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黥刑
事實是,爲了表達誠意,葉秀出城前一晚就把信給了守院的門房,讓其在自己走後交給趙王,信中除了抒發感情,還表達了對南京的留戀。
門房直接把信給漢王,漢王查閱完信中的情意綿綿,氣人又挑不出毛病,最後才把信給趙王。
趙王根據他們約好的藏尾規矩,取出信中最重要的幾個字,近城邊小橋河,立刻着手打撈。
進展很順利,沉甸甸的寶刀拿到手上,他迫不及待抽出鞘,鋒芒乍現,刀身不鏽。刀背銘刻“精忠突曉煙,萬馬仗龍泉”,正是爺爺當年對唐朝羽林近衛陶將軍的詠贊,難怪賜刀林遇嘯。
他懶得研究刀上有無線索,直接上交宮裏,李、陸二人的事搞得他心力交瘁,如今交刀了事,就當在啓程前抵消皇上對他軍中失責的怒氣。
至於被問如何找到此刀,他說一直吩咐陸貴在辦此事,是陸貴給的線索,如今人死了他也不知道。
武英殿中一片沉寂,但最後趙王還是得到褒獎。
事後漢王勸他,“我知道你有怨,但方纔也太”
趙王理直氣壯,“爹非要問,我答不上來只能實話實說啊,我又不能去問陸貴,是吧大哥?”
太子拿他沒辦法,乾脆不接話。
漢王哼了聲,“好在今兒他高興,不然有你受的!”
趙王悄悄鬆了口氣,他獻刀其實是想以功補過,但確實心裏有怨,撒了怨氣又後怕,總之心情複雜。
兩天後,趙王啓程北上,先往彰德,再至北平。
另一邊,葉秀進行着她的逃跑計劃。
趙王原話是:“那個小武是我二哥非要安插來的,好在只是個小娃兒,到時候你自己跑了就是。”
然而,葉秀的第二次逃跑仍以失敗告終,趙王可沒說小娃兒是神射手!第一箭劃傷她的左臂,她繼續跑,第二箭劃傷右腿,她摔在地上,第三箭穿過她的鬢髮射入地面,堪稱技術型人體描邊師!
她望向前方吊橋,思考如果咬牙百米衝刺,能不能爭取到跑過吊橋再砍斷吊橋的時間。
小武在遠處拉弓瞄準,沉靜呼喚,“阿姐,回來。”
葉秀想翻白眼,小小年紀裝什麼霸道總裁!
跑得過人跑不過箭,她被押送去和趙王匯合。
路上,小武溫馨提示:“漢王說,若阿姐不願回到趙王身邊,便坐實了是虛情假意利用趙王,該死。”
葉秀驚恐,“漢王讓你殺我?”
“起初是要殺,那天見你一面後他又說死了可惜。”
“哦,又不殺了。”葉秀窩火,神經錯亂吧這人!
“他說,你對趙王很重要,所以無論如何要把你送到趙王身邊。”
葉秀無語,原來是演戲把自己帶溝裏了!
他們沿着運河走,最終與北上船隊會師,再次見到趙王是在船上,儘管葉秀現在對水和船都有點怵。
她能想象趙王擺脫她有多高興,結果看到她又出現,理所當然露出“你怎麼又來了?”以及“你是不是想碰瓷?”的疑惑。
天地良心,她想溜來着,漢王不讓。
葉秀眼神示意跟在身後的小武,趙王懂了,把她拉到近前說悄悄話,“看你在南京貓了兩年,以爲有些能耐,怎麼一個小毛孩兒都擺不平?!”
葉秀無力掙扎,“爺,您說的對,漢王克我。”
“什麼?”
“他派了個神射手來,老孃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百步穿楊,哦不,他簡直百步穿我!我差點就沒命來見您了!”
