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砒霜蜜糖
雲初乍聽到歡武這般說，一時回不過神來，怔怔然反問道：“你確定，他只是……睡着了？”
歡武點點頭，肯定地回答：“娘子放心，他真的是睡着了。”
“睡着了……”雲初喃喃道。
雙眼再次看向楚沄清瘦的臉龐：“是啊，在父親那裏，又能出什麼大事……”
蘇錦澤見她這副神色，扯扯歡武的袖子，使個眼色，讓他暫且退下。
“你打從見了你爹回來，就神思恍惚的，究竟怎麼了？”他皺眉問道。
見她猶是不語，恨鐵不成鋼地又說：“前幾日還好好的，想必已經接受這樁婚事了，可千萬莫再反悔了！
今日六哥是假暈，若那天像上次一樣真暈過去，你不得哭死啊！”
說罷，見雲初仍是呆呆愣愣的，恐怕他的話，半句都沒聽進去。
不由得長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盛夏天，屋子因爲鮮少人住，帶着幾分涼意。
蘇錦澤的離去，令房間終於安靜下來。
夏夜的蛙聲蟲鳴，夾雜着楚沄的呼吸聲，傳進雲初的耳中。
她凝神看去，那張清俊的臉龐雖然憔悴，卻帶着幾許紅潤。
修長的脖頸、寬闊又緊實的胸膛隨着呼吸，均勻起伏。
從指尖傳來的體溫，如此真實而溫暖。
這一切無不在提醒着她，他很好，他沒事。
直到此時此刻，雲初提了半天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心裏乍一放鬆，腦中卻瞬間“嗡”的一聲，警鈴大作！
打從早上聽見他站了一夜的消息之後，自己整整一天的煩躁、不安、緊張、焦慮，皆因這個人而起！
從什麼時候開始，楚沄竟能操控自己這麼多的情緒了？
雲初猛地站起身，卻發現她的手仍緊緊抓着他的手，竟是下意識的不願放開！
連日來，她不斷告訴自己，她和楚沄之間，賜婚已成定局，只能順勢而爲，且行且看……
可此刻，看到自己不願放開的手，再也無法自欺！
承認吧，你不僅動了心，動了情。
如今更是——愛、上、了！
腦子裏有個聲音如是說道。
什麼爲了父親，爲了母親，爲了青炎族，爲了雲家，爲了找出背後的兇手……
這些都是藉口！藉口！藉口！
都是爲了掩飾真心，被你用來拒絕承認自己愛上他的藉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所有的不願，只是不願去愛，不願承認愛，怕再次迷失自己罷了！
這個念頭一起，雲初猛地放開楚沄的手，趔趄後退，轉身朝外奔去。
她一路跌跌撞撞，逃似的奔進自己的臥房裏。
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把自己反鎖起來！
當她頹然坐在地上，紛亂的情緒像海浪一般奔涌而至，令她再也繃不住，痛哭出聲。
過往的種種，像起伏的水紋一樣浮現在她面前。
愛上一個人，對她來說，是蜜糖，更是砒霜！
那些在愛情裏，小心翼翼的自己、卑微討好的自己、拋棄自己所有的喜好和個性，曲意迎合的自己……
一場場、一幕幕，似電影一般，次第在她面前閃過。
曾經，只爲了那個人的一個笑容，一聲讚歎，一次青睞，而把自己生生掰成了另一個人。
簪花小楷，詩詞歌賦，清雅小菜，靜雅恭淑……這些全都是她在愛情中的模樣！
她茫然無措，如今，再度陷入愛情，她又該如何自處？
……
枯坐一夜，淚乾了又流，流盡了過往所有的甘苦，雲初終於醒過神來。
燭火早已燃盡，清晨第一抹陽光，透過窗櫺灑進屋裏，照在了她的臉上。
影子在身後，被陽光拉長，卻帶着溫潤的光。
雲初站起身，感覺自己從未曾這般輕盈過。
“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楚沄也不是周明煦，所有的那一切，早已經過去了啊！”她走到銅鏡前，對着自己說道。
鏡中的女子，眼神清亮，即便是眼圈紅腫，面容憔悴，也絲毫不能減弱她眉眼之間透出的剛強。
這纔是我。
獨一無二的我。
無所畏懼的我。
她的心裏說道。
雲初對着鏡子微微一笑，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
楚沄從沉睡中醒來，剛睜開眼，便撞進雲初含笑又清亮的眼眸裏。
他閉上眼，佯裝自己仍在夢中，信手一撈，將雲初一把摟進懷裏，無需睜開雙眼，精準地對着朝思暮想的嬌脣吻了下去。
嗯？他動作一滯。
料想中的抗拒、推搡並沒有發生。
反而被她柔軟的手臂攀上脖頸，脣齒間的柔軟帶着一抹調皮，在他的地盤上流連忘返……
楚沄猛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雲初微闔的眼眸。
感受到他的目光，雲初睜開眼，離開他的脣，側過頭去，微喘地催促道：“快起來把，二哥馬上就來了。”
楚沄眸色一深，大手箍在她的腰側，低頭剛攫住她的脣，只聽見蘇錦澤的聲音從院子裏傳來：“妹子！六哥醒了沒有？劉喜領了張太醫，馬上就過來了！”
雲初脣角一彎，趁他晃神，猛地推開他，在他脣畔輕啄一下，站起身，對他展顏一笑，轉身往外頭走去。
楚沄鳳眼一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雲初臉頰帶着微紅從房裏走出來，蘇錦澤驚異地指着她：“你，你，你，是不是趁六哥昏迷不醒，非禮他了？妹子！要矜持！矜持懂嗎！這要讓你爹知道，非氣暈過去不可！
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雲初看他一眼，不與他多說，輕快走出了院子。
蘇錦澤正說的興起，陡然覺得背脊上一陣寒意，他轉身看去，只見楚沄黑着臉從屋裏走了出來。
“六哥！你醒了！太好了！昨天可把我擔心壞了！你都不知道，我妹子爲了你，茶不思，飯不想，花瓶都跌碎了好幾只！”蘇錦澤喜滋滋地迎上去嘖嘖道。
楚沄面色一暖：“昨天……可曾發生什麼事？”
蘇錦澤愣了愣，搖頭道：“沒發生什麼事啊！你睡的沉，我妹子以爲你昏死過去了，我還情真意切地演了一通，讓她以爲你真暈過去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好言安慰道：“雖然她沒趴你身上嚎啕大哭，我看着那臉色跟哭也差不了許多了。
別灰心，下回還有這事，你提前告訴我聲，我去整點雞血來，往你身上抹一抹，指不定她就幡然醒悟，哭的死去活來，後悔沒有早些對你好了……”
“她昨天以爲我暈過去了？”楚沄沉吟道。
蘇錦澤用力點點頭：“在我和劉喜的配合下，她真以爲你暈過去了！要不是歡武進屋告訴她實情，指不定昨晚上她要守你一n夜呢！”
楚沄心裏有些明白，脣角微不可見地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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