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借勢成事,借恨成魔
宇文烈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甌山湖上那烏篷船的船伕刑森,也就是虎薩帝國安插在龍羲的諜報頭目。
“你怎麼來了?”宇文烈淡淡道。宇文烈畢竟當過禁軍統領,如今雖潦倒困厄,但氣度還在。
鳩摩劫本來要一揮手,讓那些妖骨傀儡一擁而上。但見宇文烈和那人認識,便擺手作罷。
那些本來昂首欲撲過去的妖骨傀儡,立即耷拉下腦袋,默然前行。
“我就知道,宇文大人命大福大,輕易死不了。可算找到你了。”刑森道。
“找我做什麼?於你們虎薩,一敗塗地的宇文烈怕是沒有半分價值。”宇文烈繼續往前走,
他覺得自己沒有臉面、也沒有資格、更沒有實力和刑森談什麼。何必自討沒趣呢!
“宇文大人,只是棋輸一着。”刑森道,“這次來呢,我想請宇文大人去天闕。”
天闕?宇文烈當然知道,那是虎薩帝國的皇城。
“去那裏做什麼?”
“東山再起啊。”刑森看一眼那些妖骨傀儡,他心裏也隱隱後怕。但還是定了定心神,道:“宇文大人手中有這樣的鬼兵魔將,何愁大事不成?虎薩三皇子想助宇文大人一臂之力。”
“我想聽真話!”宇文烈久居朝堂,從不相信這世上有憑空得來的好處。
“也許三皇子想借宇文大人的鬼兵魔將用一用。”刑森看着月光下那些眼神空洞、脖頸上皆有大血痕的妖骨傀儡,心裏滑過一陣又一陣的寒潮。
如果,不是三皇子鐵穆黑拓以家人性命相逼,他定然不想將這羣邪祟帶進虎薩帝國。
但他沒得選。他在心裏開導自己,虎薩是鐵穆家的虎薩,是鐵穆家的皇子讓他帶這麼做的。
“這個理由倒是十分合理。”宇文烈看着刑森,“那三皇子,是不是聽說數萬兵馬,竟一時圍殲不了一百多個妖骨傀儡?”
“是的。我跟他說了。”
“三皇子是不是與我一樣,離皇權寶座僅一步之遙?”
“這個,我不敢妄言。我只知道,虎薩帝國的太子是二皇子鐵穆契海。”刑森如實相告。
“有點意思啊。”宇文烈把鳩摩劫叫到一邊,兩人低聲商量着。
“烈君,去了虎薩,恐怕我倆都得受人擺佈吧。”鳩摩劫想帶着宇文烈去那北漠古墓,修習《血魔功》。
宇文烈道,“只要你我有一人練成了《血魔功》第八層,那麼,他們擺佈我們,我們同樣也能擺佈他們。
去北漠,就我們兩人,即便練成神功,還是得出來殺人,煉製傀儡。
而去虎薩,我們可以邊練功,便藉助那三皇子的勢力,快速煉製妖骨傀儡。
就像我當初,能夠輕而易舉地送死囚,來給你練功一樣。一個皇子,弄那麼幾百個死囚,給我們煉製傀儡,不是難事吧。”
“烈君說得有道理。那我聽你的。”鳩摩劫道。
兩人商議完,宇文烈對刑森說,“好,我們去虎薩。但你得幫我去辦件事。”
“什麼事?”
