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訓狗
下人沒轍,想通稟趙王,又覺得讓主子爲這種小事煩心倒黴的肯定是自己。
葉秀被提醒,確實得趁趙王回來前解決此事,萬一讓他發現自己招惹錦衣衛,一氣之下反悔了,倒黴的是自己。
趙王就快離京,府上管理相對鬆散,葉秀溜出去赫然看見一棵大樹,吐槽這算豪宅後門的標配嗎?
少年果然從樹上落下,帶來一陣輕風,笑容欣喜非常。
葉秀開門見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少年因她冷淡的語氣一愣,並未放在心上,笑道,“你弟弟說的呀,他說趙王從太子府借了些人,你要過幾天回去。”
葉秀扶額,千防萬防,小屁孩不設防,但願太子夫婦緊抓教育。
少年沒覺得不對,高興地說起腰牌找到了。
葉秀配合地表示,那真是太好了。
少年說那天分別後他獨自找了很久,誰知他那神通的厲叔早就知道他丟了腰牌,更神通的是已經替他找了回來,說是在路上被人撿到了。他親愛的厲叔沒有罰他,只是不准他再出門閒逛,這兩天把他看得很緊,晚上當值也調成了和他一樣白天上班。
少年總結性發言:“以後我不能常來找你了,不能讓厲叔發現!”
葉秀聽訥了,以爲他至少要挨頓打,結果殺人不眨眼的厲彥竟然是溫柔型的,因爲不想讓少年傷心,所以直接隱瞞真相?
突如其來反差萌!
正在這時,後院門閂響動,葉秀擔心有人出來撞見,拽起少年飛奔起來,到了安全的地方纔停下,不遠處是長街,再往前就人多了。
葉秀累得喘氣,少年沒事,歡喜地戳了戳她紅撲撲的臉。
葉秀感覺理虧,答應不見少年,沒兩天又見,雖然是少年主動不能賴她。
大腦飛速運轉完,她驚問,“您白天當值,怎麼在這兒?”
敬業少年竟然曠工,厲彥又多了個砍死她的理由!
少年湊來小聲說,“上次太子辦的案子有幾個逃犯,太子不管,都察院也不管,就交還錦衣衛。厲叔在忙別的事,我就跟着薛叔抓人,他說厲叔看我太緊啦,特許我抓完人可以找姑娘。”
找姑娘,是她想的那個意思麼……
少年笑眯着眼,“好不容易厲叔不在,我想見你,就趕緊來了。”
葉秀覺得那笑容刺眼,他還不知道今天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她該怎麼道別呢?
少年從懷中取出一方手帕道,“哦對了,我還要跟你道歉,那天真的錯怪你了,這是我的道歉禮物,你在繡坊待過,會喜歡這個吧?”
手帕細膩柔滑,繡着雙面異色的蓮花,一粉一金,蓮葉紋理清晰,蓮心細蕊分明。
“我本來想買店裏繡得最好的雲肩,但店家說那是蘇州來的尖貨,我的錢不夠,就只好買這個了,你會喜歡嗎?”
葉秀本來就幹這行,送什麼都一樣,少年的小心翼翼讓她難過。他會笨拙地猜測她的喜好,會純粹地說“想見你”,會剝栗子,扔栗子,還會坐在樹上等她,等到她眼睛都亮了。
她想,以後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少年了。
少年察覺她情緒低落,低頭細看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葉秀看着他湊近的臉,關切的目光,忽然腦子一熱,拉下他的領子湊過去。
少年瞪大了眼睛。
葉秀聽到了他的心跳,清醒過來很快放開了他,攥着手帕掩飾自己的緊張,“我很喜歡這個禮物,謝謝小大人。”
少年羞紅了臉,“哦哦,好”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葉秀說的什麼,頓時欣喜,“真的嗎?太好了,我終於也送了一件你喜歡的東西!”
葉秀還在尷尬,無聲地點頭,
少年紅着臉,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薛叔問我是不是認識了女孩子,叫什麼名字,我纔想起來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阿秀,叫我阿秀就好。”她道,“小大人也沒有告訴我您叫什麼呢。”
雖然她已經知道了。
少年有些抱歉,“厲叔說在外不能隨便透露自己是誰,所以別人不問我都不說的,我叫秦昭,以後你就叫我阿昭吧。”
葉秀忘了尷尬,脫口而出,“你不姓厲?”
少年問,“你也覺得奇怪是不是?厲叔不讓我姓厲,也不讓我叫他爹,薛叔說他不想做我爹,我不懂,可他對我真的很好啊?”
葉秀懶得管這一家子奇葩,該拜拜就拜拜!
少年還不知葉秀打什麼算盤,繼續道,“這次也多虧了厲叔,要不是他找回腰牌,我差點又懷疑到你了。”
葉秀眉心微蹙,沉下臉色,“您方纔的意思是還是懷疑我,要不是厲大人找回腰牌,您還會來逼問我?”
