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臭死了
“咋個爲難法？你說道說道！”老陸頭的聲音硬了幾分。
陸思軒吞了口唾沫，斟酌着說道：“爹，我說爲難，是有緣由的。我說不給老三治吧，那也不忍心不是？咱可是親兄弟啊，咋能眼睜睜瞅着老三就這麼廢掉呢？可我若說治吧，這錢又該從哪出？”
老陸頭聽完，臉色更黑了。他轉向二兒子陸思鬆，“老二，你這大晚上的吃了啥牛肝？叫你來是叫你來喝茶的？放下你那茶碗，趕緊說說這事你怎麼看！”
陸思鬆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碗，不以爲然地道：“要我說啊，沒啥好治的！像咱這樣的人家，拿啥去治？康伯都說了，就是那些有錢的老爺們攤上這碼子事兒，那也就四成指望，四成啊！”
他的話像一把刀，直戳問題的核心。陸星辰聽着，心裏泛起一陣苦澀。她偷偷看了眼坐在旁邊的盧氏，只見盧氏低垂着頭，肩膀微微顫抖。
正當屋裏氣氛越發凝重時，尹氏突然開口了。“你們這些不孝子！”她的聲音尖利刺耳，“老三是你們親弟弟啊！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癱在牀上？”
陸思軒連忙起身勸阻：“娘，您別動氣。這事兒我們正在商量呢。”
陸思鬆卻撇了撇嘴，低聲嘟囔：“又不是我把他腿打斷的。”
老陸頭重重地嘆了口氣，眉頭緊鎖。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裏的陸星辰身上，似乎在思索什麼。
陸星辰感受到老陸頭的目光，心裏一陣緊張。她一個人前的傻子，現在都還沒好透，老頭子看着她，這是做什麼？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陸星辰擡頭一看，竟是大伯的大兒子陸康回來了。
陸康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走進屋來。“爺爺！奶奶！”他大聲喊道，“我找到治腿的法子了！”
屋裏衆人一驚，紛紛看向陸康。老陸頭皺眉問道：“你這是喝了多少？說啥胡話呢？”
陸康擺擺手，“我沒醉！我剛從鎮上回來，聽說有個遊方郎中，專治跌打損傷。他說只要五兩銀子，就能治好我三伯的腿！”
陸星辰聽罷，心裏一沉。她知道，這多半是騙人的把戲。可看着盧氏眼中燃起的希望之光，她又不忍心戳破。
老陸頭沉吟片刻，轉向陸思軒和陸思鬆，“你們倆怎麼看？”
陸思遠和陸思鬆對視一眼，都露出爲難的神色。陸思軒開口道：“爹，這事兒得慎重。萬一是騙子怎麼辦？”
陸思鬆也附和道：“就是啊，五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咱家哪來那麼多錢？”
老陸頭眉頭一皺，目光如炬地掃向二房陸思鬆。後者裝聾作啞，眼觀鼻鼻觀心。老爺子從鼻子裏哼出兩聲，又盯向陸思海：“你四房表態，有什麼說什麼！”
陸思海撓了撓頭，臉上浮現出一絲爲難之色。“爹啊，我是真不曉得該說什麼好。三哥的事兒......”他欲言又止，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牀邊站着的大肚婆娘。
“周氏肚子不爭氣，前面生了兩個丫頭，這胎要是兒子還好些。您看啊，三個哥哥都有兒有女，就數我四房沒有。”陸思海聲音低沉，帶着幾分無奈，“丫頭一個個的多出來，也不能讓她們餓死吧？我這自個兒都是褲兜裏一泡的屎尿擦不乾淨，三哥那...弟弟我是有心無力啊！”
老陸頭聽得臉色鐵青，一口煙嗆在喉嚨裏，猛烈地咳嗽起來。陸星辰感到身邊的盧氏身體微微顫抖，手心滲出冷汗。她知道，孃親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被四叔這番話徹底澆滅了。
大房態度模棱兩可，四房推脫哭窮，二房更是直接反對。就算老爺子力排衆議爲陸思軒治腿，恐怕從此老陸家也難有寧日。陸星辰暗自嘆息，目光不經意間與老陸頭對上。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似乎藏着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盧氏聽罷，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你們這些人啊，就只會推三阻四！那是你們的親兄弟啊！”
陸星辰看着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
“時候不早了，大夥兒都散了吧。”老陸頭終於止住咳嗽，聲音裏透着疲憊，“我和你們娘也累了。”
老大聞言，立刻堆起笑臉：“爹孃早些歇息，我們先走了，明早還要下地。”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走到門口，他突然停住腳步，回頭陰沉地瞪了銀氏一眼。“別跟那丟人現眼，還不快跟我走？”銀氏打了個哆嗦，縮着肩膀跟在後面出了牡丹軒。二房早已腳底抹油溜走了。
陸思海提腳欲走，又轉身對盧氏道：“三嫂，我就住在隔壁，有啥需要儘管喊我。”盧氏輕輕點頭，陸星辰卻懶得看他一眼。比起二伯的刻薄，四叔這虛僞的關心更讓人生厭。
待陸思海帶着周氏離開，盧氏牽着陸星辰正要走，老爺子突然開口：“老三媳婦，你留下，我和你娘有話要說。”
“辰丫頭今晚倒是出奇的乖巧啊，不哭不鬧也不犯怪，一晚上都能坐得住。”老陸頭終於開口，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盧氏聞言一愣，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公爹誇自家閨女。她下意識看了眼陸星辰，心裏五味雜陳。“這孩子自打落水大病了一場後，性情就乖了些。”盧氏小聲應和道，語氣中帶着幾分不確定。
尹氏卻不領情，眉頭緊蹙，斜眼瞥向陸星辰。“站遠些，這一身啥味兒，臭死了！”她嫌惡地揮了揮手。
盧氏臉上飛快閃過一絲慌亂，站在那裏手足無措。老陸頭瞪了尹氏一眼，聲音略帶不悅：“孩子不懂事，可不就是這味兒，瞧瞧你這做奶的，咋跟自個孫女一般見識呢？”
尹氏冷哼一聲，扭頭不再作聲。屋裏的氣氛頓時凝滯了幾分。
老陸頭轉向陸星辰，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從懷裏摸索半天，掏出一把炒熟的豆子，遞給陸星辰。“辰丫頭啊，爺和奶有話要跟你娘說，你拿着這豆子去門後面喫，聽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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