“找到我原來的謀士公孫儒,帶他來虎薩見我。”宇文烈深感自己身邊需要一個智囊,
像鳩摩劫這樣的智商,只能是武功方面的幫手,出謀劃策、洞察局勢,他還差得遠。
“這事簡單。”刑森摸出一塊腰牌,“從這往東北方向走,走到灞河邊的平安寨。
寨子東面有一渡口,那兒停了一艘船。
你出示這腰牌,那船家會讓你上船,渡你到龍羲、虎薩的邊境。然後,你就可以很快進入虎薩國。坐船比較快。”
“好。”宇文烈接過腰牌,帶着鳩摩劫,以及那幫妖鬼傀儡,往東北方跋山涉水而去。
月亮躲到了陰雲背後,給遠處山巒、近處山色平添了幾分鬼魅氣息。
凌如玉、悲弘大師、木泥頭陀,還有皮拉姆,以及宇文婧,五個人騎馬走在山路上。
自聽說悲弘大師、木泥頭陀在葬屍坑,打敗、並超度了那一羣起屍山的骷髏傀儡,
宇文婧這幾日便在俠客山莊,纏着那悲弘大師、木泥頭陀,說要出家入佛門,學那鎮魔驅邪的功法。
這知道要來抓妖骨傀儡,宇文婧軟磨硬泡,讓凌如玉也給帶着來了。
“師傅,這吸血蝠能找到那血魔頭他們嗎?”騎在馬上的皮拉姆,眼瞅着空中那隻撲騰着翅膀、引路的血蝙蝠。
“當然可以。”悲弘大師閉目養神,任這馬兒馱着他,晃晃悠悠跟着往前走。
吸血蝠,是渡厄門木泥頭陀從自個背的布袋中,掏出來的。
也不知道他布袋內到底是怎樣的乾坤!
凌如玉看那木泥頭陀時不時從裏面掏出一件寶貝,
比如一個定煞羅盤,一把辟邪匕首,一瓶淨祟天水。那把辟邪匕首,木泥頭陀送給了宇文婧,說給她防身用。
皮拉姆說,“木泥陀,你個重色輕友的爛頭陀,咋不送個寶貝給我防身?我看你這爛頭陀,怕是動了佛心吧。”
木泥頭陀白他一眼,叫皮拉姆的法號,“正蒼,等你哪天修習好梵天大悲咒,貧陀就送你個大寶貝。”
“什麼寶貝?”
“等你修習好梵天大悲咒,自然告訴你。”木泥頭陀擺弄着手裏的定煞羅盤,頭也不擡地說。
“爲何這吸血蝠,就能尋到那血魔頭啊?”凌如玉問道。
木泥頭陀這才擡起頭,緩緩說道:“太保大人,要說爲何?那是因爲最早的那個血魔鬼王和我們渡厄門頗有淵源。”
一邊走,木泥頭陀給凌如玉講了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其實,第一代血魔鬼王是渡厄門先祖苦僧坐下的的大弟子萬劫。
渡厄門修的是苦行,要想在功法修爲上有所精進,常常需要在一個山洞中閉關修行數年,甚至數十年。
那會,萬劫就在冰墟山脈的一座洞裏閉關。這個洞裏,住了許多吸血蝠。
萬劫打坐入定時,就有吸血蝠在他脖子上吸血。
但萬劫慈悲爲懷,不以爲意,以自己肉身供養吸血蝠。
直至萬劫出關,他全身蒼白,枯瘦如柴,手腳癱軟。那時,渡厄門下收有女尼。
先祖苦僧便派了一位女尼,前去照顧萬劫。
興許是渡厄門苦修太苦,日子一久,萬劫便與女尼生出情愫。
萬劫與那女尼,沒有守住渡厄門的“死戒”——“戒淫”。
“犯淫者,必處死!”是渡厄門的鐵律之一。在渡厄門的法條中,淫不僅僅是亂了佛心,更是褻瀆了神明。
萬劫與那女尼兩情相悅,常在萬劫苦修的蝙蝠山洞摸情偷歡,被渡厄門執法僧千業發現。
萬劫苦苦哀求,先祖苦僧也無法寬宥於他。執法僧千業將他倆綁在蝙蝠洞中,一月有餘。
這一個月內,萬劫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尼被吸血蝠,啄食而亡。
而他自己也被吸血咬得奄奄一息,皮肉盡掉,被渡厄門的人拋下吠陀峯,卻奇蹟般地沒死。
他被山下一獵戶救活。爾後,萬劫一路北上,在虎薩拜入耶薩教,修習《上帝經》。