趙王瞄了眼小武,正色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小毛孩想跟我,我不想收,說的是把你送到纔行,送不到就不收他。”
“呵呵。”葉秀沒有感情地鼓掌,“恭喜恭喜,我和他,您一個都沒甩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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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大天界寺,梵音佛殿。
秦昭虔心跪於佛前,厲彥雙手合十,正低頌經文。
良久,二人踱出佛殿,秦昭靜靜走着,忽道:“如來還是沒告訴我,她會去佛國,還是託生人世。”
厲彥無法回答。
他已多年未至佛寺,秦昭少有幾次陪他來,這是第一次真切地想從這裏得到什麼,哪怕只一個答案。
厲彥知道他心裏苦,一味練武無濟於事,早些日子就想帶他來,不料期間他隨薛旌進宮一趟,宮裏那位已成了他的良藥。
從宮裏回來時,他已傷口開裂,聽說是狠捱了頓教訓,卻終於恢復些精神。隨後宮裏來了聖旨,命他追查在京集會的建文亂黨,更命薛旌全力配合他辦案,全然不顧他還只是個孩子,在此之前只會聽令行事,從未自己拿過主意。
正如薛旌所說,“其實就是給他找點事兒做,抓捕亂黨這種事都能鬧着玩兒似的交給他,可見皇上多疼他,他自個兒也知道擔子重,總算打起精神了!”
可他的精神頭太過了,傷口未愈就成天在外跑,薛旌教他諸事不必親力親爲,他卻常常忘了自己已是主理人,還像以前一樣遇事就往前衝。
莽撞之下倒是抓了幾個人,但除去被當場斬殺的,剩下都是被誤抓來的。事情沒什麼進展,宮裏那位倒不急,案子繼續查着,他就繼續忙着。
這次來寺院,還是厲彥早早讓他騰出時間,否則他又忙去了。
厲彥在慶幸的同時有些許擔憂,他沒有也不願參與追捕,而秦昭則太過投入。
二人行至寺院後殿,厲彥向沙門求見一人,“在下錦衣衛厲彥,求見宗泐大師。”
沙門婉拒,並未因他的身份而高看一眼。
他默然,後道,“弟子屈摩羅,求見宗泐師父。”
沙門這才認真打量起他,通傳後引他至法殿。
殿中只有一老者。
沙門退下,秦昭候在殿外。
厲彥與老者對坐,合十道,“師父。”
老者年事已高,“你少時就被選中,自願追隨高帝,在我身邊只待了兩年,我算不得你師父。”
“在下妄言,大師莫怪。”厲彥改口道,“京中有人集會,那位便要逐建文舊臣出京,大師乃洪武舊人卻受此牽連,在下深知別易會難,特來見您一面。”
“不必愁患,隨波逐流,順其自然。”老者寬慰他,而後反問,“這幾年你過得可好?”
厲彥羞慚,“三千法門,心無避處。”
老者開解道,“觀色是苦、空、無常、無我,生厭離,喜貪盡,方心解脫。”
這些厲彥都知道,卻做不到。
老者看向殿外,見一少年人正望着院中飄零的落葉,佩刀出鞘入鞘,落葉一分爲二,然後倚靠古樹等待下一片落葉,目光熠熠,神情專注。
厲彥也看去,自語般道,“他已找到心之避處。”
他也曾有避處,在洪武朝的時候。
老者只道,“那孩子都這麼大了。”
敘舊時間不長,離開時,老者叫住厲彥,“道衍於寺中供奉了一位故人,去看看吧。”
所說道衍,正是當朝國師,太子少師,多年前得宗泐舉薦至太祖,如今也護宗泐於寺中安然。
秦昭聽說還要去個地方,不禁有些疑惑。
沙門爲他們引路,遇一玄衣和尚,正是道衍。
道衍認得厲彥,佛門沒有國師與下臣的區別,只讓他爲故人上香。
厲彥見供奉的是無字牌位,便問故人可是姓林。
他想起那場猶如涅槃的大火,故人是否已追隨太祖成佛。
道衍不答,厲彥並不追問,牌位無字便是不能說。
天界寺總轄衆寺,道衍敢有此舉,必定得了宮裏那位的默許。故人乃太祖近衛親軍,那位必定敬他,所以默許,可故人又是建文護衛統領,那位必定也恨他,所以無字。
無字也有好處,以免痛恨建文的朝臣尋釁。
厲彥跪下,久久望着牌位,想起他生時雷厲風行,死後卻如入世菩薩的建文那般叫人心中安寧。
厲彥忽地想到葉秀,轉頭叫秦昭也跪下。
秦昭問,“這位是誰呀?”
