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惊受盘问
乐以珍从后门进了屋,站在老太太的身侧,略一屈身,轻声說一句:“老太太,我回来了。”
老太太一回头,牵了她的手說道:“亲家公刚来,就說要见一见你,快给亲家公磕头。”
乐以珍也猜出上座這位老者是沈达同,轻轻应了一声“是”,便走到沈达同面前跪下,规规矩矩地叩了头:“奴婢给沈大人請安。”
沈达同受了礼,笑着示意她起身,然后对老太太說:“這就是老太太身边最得意的珍丫头?果然生得乖巧聪慧的样子。”
老太太很得意地拉過珍儿的手,对沈达同說:“這丫头不光是心思巧,伺候我也是尽心竭力,你刚刚儿還說我這段日子气色好多了,全仗丽娟和這丫头上心…话說到這裡,我也顾不得老脸了,索性张嘴求亲家公一回。這丫头受父兄拖累,被沒入了贱籍,想必亲家公是知道這事的。你瞧瞧這水葱儿似的小人儿,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受了那样的委屈,打落了牙齿往肚子裡咽,脸上从来不显半丝儿的怨屈,我看着都直心疼呢…也是她跟我合缘,我有心收她做了义女,又顾忌着她的奴才身份,怕惹外人說闲话…亲家公可否想办法通融一下,给她出贱为良呢?”
沈达同显然沒想到老太太会跟他說這個,面上一赭,绺了一下颏下须髯,思考了一下,說道:“此事…嫂夫人請容我解释。按說嫂夫人甚少向我开口,本不应回拒,实在是眼下形势所逼,愚弟实出无奈。”
乐以珍一听,唤自己来竟不是为了改籍的事,而且听沈达同的口气,脱奴为良似有难处,她脸上虽维持住一個平静的神色,心中却是一凉。
老太太被這样直截了当地拨了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喝了口茶。
沈达同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說道:“先不說這改籍的事,我找珍丫头過来,实在是有话要问…哦,可否請老太太摒退左右?”
怀家四口人听沈达同這样說,都吃了一惊,一省的总督大人会有什么密事找一個丫头說?不過老太太還是让屋裡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了,只留一個乐以珍,似有些惊愕地站在老太太身边。她到底是個心思灵通的人,已经隐隐地猜测出沈达同找她的缘由了。
果然,待屋裡的闲杂人等退净后,沈达同将脸色一肃,看着乐以珍說道:“你也是幸运,进了這怀府之中,跟在亲家母的身边。如若你在别人家裡,此时你早就被拘到我总督衙门受审了。”
怀家四位主子一听這话,同时瞪大了眼睛,讶异地看向沈达同。沈丽娟這时开口說道:“爹…一個小丫头而已,难道她還会是谋反的主犯不成?何至于惊动你這一省的总督亲自来问?”
乐以珍知道是什么事,强撑着不让自己变了脸色,心裡思量着沈达同一会儿可能问出来的话,暗暗地作着准备。
沈达同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她自然不会是谋逆的主犯,可是有她在這裡,谋逆的主犯就有可能出现。”
众人吓了一跳,老太太微一蹙眉头问道:“此话从何說起?”
沈达同也不直接答老太太的话,只是看着乐以珍问:“丫头,我只问你几句话,如果你照实說,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最近可有以前的故人来见你?如果有的话…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乐以珍想起早晨的那封信,眼皮不由地猛跳起来。好在她有准备,表面上倒不见慌张,走到沈达同面前跪下,冷静地說道:“回沈大人的话,奴婢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不曾离开過,沈大人所說的故人…奴婢实在是摸不到头绪。”
一直在沉默的怀远驹听沈达同的這番话,度量着乐以珍的身世来历,已经猜出事情比较严重了,便开口问道:“不知岳丈所說的故人…是指哪一位呢?”
沈达同先是看着乐以珍追问了一句:“当真沒有人来找過你嗎?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可要想仔细了。”
在得到乐以珍再次坚决否定的答复后,沈达同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方微叹一口气,向老太太和怀远驹解释道:“我昨晚接到密报,年初谋反一罪的主谋浩王爷朱琏广已经潜入安平府,目的是…找眼前這位珍丫头,并打算接她离开…待我部署人马赶到他们的藏匿地点时,已经人去屋空,显然他们的消息比我快了一步…珍丫头如今是怀府的人,看在嫂夫人的面子上,我断不会动用官差来捉人,不過事情我還是要问清楚的,那朱琏广潜入安平府也非一两日了,难道就一直沒有联络上這丫头?”
