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別躲了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人正悠閒地乘涼。見到陸星辰，他們紛紛投來驚詫的目光，竊竊私語。
“聽說剛纔在山上...”
“那王豹兄弟...”
“這辰丫頭...”
陸星辰充耳不聞，徑直走向自家的小院，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院子裏，母親正在煮飯，炊煙裊裊升起。
盧氏的目光在女兒身上打量，她的眼神中帶着一絲擔憂。她知道陸星辰是個堅強的孩子，不會輕易被小事所困擾。但今天，她的聲音裏似乎帶着一絲不同尋常的疲憊。
“星兒，要是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娘。”盧氏的聲音柔和而堅定，她走到陸星辰身邊，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娘雖然幫不上什麼大忙，但至少可以聽聽你說說心裏話。”
陸星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她知道母親是在關心她。她放下手中的木桶，轉過身來，面對着盧氏。
“娘，我知道。”陸星辰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今天在路上遇到了駱風棠，我們聊了會兒。”
“好了，星兒，忙了一天，你也累了。”盧氏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心疼，“先去洗洗，然後來喫飯吧。”
母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女兒略顯凌亂的衣裳和微紅的手掌，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輕嘆一聲，繼續忙着手中的活計。
陸星辰的呼吸漸漸急促，她的眼前彷彿再次浮現出王狼那猙獰的面孔和王豹那兇狠的眼神。她的手掌不自覺地撫摸過自己的臉頰，那裏還殘留着王狼的指印，火辣辣的疼痛感讓她的記憶愈發清晰。
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已經觸動了王豹兄弟的自尊，他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在這個小山村裏，王家兄弟是出了名的蠻橫無理，他們習慣了欺負弱小，而今天，卻被她這個平日裏看似柔弱的女孩當衆反擊。
陸星辰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這雙手今天打倒了那兩個曾經讓她噩夢連連的惡霸，可爲什麼她的心裏卻沒有想象中的痛快？
“星兒，來喫飯了。”母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陸星辰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她知道，今天的事只是個開始。王豹兄弟不會就此罷休，村裏人的閒言碎語也會如影隨形。
陸星辰提着木桶，緩步行於鄉間小徑。耳畔忽聞窸窣腳步，她驀地止步，回首張望。
只見一道黑瘦身影慌忙閃躲於路旁大樹之後。陸星辰輕哼一聲，放下木桶，雙手叉腰。“別躲了，我早瞧見你了。”
駱風棠從樹後踱出，神色窘迫，擡手撓了撓後腦勺。“我...我不是存心跟蹤的...”他垂眸看着陸星辰，吞吞吐吐道。
“棠娃子，謝謝你剛纔護我。”陸星辰笑道，“你跟着我，莫非有事？”
被問及正事，駱風棠稍稍平靜，抿脣道：“辰丫頭，你、你是不是練過？”
“啥？”
“你方纔幾下就把王家兄弟給打趴下了，身手不錯！”駱風棠微微一笑。
陸星辰恍然，不以爲意地擺手：“這沒啥！我嘎婆那邊，祖上是殺豬閹豬的，一把力氣和技巧傳我身上罷了！”
“啊？”駱風棠瞪圓雙眼，神情驚愕，彷彿被雷劈中。
陸星辰見他這副模樣，不禁莞爾。“你還有啥事要問麼？”
駱風棠回過神來，斟酌片刻，道：“王家兄弟不好惹，今日吃了虧，定還有下回。你往後出門，莫要獨自一人。”
陸星辰凝視他的眼睛，從中看到發自內心的關切。她勾脣一笑，點頭道：“多謝提醒，我曉得了。”
“那...你走吧。”駱風棠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陸星辰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心道這黑瘦少年笑起來倒也好看。“成，我先走了。”她拎起木桶，轉身邁步，又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對了，你送來的兔子，黑肥壯實，我和爹孃都很喜歡，謝謝你！”
說罷，她不再回顧，徑直朝村子走去。駱風棠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石拱橋後，方纔挎起弓箭，大步流星朝山林疾行而去。
陸星辰回到家中，盧氏正在竈房準備午飯。她去隔壁屋看了陸思遠，便拎着黃鱔筒子回到自己房裏，開始將蚯蚓一寸寸串在竹籤上，巧妙固定在筒子裏面。
不多時，簡陋的農家午飯已備好。野菜米飯、涼拌野草、剩餘的蛇膽湯，還有一碗稀稀的雞蛋羹。雖是粗茶淡飯，一家人卻喫得格外香甜。
方纔用罷飯，大媽銀氏便摸到窗根，從門口探進一張沾着鍋底灰的臉。她頭髮蓬亂，眼神混濁，朝屋裏咧嘴傻笑。
陸星辰背對門口，正與父母說笑，突覺不對，回頭一看，銀氏這副尊容差點嚇她一跳。“爹，娘，大媽來了！”
盧氏和陸思遠這才發現來人，盧氏忙放下碗筷起身，走向門口招呼：“大嫂，你咋來了？有事麼？”
“三弟妹，她大伯月底要回來，他那屋被子破了，他嫌我縫的醜，你幫我弄弄...”銀氏小聲央求道。
“大嫂，你先回去，我收拾下就來幫你。”盧氏爽快應允。
打發走銀氏，盧氏對陸星辰道：“星兒，碗筷先放鍋裏，娘去幫你大媽縫被子，回來再收拾。”
“娘，咱都分家了，那邊的事，不是還有四嬸麼？咋找到你頭上了？”陸星辰有些不悅。
盧氏笑着勸慰：“沒啥，縫補被子不費事，一碗茶功夫。這是我跟你大媽私下交情，搭把手而已。”
“這不是事大事小的問題，”陸星辰糾正道：“私下交情，搭把手沒啥，當初分家永昌二堂哥也來幫咱搬東西。我是提醒娘，以後要提防些，別總被他們以私下搭把手爲名，壓榨咱的勞動力。咱現在分出來了，跟爺奶那邊是兩個家庭。”
“我家星兒真是個小大人，精明鬼！”盧氏看女兒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俊不禁。
陸思遠也嘿嘿笑道：“這副老氣橫秋的口氣，還真不像咱倆。不過，星兒娘，閨女說得有理。你以後別啥事都滿口應承，小事無妨，大事要跟咱商量，曉得不？”
盧氏無奈嘆氣：“曉得了，你們爺倆合夥當我是小孩。放心，我也不傻。再說，讓我去縫被子，是覺得我針線活還行！”
“既然說開了，娘就快去吧！”陸星辰催促道。
“誒，好，我一會就回。”盧氏急匆匆去了上房。
陸星辰給陸思遠倒了碗茶，擼起袖子走進竈房，哼着小曲開始燒水洗碗。幾副碗筷而已，順手洗掉就是，不必留給娘回來洗。
她望着窗外明媚陽光，嘴角不自覺揚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