厲彥不答,只讓他拜。
秦昭不明,還是跪下,不知所拜爲何,就當是拜無名的菩薩。
他雙手在胸前合十,如見每一尊神佛那般虔心祈禱,願葉秀早登極樂,若已託生,則願再見。
若已託生,則願再見。
他還是想再見到她,還是忘不了她。
傍晚,二人回家中,薛旌帶了點心來。
薛旌不久前買通栗子攤老闆的女兒天天給秦昭送喫食,那姑娘喜歡秦昭,都依他的口味來,秦昭卻想多給錢,讓她把跟自己一起緝捕的錦衣衛兄弟的飯食一起做了,氣得人姑娘連他那份也不送了。
薛旌這次換了法子,說剛去拜會同僚,其女做的點心十分美味,想起秦昭喜歡這些,特地給他帶的。
秦昭嚐了一塊,還不錯。
薛旌介紹起來,“你胡伯伯還記得吧?跟你厲叔和我都老相識了,這是他二女兒做的,那姑娘叫善荃,比你小兩歲,上有一兄一姊,下有一弟一妹,大姐在宮裏當差,你見過的。”
秦昭一邊喫一邊回想,“哦,胡尚宮,上次皇上打完我,就是讓她帶我去上藥的呢。”
薛旌點頭,“洪武朝時太祖就總誇她能幹,如今皇上對她也頗爲信重。”
薛旌想說的是胡家和胡家女兒如何好,秦昭聽懂了,但未完全懂,“嗯,厲害。”
薛旌嘆氣,果然不能指望他自己悟出來。一旁的厲彥難得插嘴,“許久沒見你胡伯伯了,你尋個空日子,跟我一起去拜望他。”
薛旌投來肯定的眼神。
秦昭拍拍手上糕屑,“好。”
誰知接下來幾天,秦昭都忙得找不出空閒。
此次圍捕漢王也在,錦衣衛扮作逆黨深入,漢王帶人在外伺機而動。
按理說漢王本不用參與,但他實在想不明這等大事怎能交給一個小毛孩,硬是橫插一腳進來,一是信不過秦昭,二是想着沒準能立功。
薛旌想到皇上對漢王的霸道向來諸多寬宥,自然不敢多言,還教秦昭要多與漢王議事。
察探得知,逆黨人數不多但有兩撥,爲了接頭彼此互留信號。漢王認爲這些人極有可能是當初在宮裏被衝散的建文死士,如今正想辦法重新匯聚,接頭地點敢選在京師,想必失散太久實在沒了別的辦法,他們可以扮作逆黨打入敵營。
秦昭則提出可以在兩撥人之間互傳信號,讓雙方都以爲他們是自己人。聽起來有些冒險,但這是他第一次出謀劃策,爲此想了一晚上,眼瞼黑了一圈,只因不想讓信任他的皇上失望。
漢王對秦昭有些許改觀,這小子好像沒那麼傻。
再後來,錦衣衛在中間傳信,得知兩撥人相約酒家,於是埋伏於酒家各處,外面由漢王帶人包圍。
秦昭耳力好,與薛旌喬裝後坐在接頭男子身後一桌,很快等來他約見的人。
二人如普通人般寒暄了一陣,秦昭豎起耳朵聽不出古怪,直到其中一人壓低嗓音,“上人可安好?”
另一人驚道,“上人不是和你們一起的嗎?!”