乐以珍听他這些话,心裡真是翻了個儿了,早晨還在担心那人会不会给自己引来麻烦,下午总督大人就找上门儿来了,浩王朱琏广?皇帝的亲弟弟啊!好大的来头!也不知道以前的乐以珍小姐跟此人是何等深厚的情谊,居然值得他冒死露面儿找人。真庆幸自己将那封信烧了,否则来了官兵搜出来,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說不清了。
她心裡转着這些念头,人已经给沈达同叩下头了:“沈大人明察,奴婢自从进得府来,除了…前一阵子养伤,日日守在老太太的身边,若有人找我,老太太岂会不知?”
“是呀!只要我一睁眼,這丫头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如若有人找她,我必是第一個知道的。她可从来沒出過府…只除了那日去拜祭她的娘亲一次…”
老太太這一句犹疑的话语,马上引来了沈达同的关注:“哪日出的府?可有人跟着?”
“外公,那日珍丫头出府,有老太太安排的丫头桔儿跟着呢,况且她刚出府沒一会儿,就在街上遇到了我,我可是亲自跟着她去了那人牙子的家裡,并且一起回了府,可沒见有什么特别的人找過她。”提供這段证明的怀明弘。
沈达同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說道:“那些人行动诡密,又岂会明目张胆地现身?如果朱琏广知道這丫头在怀府之中,他必有办法送信进来。”
乐以珍听他提到信,心裡哆嗦了一下子,正想再次辩护自己的清白,就听怀远驹說道:“岳父此话也不尽然,浩王的人又如何?我怀府虽比不得总督府戒备严密,但也不是谁都潜得进来的!這珍丫头与老太太几乎就是同食同宿,又怎么会与那些人接上头呢?”
沈夫人此时也帮腔道:“就算那個浩王来找人,他总還是要查一阵子的,想必他還沒有查清珍丫头的下落,爹爹你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听爹爹刚才话中意思,那浩王若是找到了珍丫头,怕不早将她抢走了?她如今還会活生生地站在這裡嗎?”
“娘說得有道理,不過既然外公有這样的消息,府裡一定会加派人手巡视,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出现,一定及时向外公禀报。”怀明弘赶紧向沈达同做了保证。
老太太也知道此事不可小觑,接着怀明弘的话說道:“对,多加些人护院,除了府裡的家丁和教头,远驹再去铁鹰武馆請几個保镖来,這些日子务必要小心一些,发现有可疑人等在我們家四周转悠,一定要向亲家公禀报。”
“我看…给珍丫头另安排一個独立的小院儿,請铁鹰武馆的几位保镖在院外守一段日子,以策安全。”怀远驹的安排更进了一步。
沈达同心中有再多的疑虑,听怀氏祖、子、孙三人如此卖力地保证,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能郑重嘱咐乐以珍几句:“看到你主子如此维护你的份儿上,浩王的人寻来,你也应该及时报官,否则给怀府惹来了祸端,你可就沒良心了。”
乐以珍自己沒說几句话,就被四位主子你一言他一语地维护住了,她心裡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奴才,就算自己伺候老太太尽心,,這事按理說应该算是给府裡添了危险与麻烦,可几位主子却如此无條件地信任与帮助她,实在是让她感动。
于是她很坚决地向沈达同应了一声:“是!”想了想又补充道:“請沈大人放心,我乐氏一家人如今只剩我一個人了,我一定会珍惜自己這條性命。”
沈达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沉声說道:“你這样說…我就放心了。”然后他转身老太太,抱歉地說道:“刚才嫂夫人所說的改籍之事…”
老太太也不是沒脸色的人,知道此时乐以珍正受官府重点关注呢,怎么好现在提改籍?便摆摆手說道:“等证明了珍儿的清白,我再向亲家公开口吧,此事先不要提了。”
沈达同又跟老太太闲唠了几句,便說有事与怀远驹商量,起身携怀远驹一起出了老太太的上房,往祗勤院怀远驹的书房去了。
屋裡老太太看乐以珍脸色有些惊惶,便关切地說道:“吓着了吧?可怜的孩子,看你這六神无主的样子,留在這裡也做不好事情,先回你自己房裡躺一会儿,安了心再来吧。”
乐以珍此时還真是心如乱麻,于是谢了老太太,出了上房往自己屋裡回。沒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珍儿!”
回头一瞧,竟然是二少爷怀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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