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快跟我走。”

作者:東施娘
“玉山,玉山”

  隨着吆喝聲,原本平靜的湖水裏鑽出一道身影,身量挺拔的少年一抹臉上的水,長長的褐色捲髮溼漉漉地隨意披在身後,他像一座沐浴在日光的小山,裸着上身一步步從水中走出。

  來喚人的比玉山要長上十幾歲,他頗爲豔羨地說“年輕就是好,這大清早這麼冷的水,你也泡得了,火氣足。”

  說完這話,他提了正事,“祖父叫你。”

  “我回去換身衣服就來。”玉山答。

  他回帳篷裏換了衣服,藍紅兩色的半袖長袍,坎肩是毛茸茸的狼毛領子,從外走進來時,一羣正在說話的人不由自主停了一瞬。

  位於最上首的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他凝神看了玉山一會,笑道“來,坐到外祖父這邊來,你這孩子,聽你表哥說你一大早就去湖裏去泅水了,身子再好,也不能這麼胡來,萬一得了風寒怎麼辦”

  相比老者的慈祥,玉山的反應則顯得冷淡得多,他不言不語地坐下,被挖掉的左眼此時用黑色的眼罩覆住,另外一隻綠眼睛看着老者。

  老者好像也不在意玉山這種反應,還招呼他喝剛煮好的奶茶,纔看向衆人,“沙犁部落的人回話了,他們不願意賣馬匹給我們。手裏有馬,有人,有兵器,這戰才能打,現在有兩個辦法,要麼不打了,要麼繞遠路去烏茲部落買馬,但我們跟烏茲關係不怎麼親近,你們當中要有人走一趟纔行。”

  這話一出,整個帳篷先是一靜,旋即先前跟玉山搭話的表哥率先站起來,“不就是買馬,這活歸我了,我去跟烏茲談。”

  “大堂哥,你媳婦剛生的孩子,你這個時候離開不好,我去吧”

  說話的是玉山另外一個表哥。

  但他剛說話,其他人也開口了。

  “你去什麼去,你阿孃不是剛摔到腳,你家裏還要有人照顧。”

  紛紛擾擾下,玉山出了聲。

  “我去。”

  短短兩個字,帳篷裏再度安靜了,他們看着玉山,有些人面帶遲疑,有些人想說話,坐在上首的老者親切地拍了拍玉山的肩膀,“你纔剛回來多久,你不用去,讓你幾個表哥當中的一個去就行。”

  但玉山站了起來,“外祖父,我記得部落裏的規矩,誰決鬥贏了誰就有說話權。”綠眼珠子環顧周圍衆人,“哪位表哥先來表弟也行。”

  明明是囂張至極的話,他卻語氣淡淡,好像只是在問午膳喫什麼。

  滿帳篷裏十幾位表哥都沉默了,他們不是沒跟玉山打過。這小子剛回來,就跟他們車輪賽打了一番,他們全倒,就玉山一個人還站着。

  至於表弟們,他們純屬旁聽,看到玉山表哥盯住他們,下意識往旁邊人背後躲。

  “你個孬種。”大表哥沒好氣地打個下自己同胞兄弟,卻也坦然地認了輸,“我打不過,我認輸。”

  有人帶頭,後面就好多了。

  沒人想跟玉山打。

  老者無奈搖頭,“你們啊,個個都不如玉山,那”他看着自己的外孫,“去烏茲買馬的事就交給你了。”

  等到玉山離開,帳篷裏只剩五六人時,大表哥說“祖父,爲什麼要把這事交給玉山您不怕他把事辦砸了”

  “我不怕他把事辦砸了。”老者摸了一把鬍鬚,他雖年時已高,但依舊對南遺王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南遺由三十六部落組成,他們渠盧部落不過是其中之一,受南遺王統轄,南遺王爲了掌控他們,不允許部落之間私下交易,且最重要南遺境內所有礦山都歸屬南遺王,他們的兵器只能從南遺王那裏購買,數量受限。

  老者慢悠悠喝了一口奶茶,“你別忘了他骨子裏流的是誰的血”

  大表哥神情一凜,他當然沒忘,他這個表弟是南遺王的種。每隔幾年,三十六部落就要獻上最嬌美的姑娘給南遺王,玉山的母親就是其中一位。

  “當年我把賽雅獻給南遺王”

  隨着老者聲音,他自己面前也浮現出一樁樁往事。

  那年他的女兒賽雅剛滿十八歲,活潑美麗,是他們渠盧最美的明月,因爲美名在外,他只能將賽雅獻給南遺王。

  那年南遺王剛繼位不到五年,賽雅進宮後成爲南遺王最寵愛的側妃,還曾帶着賽雅回過一次渠盧。

  可是好景不長,每幾年就有一批新的人獻給南遺王,賽雅只是其中之一,她漸漸受不了這樣的日子,在生下玉山五年後,竟帶着孩子跑回了渠盧。

  與此同時,搜捕令也傳遍三十六部落。

  南遺王要捉賽雅回去。

  他是一個父親,可他身後還有一個部落,他不能爲了一個女兒得罪南遺王,況且這男人有很多妻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賽雅的母親也只是他的一個妾侍。