二人驚懼,握緊包袱中的兵器,四散各處的錦衣衛卸下僞裝紛紛站了起來,二人同夥扮作的酒客也站起來,有的正與錦衣衛鄰桌,如此一看,竟沒幾人是真來喝酒的。
這是漢王的主意,先前錦衣衛莽撞抓人,以致逆黨更謹慎,遲遲不露面,所以得知雙方都在找建文後,爲引他們現身,便在傳信時誤導雙方。
場面僵持,接頭二人如臨大敵,秦昭則疑惑怎麼還不開打。
終於,其中一人率先抽鞭,秦昭疾速如風,在他之後出刀,卻在他抻鞭之前抹了他的脖子。
另一人在秦昭出手之際襲來,混戰一觸而發。
桌椅斷肢橫飛,掌櫃和夥計抱頭往外跑,一出門撞上排列整齊的火熗隊,嚇得互相攙扶才站穩。
有人破窗而逃,被當場射殺。
漢王懶得參與裏面的體力活,坐在槍隊之間曬太陽,想着太子說得對,皇上確實沒把這幫廢物放心上,能如此輕易被騙來,還在剛來南京時就走漏風聲,皇上怕早就猜到建文不可能和這幫人在一起。
所以交給秦昭來辦就說得通了,根本不是什麼大事,早知道他就不摻和進來了。
但於錦衣衛而言,此次遇上的是硬茬,有勇無謀卻武力高強,廢了好些時候纔將反抗者戮盡,剩下三個惜命的不再反抗,剛好作爲活口留下。
不料那三人並非惜命,是準備服毒自盡,薛旌迅速扼住接頭人的口牙,其餘二人當場毒發。
秦昭決定親自押送唯一的活口,他簡直想立刻送進宮去,讓皇上看看自己能不能幹,但薛旌說要先送去詔獄。
漢王樂得清閒,帶上槍隊離開前不忘提醒薛旌,今天他也出了一份力。
薛旌自然明白,這是讓他在皇上面前也提一嘴。
去往詔獄的路上,兩個錦衣衛校尉架着犯人走在前面,另有小旗從旁,薛旌在後面一直誇秦昭能幹,誇得他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
可忽又嘆氣,“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辦案子呢,可惜厲叔守城門去了,還有銀環,要是他們在就好了。”
薛旌無言,又不能說是厲彥自己不願來。
“沒事,一會就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秦昭正想說,還是先告訴皇上吧,前面窄巷口忽然躥出個蒙面人。秦昭和薛旌抓到人本已放鬆下來,此時都愣了,就連被押送的逆黨也愣了,竟有人敢光天化日劫錦衣衛的道。
蒙面人雙手持短劍,眨眼功夫已放倒兩個小旗,其他人陸續倒下,秦昭和薛旌抽刀上前,不料這是蒙面人聲東擊西,巷檐上有人埋伏吹針,秦昭衝在前面最先中針,薛旌慢一步的時間剛好夠反應,堪堪躲過飛針,卻也捂住脖子。
秦昭無力倒下,薛旌也靠牆緩緩滑落,見蒙面人專心摸索小旗身上的枷鎖鑰匙,趁其不備出擊。
蒙面人以雙劍格擋,薛旌又划向其臉側,對方旋身避開,面巾起落之間,熟悉感一閃而過。
薛旌太過震驚,以至於沒有躲過再次襲來的飛針,渾身一軟跌倒在地。
蒙面人睨他一眼,目光落在秦昭身上。秦昭仍清醒,正生氣地瞪着壞他差事的壞人。
腳腕微緊,蒙面人低頭,是薛旌的手,指節蒼白,手背靠虎口處有一道月牙傷疤。
“叛徒,你也曾是他的護衛。”蒙面人踢開薛旌,持劍俯身,“大明律令,,……,,黥刑。”
短劍在薛旌臉上劃出“叛徒”的第一筆,第二筆落下時,身後傳來喝止,“住手!”
是剛從城門輪換回來的厲彥,身邊跟着焦銀環。
蒙面人沒有回頭,立刻帶上營救的人離開。
厲彥立刻追去,焦銀環翻上巷檐對付吹針人。
重傷的逆黨拖慢了蒙面人,厲彥很快追上,蒙面人忽然回身刺向他心口,厲彥側身輕鬆躲過,對方像知道他會如何躲一般,另一劍正刺在他腰側。
厲彥難以置信,幡然清醒般看向眼前人。
蒙面人趁他發怔迅速逃離。
另一邊,焦銀環也沒有抓住吹針人。
厲彥恍惚地攙起薛旌,二人相視無言,焦銀環則扶起秦昭,四人緩緩走着。
藥效去得比想象中快,秦昭最先恢復說話,第一句就是,“放開我,我要去把人追回來!”
焦銀環扶住顫巍的他,“這會兒早沒影兒了。”
秦昭氣鼓鼓的,“那我怎麼跟皇上交代呀!我以爲就兩撥人呢,這從哪兒冒出來的啊?”
“你問我,我問誰?”
鬥嘴的兩人沒有發現,走在前面的兩人始終沒說話。薛旌漸漸恢復,卻一言不發,傷口的血風乾在臉上,厲彥攙着他,同樣沉默。
過了半晌,薛旌才憤然自語般沙啞道,“姑姑本不在殉葬名冊中,她爲了薛家拿命換來的,我憑什麼放手?誰做皇帝與我何干?!”
