛大雪,都不願看到下凍雨或雨夾雪。

  北城的鼓聲漸漸停止了,很快傳來了連續不斷的鉦聲,那是撤兵的信號。

  西北風吹起,似乎飄來了一陣陣枯焦味,卻不知燒的是人、城門還是攻城器械了。

  巡視最後,常粲登上一段壕牆,目視前方。

  紀南城頭的晉軍軍旗有氣無力地掛着,一如他們的心氣。

  這座城守不了多久的,無非就是付出多大代價罷了。

  常粲的心已經很硬了。

  他扭頭看向城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那幫來自洛南的府兵、部曲子弟將發起一次夜襲。

  戰術確實是以圍困爲主,但不代表什麼都不做,必要的攻勢還是會展開的,不然人家猴年馬月纔會投降?

  常粲回營之時,紀南城外又來了一支新部隊……

  一艘小船在狹窄的河道之中穿行着。

  頭頂傳來隆隆的響聲,黃和擡頭一看,那是正奮力轉運糧草的牛車在通過橋樑。

  今天天氣還不錯比較暖和。

  金色的陽光灑在河面上,有點波光粼粼的感覺。

  小河兩岸,帳篷、木屋一座連着一座,住滿了來自天南海北的軍士。

  黃和下意識避開了他們的目光。不過,在看到自己身上嶄新的官服以及懷裏硬邦邦的官印後,他又挺直了腰桿。

  怕甚?我現在可是大梁的官。

  船隻七拐八繞,很快遠離了紀南,抵達江陵附近一處湖中沙洲處。

  黃和很快跳上了岸,一逗留就是半天。

  午後,他又乘着小船離開,前往了另一處隱祕的地點。

  而每個被他光顧過的地方,在接下來幾天內都陸陸續續出現了動靜。

  一個、兩個豪帥來到了紀南城下,各帶數百、上千人不等。

  先期抵達的人已經領了官服、印信。

  一時半會肯定無法考察他們各自的本事了,只能簡單粗暴地劃分。

  經常往來於長江各處的——

  帶三千人以上來投,立授正七品水師部曲督;

  帶三千人以下、一千人以上來投,立授正八品水師部曲將;

  帶一千人以下、五百人以上來投,授正九品水師幢主;

  所帶兵馬在五百人以內者,若確有勇力、精熟水性且有人擔保,可授從九品督伯。

  這些人以往如何能得到官身?

  不打仗時想不起你,打仗時要你帶“義兵”上陣,只有極少數驚才絕豔之輩才能當官,但這如何能與大梁朝批量授官相比?壓根不是一回事。

  於是乎,此令一下,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哄傳遠近。

  及至臘月上旬,陸陸續續彙集至此的各路曾經在水上討生活的人已經超過四千。

  西路軍都督蔣恪幾次巡營,大爲頭痛。

  他隱隱有個感覺:這四千人裏,很可能九成以上都不是良民!

  或許平日裏種地捕魚,或者跟船跑買賣,有正經營生,但只要有機會,他們絕對不介意幹上一票。

  說白了,這就是亦農亦賊之人,甚至還有純純的江賊水匪混雜其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們如果是江東豪族家的僮僕部曲或正經水師官兵,至於來投你嗎?正因爲他們出身低、地位低,渴望改變命運,博取富貴,封妻廕子,光宗耀祖,纔有可能投效過來啊。

  於是蔣恪也把心態放平了,上疏請派水師將領的同時,對這些人進行了粗粗的整訓,並派發了器械。

  水上作戰,鐵甲極少有人穿,因爲一旦落水遊不動、浮不起來,就是個死字,頂多穿身皮甲,在近戰時有點防護能力而已。

  甚至於,大部分人壓根不着甲,因爲皮甲也很不方便,夏秋時節還很熱。

  蔣恪不管他們怎麼想的反正給這四千人發放了三百張弓、五百套皮甲、一千面盾、一千把環首刀、兩千根長槍,外加其他亂七八糟的器械——如果不足,那就用他們自帶的補充。

  整訓的同時,還將新官上任的部曲督、部曲將、幢主、督伯們派到紀南城外,展開勸降攻勢,比如今天就是了——

  銀槍左營、左金吾衛府兵、河隴雜胡從南、東、北三面發起了聲勢浩大的進攻,雖未將城池攻破,但極大殺傷了人員。

  戰鬥結束後,以黃和爲首的一干人立刻上前勸降。

  “郡兵兒郎們,爲何還爲吳人賣命?吳兵家人多在武昌,你等家人就在城外。”

  “早日降順,早日與家人團聚。”

  “大梁天子仁德,爾等出降後可解甲歸田,一切不問。”

  “若有壯士能執吳兵首級出降,賞絹二匹。”

  “執什長首級來降,賞絹五匹。”

  “執隊主首級來降,賞絹十匹。”

  “執督伯、幢主首級來降,賞絹三十匹。”

  “執營部曲將、督首級來降,賞絹五十匹,立授九品職官。”

  “若能擒殺僞太守陶臻,可入覲天子,富貴不可言也。”

  黃和嗓門大每喊一句,身旁數十大嗓門就齊聲重複,確保守軍聽得清清楚楚。

  許是氣急敗壞了,城頭突然射來一撥弩矢,其中一根擦着黃和頭頂飛過,將他身後不遠處的兩個人串在一起,釘死在了地上。

  爾母婢!黃和轉身就跑,溜得飛快。

  不過他們並沒有停止,而是換了一個地方,從城東變成了城北,繼續充當人肉大喇叭勸降。

  一連幾天,並無一人出城投降。但他們沒有氣餒,因爲很可能守軍不是不想降,而是被看得太緊了,沒找到機會。

  臘月十一日晚,河隴雜胡又從城南、城北同時發起了一次進攻。

  城南佯攻、城北主攻,而黃和等人在城東勸降。

  效果終於出現了:有兩名江陵本地兵縋城而下,倉皇奔逃至梁軍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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