少年怔住,霎時慌了,“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厲叔沒找回來,我可能差點就又但是我沒有!”
再多解釋都是徒勞,葉秀決定判他有罪,戲精上身將手帕狠狠一擲,“您還是懷疑我!”
少年毫無抵抗力,撿起手帕手足無措。
偏偏這時長街傳來騷動,二人一同被吸引目光,竟是兩個男人從長街跑過,身後追着個錦衣衛,整條街都亂了。
儘管隔得老遠,葉秀本能想躲,少年攔住道,“那是我的朋友焦銀環,我要去幫忙了,你在這裏等我好嗎?”
少年“錚”地一聲拔刀,刀背反射的寒光刺痛了葉秀。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他那讓人想要□□又想要呵護的單純、無辜,就這樣迅速離葉秀而去,像雪崩後的山,頃刻只剩視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殘忍。
事發突然,葉秀毫無心理準備,下意識拉住他,“不要去!”
少年柔聲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葉秀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奔去,街上所有人都讓行。
兩個逃犯跑至長街盡頭,一左一右分開逃命,少年奔至,與他的朋友對視一眼,默契地分頭消失。
葉秀感覺呼吸困難,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才稍微舒緩心神,僵硬地往回走。
她也是逃犯,只是身份隱藏得格外好而已。
不料半刻鐘的功夫,少年再次出現在長街盡頭,周身潔淨如新,哪裏像剛剛追捕了逃犯。
葉秀聽到身後有人在喊“阿秀”,回頭一看,立刻小跑起來。
少年追了上來,又喊了聲,“阿秀!”
爲了甩掉他,葉秀當即拐了個彎,可惜還是在一座橋頭被追上。
橋底是長流的河,四周無人,葉秀自知跑不掉,停在橋邊喝止,“別過來!”
少年不明所以,解釋說,“我不是很快就回來了嗎,阿秀你別生氣。”
她不生氣,她只是害怕,“你剛纔幹什麼去了?”
少年如實道,“剛纔那兩個是逃犯,許知事行賄,他們都有罪,卻畏罪潛逃,我的朋友忙不過來,我就去幫忙緝殺了啊。”
葉秀冷靜地問,“所以他們死了?”
“押回去太麻煩,我怕你等太久,只好就地殺了,衛所說可以殺的。”少年忽然啊了一聲,“對了,我殺的那個人你認識,就是那天那個管家。”
葉秀心裏突地一下,是那個禮貌的管家。
少年早就收了刀,慢慢走向她,掏出懷裏的手帕遞來,小心的模樣誰會想到他剛剛取了人命。
“我真的相信你,就算厲叔沒有找回腰牌我也相信你,你收下這個好嗎?我挑了很久的。”
葉秀不由得後退,忽見少年指尖有血,手帕被沾上了血點。
再退也不能跳河裏去,她把心一橫,怒道,“都弄髒了還要送我!”
少年這纔看向自己手中,驚訝道,“哎呀,我光顧着不讓血濺到身上了!”
“反正髒了我不要!”葉秀奪過手帕,氣憤地往河裏一扔。
質地輕柔的絲絹飄啊飄,一粉一金兩朵蓮花在空中綻放,最後凋零在河面,順着河水漂流而去。
少年愣愣的,扶橋深望了一眼,嘴巴撇着,回頭委屈地看着葉秀,“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弄髒的,我的錢花光了,等我存了錢再給你買新的好嗎?”
葉秀深呼吸,指着漸漸飄遠的手帕,“我數十個數,你把東西撿回來,我現在就不生氣。”
少年遙望了眼,想說可是手帕已經漂遠了。
葉秀道,“一。”
少年一愣,“你說的是真的嗎?”
葉秀道,“二。”
少年抿嘴,立刻振奮,“你等我!”
說罷順着河畔飛跑而去。
葉秀在他身後大聲道,“三!”
手帕浮在河心,少年很快追上,四下看了看無人,卸下佩刀一躍跳入水中。
葉秀在橋上高喊,“四!”
越到遠處河面越開闊,他奮力朝河心遊去,激烈的水聲中傳來葉秀的聲音。
“五!”
他一頭扎入水中,一口氣潛游至河心,猛地露出水面,終於抓住了手帕。
河流裹挾着他越來越遠,他又一口氣潛游回岸邊,上岸即刻飛奔。
遠遠地,橋上看不見人影。
他不放棄地奔跑着,期待再次聽見數數的聲音,可直到他回到橋上,左右四顧,還是沒有人。
入秋時節,秋風冷颼颼的。
他孤零零,溼答答,喘息着喊道,“阿秀!”
沒有迴應。
除了過耳的風聲,與橋下水聲。
遠處緩緩走來一人,正是他剛纔協助的錦衣衛好友。
焦銀環偶然見證了全程,冷着臉問,“阿昭,你竟然讓人當狗訓?”
看似冷靜,實則難以置信,由於太過震驚,他此時纔想起自己還有刀,便道,“你在這兒別動,我去殺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