厲彥拍拍他的肩膀,依然沉默。
漢王事後得到消息,十分後悔沒有親自押送,倒不是看重那個活口,而是前來營救的人,藏身南京卻從未被察覺,自行現身才暴露,逃走後錦衣衛搜捕全城也沒找到蹤跡,這纔是應該小心的人物。
此事總算被重視起來,如今是紀綱着手調查。
秦昭以爲皇上對他失望,薛旌叫他進宮也不敢去。
不料第二天宮裏來了賞賜,嘉獎他差事辦得漂亮,圍剿逆黨還誘出蒙面人,大功一件,升任總旗。
秦昭沒多想,只覺得皇上對他太好了,便說一定會把人抓回來!
大太監深知秦昭受寵,這是找個理由給他升官,也知道事情大了,主上不想他繼續插手,滿臉堆笑地勸說,“皇上說了,秦大人年紀輕輕第一次辦案,如此他已十分滿意,他心疼您遇襲,讓您務必好生休養,以後有的是機會!”
秦昭想要這次的機會,厲彥提醒不可抗旨,就只好作罷,轉而高興地打量起皇上的獎賞,想到這些一定很值錢,不知夠不夠買園子,眼神漸漸暗淡。
此次最想不通的是漢王,自己參與圍剿多少有點功勞,卻隻字未被提及,秦昭光天化日被人劫道,沒罰已經不可思議了,還有賞,還升官?
以前,漢王覺得他爹偏疼太子、趙王,但好歹他們都是兄弟,現在這小子憑什麼?
秦昭還不知道自己已被漢王討厭上了,只關心逃掉的人何時找到。奇怪的是,即使接手的是指揮使紀綱大人,依然遲遲沒有結果,最後竟不了了之。
他帶隊剿滅的人已是此案全部收穫。
此事還有另一個結果,先前彈劾榮國公謀逆的都察院陳瑛又接連彈劾數人,皆爲建文遺臣,稱他們勾結逆黨,心有不軌,其中包括曹國公李景隆。
漢王不喜李景隆,但覺得陳瑛在亂咬,當初打開南京城門的牆頭草,如今怎看得上勢微力薄的逆黨。
李景隆後又被劾受賄等罪,才落了個圈禁的下場。
其餘被劾者除了一個自盡,別的都是告誡,先前聽說要被驅逐出京的只有幾個調離京師。比起壬午年的屠戮和牽連,朝臣都覺得聖上冷靜了,寬宥了。
這回換漢王看不懂了,先前陸貴失言提到建文,雖然事關太子,但閤家被滅可見與建文相關就落不到好,如今卻對這些極有可能還心向建文的人小懲大戒?蒙面人一事也只說繼續追查就沒了。
漢王問太子,“爹到底還想不想找建文?”
太子思索,“想的吧?鄭和不都出海了麼?去外面找也好,起碼家裏太平。”
“建文若真在海外,那那些集結的逆黨在鬧着玩兒呢?”漢王說着,忽然有個自圓其說的想法,“該不會逆黨都找不到建文,所以才如此躁動吧?”
所以騙他們建文在對方陣營,雙方都輕易上當。
太子分析道,“有可能,爹覺得他們成不了氣候,所以才如此心寬。”
“那爹怎麼就篤定建文捨得祖宗基業去海外?”
“想知道啊?有空你問他唄。”
“這麼說陸貴是真倒黴,只提了嘴建文,若非事關你太子爺,他指不定也沒事。”漢王心中默默惋惜,說不定李珍也有機會活命的。
太子想起才走不久的趙王,又道,“還有姑父。”
漢王不喜歡建文派的梅殷,“他冤不到哪兒去,沒準是自個兒想造反呢!就是姑姑可憐,爹到現在都不見她,估計是應付不來她撒潑。”
二人邊走邊聊往宮外走,漢王突然止步看向前方,“那小子怎麼又來了?”
太子張望,見是秦昭。
大太監正笑眯眯問秦昭有何事,秦昭道,“聖人說,資於事父以事君,我是來給皇上請安的!”
漢王一聽,秦昭這是把他爹當自己爹孝敬了,不由冷哼,“小子,你自己沒爹麼?”
秦昭被突然出現的漢王嚇愣了,眨眨眼,“您怎麼知道?”
漢王半天還不上嘴,氣得瞪眼。
太子搖頭,拉他離開。
漢王不覺得秦昭傻了。
事父事君?他簡直比紀綱還會哄!
以至後來短短兩年時間裏,秦昭連升兩級,漢王始終覺得他靠的是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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