《上帝經》中,載有不少歐莽大陸古老的黑暗法術。
萬劫習得後,將其與渡厄門的《苦陀經》相結合,自創了巫教,並寫出《巫夜經》和《血魔功》,成爲第一代血魔鬼王。
而那洞中的吸血蝠大約早先吸飽了他的血,與這血魔鬼王竟有幾分心意相通。當即,洞中有一批數百隻吸血蝠飛去迦藍,找到了血魔鬼王。
他發誓要報復渡厄門,要報復那執法僧千業。
千業出家前,乃迦藍王國的王子。正因了這層血脈關係,萬劫煉製出三千妖魔鬼兵,在迦藍王國殺戮屠城。
“後來的事,上次你已聽悲弘大師講過了。渡厄門的先祖苦僧與血魔鬼王,也就是自己的大弟子,同歸於盡。
才了卻這段血海深仇。”木泥頭陀又看向宇文婧,道:“也是從那以後,渡厄門再也不收女弟子。因爲渡厄苦行,若有異性,最易亂了心之分寸。”
宇文婧聽了,點點頭,卻問悲弘大師,“大師,大師,不能入渡厄,那禪宗寺總可以吧。”
悲弘大師依然閉着眼睛,搖頭喃喃道:“婧姑娘,復仇不是出家的理由。你此生塵緣難了,與佛無緣。”
“我沒說要出家啊。我就想跟皮拉姆一樣,當個俗家弟子也好。”宇文婧道。
悲弘大師繼續搖頭:“正蒼,乃天命坐禪。即便塵緣未了,也會因這塵緣遁入空門。”
凌如玉懶得聽悲弘大師說什麼“塵緣難了,塵緣未了”之類的話,
他只是感慨道:“唉,都是愛情惹的禍。你們渡厄門讓那萬劫與女尼快活幾回,又能怎樣,估計就沒血魔鬼王這事了。
那執法僧定是嫉妒,自己沒得到那女尼,就故意將那萬劫和女尼弄死。得不到,就毀滅。”
凌如玉如此編排渡厄門,那木泥頭陀也不惱,笑道,“太保大人所言,並非空穴來風。
在渡厄門的《色空訣》中,確實有一段類似的故事記載。
說一個弟子問高僧:何爲色即是空?高僧答曰:色亂心,得不到,便自毀;得到了,被人毀。
得與不得,皆是空。
《色空訣》的作者千夜禪師與執法僧千業關係很好。雖然沒有明確指出,但在渡厄門後人的考據中,
很多高僧都認同那一段‘色亂心,得不到,便自毀;得到了,被人毀’,大抵指的就是萬劫和那女尼,被執法僧千業綁進蝙蝠洞的事。”
“向來成魔,皆因孽緣。”悲弘大師捋着自己那長鬍子,突然睜開眼看着凌如玉,莫名問道,“太保大人,可曾想過成魔或成神?”
“沒想過。”凌如玉把那血浪刀扛到肩上,“我倒是很想成仙,天天‘斗酒詩百篇、一醉寵千紅’的那種仙。”
“哈哈哈……太保大人當真也是性情中人。”悲弘大師朗聲笑道。
而飛在前面的吸血蝠突地“吱吱”亂叫起來,叫聲很尖利。在這月色山道上,那叫聲聽起來還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
“就在前面了。”木泥頭陀叫道,直接先追了過去。
走上去一看,一座有點破落的客棧。或許是廢棄的客棧。
因爲,客棧裏,沒有一絲燈火,也無一絲聲音。漆黑,死一般的安靜。
木泥頭陀劃了個火摺子,用山道邊的松枝紮了個火把,點着,帶着凌如玉他們走進去。
推開門,大廳中,好幾張桌子上,都擺着飯菜,有點發嗖的味道。還擺着碗筷,像是有人剛喫着飯,就放下碗筷要走的樣子。
但是,沒有打鬥,地上一絲血跡都沒有。
走到樓上,看見一間客房中,地板上有一隻摔裂的碗,碗裏還殘留一絲血漬。
那吸血蝠落到碗邊,聞了聞那血,“吱吱”地叫着,往東北方向飛去……
而他們下樓時,木泥頭陀大概數了一下那些桌上的碗筷,徐徐說道:“阿彌陀佛!又是十多條人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