  賽雅不聽話,他只能親自把人送回到南遺王身邊。只是沒多久,賽雅死了,死的時候腹中還有孩子。

  那時候他還正值壯年,一心想的是壯大自己的部落,他沒有去探究賽雅的死因,而是送了第二個女兒到南遺王身邊。這個女兒有着不輸賽雅的美麗,一定能籠絡住南遺王的心。

  爲表忠心,他親自前往都城,也在那裏,再次看到了他的外孫玉山。

  那孩子六歲,跪在靈柩旁,像個小狼崽一樣看着所有人。

  後來聽說那孩子被侍女帶走了,此後再無消息,直到今年,他重新見到自己這個外孫。

  小狼崽長大了,長得他都不敢認了。

  “這小子心思深着呢,他敢助我奪他父王王位,未必對我這個外祖父忠心。烏茲與我們祖先曾因搶地盤而拼殺過數回,去烏茲買馬這件事,他辦好了,我們手裏就有馬,辦不好,烏茲爲泄憤殺了他,也只是殺了南遺王的種。”老者緩緩道,“南遺王如今被掏空了身體,越發昏聵無能,他那些兒子個個不成樣,如今局勢已亂,還聽南遺王差使的部落可不多了,也該輪到我們渠盧稱雄了。”

  道觀。

  “這是什麼藥”

  昭懿還看着昭霽元,放在腿上的手已經蜷縮起來。她說完這句話,脣微微抿了抿。

  昭霽元也回視昭懿,他沒有要掩蓋的意思,“墮胎藥。”

  他彷彿把選擇交給了她。

  昭懿重新看向那碗藥,它還冒着熱氣,墮胎藥喝了之後她不用再想自己腹中到底有沒有華嬀容的孩子,她懼怕的那些蛇蛋都會離她而去。

  但也同樣,沒有孩子的她沒有把握重新見到華嬀容,對方會容忍她。如果不是巫醫診出她可能懷有身孕,華嬀容那時恐怕都不會將事放下,跟她成婚。

  不提華嬀容,巫國國主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他們要她一年之內懷上華嬀容的孩子。

  如此想着,卻是擡手端起了藥碗,可惜太燙,剛碰到手指就燙得縮回來,藥也灑了一小碗,她還未仔細查看,手腕先被握住。

  “又沒催着你喝,急什麼”昭霽元語氣不大好,他垂下頭,看手指只是被燙紅,沒有被燙出水泡,方叫了小童端盆冷水進來。

  他捲了昭懿的衣袖,握住她那隻手放進魚遊荷葉間紋的面盆中,“疼不疼”

  昭懿點了下頭,又說“只是有點燒着疼。”

  “忍着些,待會上了藥會好一點。”

  換了兩趟水,塗了藥,先前被倒了一小半的藥被換了一碗新的。這次等稍微放涼了,昭懿才端起藥碗,喝藥總是苦的,她卻逼着自己一口氣喝完。

  喝完後,她把藥碗放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也不知道發作起來是什麼樣子,想着躺在牀上應該會好些。沒跟昭霽元說話,自顧自地走到內間榻上躺下。

  窗頁開了半展,方纔晴朗的天這會子又變了,雲翳密佈,天色轉暗,未幾細細綿綿的水珠落下。

  昭懿斜臥榻上,枕着自己的一隻手,另一隻上了藥的手搭在牀邊,等到睏乏了,肚子還沒有一點動靜,她不得不坐起。

  像是想到什麼,她穿上繡鞋走了出去,昭霽元還在外間,明明雨絲都飄拂到他臉上,卻依舊臨窗而立。

  “皇兄。”她輕喚他。

  昭霽元微微側眸,眸光在窈冥屋室恍如風中燭火。

  大夫除了診出喜脈,也道昭懿先前似有服用過藥性極強的涼藥,體虛虧損,經行腹痛,若用虎狼之藥墮胎,恐愈發勞傷血氣,難再有孕。

  “那藥到底是何藥”昭懿又一次問他。

  他不答,只把人叫過來,然後抱住她。昭懿被抱得有些疼,十六歲的年紀與兄長如今親近,哪怕這幾日她依舊難以適應,微微掙扎了兩下,以爲會被說別動,但真被鬆開。

  昭霽元鬆開她便出了房門,到深夜纔回來。

  她從睡夢中忽然醒來,窺到牀邊有道身影時,心不由跳快了幾分,後才問“皇兄”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嗅到很淡的血腥氣。

  那道身影嗯了一聲,“繼續睡吧,天還沒亮。”

  昭懿一時都不知道作何回答,這些時日她都是跟昭霽元同宿一屋,只是她睡在牀上,昭霽元睡在羅漢榻上,白日見他揉過肩膀,想來是睡得不舒服。

  想了想還是沒有多話,她重新闔上眼。

  十日時光如彈指,藥浴還在繼續,從一開始捆手覆眼,到如今昭懿自己主動纏上雙眼,不是沒有提過自己沐浴,可次次都被拒絕了。

  不過她發現昭霽元變忙了,原先是白日有大半時辰耗在房中,近來兩三日都是夜深了纔回來。

  昭懿也不多做什麼,每日就待在房中,入睡前會給昭霽元留一盞燈。嘉月出現在她房中也是深夜,她腳步匆匆進來,一把拉起還躺着的昭懿,“快跟我走。”,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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