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進宮面聖
這才擡頭對沈煉笑着說:“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煉哥兒別嫌棄,下次爹再送你塊新的。”
沈煉睫羽顫了顫,低聲說了句好,轉身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離開,岑靜柔這才挽住丈夫的胳膊,二人轉身回府。
“老爺覺得煉哥兒怎麼樣?”她問。
葉元嘉沉聲道:“傳言不可信。”
“我也覺得。”岑靜柔說,“我聽旁人說還以爲煉哥兒是個不辨是非、沒有輕重的孩子。今兒見了,倒覺得這孩子很沉穩,還有點害羞,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說的那樣不堪。”
她眉眼彎了彎,“而且對咱們穗歲也是不錯的。”
雖然面上看着冷冷淡淡,但他們穗歲要牽手他就伸過手來,要他幫忙喫飯也不拒絕。
她可注意到了,沈煉喫到後面已經不怎麼動筷,可見是喫飽了,但還是接過了她閨女的飯碗。
這是什麼?這就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
葉元嘉嗯了聲,伸出手來,“夫人可否給點錢花。”
“用途。”
“給女婿買塊新玉佩。”
馬車轆轆前行,已經駛出百米,沈煉卻依舊有些恍惚。
吏部尚書葉元嘉,爲人正直,爲官清明,是京城公認的好官。
他以爲,這樣正派的人,眼中怎會忍得下一粒沙子;這樣正派的父親,又怎會看得上他這樣的女婿。
就連與皇上一母同胞的岑靜柔,都對他溫柔慈愛,好似不知他那劣跡般般的名聲。
“葉穗歲。”
他低喚一聲,嗓音有些發澀,趴在車窗邊看風景的少女回過頭來,“嗯?”
“你爹孃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少女聞言皺了皺秀鼻,糾正道:“是我們爹孃。”
說完她湊過來坐下,“因爲我們是一家人呀,不對你好,還要對誰好?”
“一...家人?”
“嗯,一家人!”少女堅定地點點頭,說完就打了個呵欠,將小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煉還是有些不習慣她突然接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他越躲,葉穗歲抓的越緊,甜糯的嗓音帶着睏意,“相公別鬧,今兒起的太早了,我要眯一會兒。”
少女已經閉上了眼,從沈煉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少女纖長濃密的睫羽和挺俏的秀鼻。
她是真的很黏人。
沈煉在心底感慨一聲,放棄了掙扎,用另一隻手去撫摸腰間的雲紋玉佩。
“君子無故,玉不去身。”
葉元嘉的話在他耳邊想起,所以在葉家人眼裏,他...是君子麼?
沈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也沒發現進宮的路比想象中的要長許多。
直到慶公公提醒,沈煉纔回過神來。
垂眸看了眼靠着他肩膀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沈煉伸手,揪了揪她蝶翼般的睫毛。
上次她就是這麼吵醒自己的。
“唔。”小姑娘皺了皺眉,睫羽又輕顫兩下,這才緩緩睜開。
她還沒睡醒,杏兒眼也朦朦朧朧,好似被雨後西湖上飄蕩的薄薄水霧所籠罩,神祕又純潔。
“到了嗎?相公。”
被吵醒了也不鬧,只是揉着眼睛偏頭問他。
沈煉反而覺得自己有些不地道,“到了,下來吧。”
慶公公說到了,沈煉下意識以爲是到了皇宮門口,毫無防備地下了馬車,擡眼就對上了高懸牌匾上的三個大字――
御書房。
御書房?!
他心中大驚,慶公公竟直接讓他們乘馬車進了皇宮?回頭再看看葉穗歲絲毫不驚訝的樣子,沈煉悟了。
他這是沾了葉穗歲的光,體會了連他爹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坐着馬車直達御書房。
念此,沈煉內心有些複雜。
怨不得天底下有這麼多喫軟飯的男兒郎,軟飯...確實很香。
“相公。”怕他緊張,也是爲了表明自己的態度,葉穗歲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們進去吧。”
方纔沈煉只顧着發呆,也沒有扶他們小郡主下馬車,單這一點慶公公就很不滿了。
如今見竟是他們小郡主主動上前,心裏更爲葉穗歲感到不值得!
可他不滿意有什麼用,小郡主喜歡的,便是他們這些人喜歡的。
慶公公只得笑着上前通報,“陛下,福康郡主到了。”
“宣。”
宮中御醫技藝精湛,因而葉穗歲五歲以前基本都是在宮中長大,皇上太后寵她,又憐她身體不好,從不讓她行禮跪拜。
但這次,葉穗歲卻和沈煉一同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
說實話,岑帝是有些氣這個外甥女的。
好好的郡主不當,偏要嫁去沈家,女子嫁人之後就要以夫家爲重,說不定還要被婆婆磋磨。
一想到自己千嬌百寵的小姑娘送去別家被人指着鼻子教訓,岑帝就氣不打一處來。
方纔聽見通傳,他都板起了臉,打定主意今日要做一個嚴厲的舅舅。
可一瞧見小姑娘進來就噗通跪下,岑帝又瞬間心軟了。
他努力板着臉,“行了,起來吧。地上涼,跪久了又要麻煩朕的御醫。”
葉穗歲這才擡起小臉,笑出兩個可愛酒窩,“就說還是舅舅最疼穗歲。”
說着她就要拉着沈煉一同起來。
岑帝見狀眼睛一瞪,“朕讓他起來了嗎?”
拐走他乖外甥女的傢伙,光看着後腦勺都來氣!
葉穗歲一聽又噗通跪下,像是怕氣不死她的好舅舅,還抱着沈煉的胳膊不放,“相公跪着,我也不起。”
“你你你――”
岑帝又氣又惱,指着她的手指頭都在顫抖。
在位十五年,岑帝沒受過這委屈,偏生又不捨得懲罰眼前人,只得將袖子一甩,“起,都起來!再跪朕就踢碎你的膝蓋骨!”
說完,他又朝葉穗歲伸出手,面上一副生氣的樣子,嘴上倒是實誠,“過來,朕看看。”
葉穗歲乖乖走過去,正想說幾句俏皮話安撫幾句,就見岑帝眼一紅。
“瞧瞧,才嫁過去三天,都瘦成皮包骨了!”
皮包骨?
葉穗歲愣了下,擡手捏住臉頰上的小坨軟肉,不可思議道:“舅舅管這個叫皮包骨?”
她上次進宮是八天前,這八天她明明還胖了兩斤!
岑帝裝作看不見,偏頭對慶公公道:“李慶,去挑幾個御廚,讓他們去將軍府伺候郡主。”
慶公公配合地抹抹眼角不存在的淚,點頭感慨:“再苦不能苦郡主,陛下聖明,奴才這就去!”
葉穗歲無奈,“舅舅,差不多可以了。我是嫁人,不是搬家。”
岑帝嘟囔道:“你還不如搬家。”
見外甥女不高興地撅起嘴,岑帝又投降了,“好了好了,朕不說了。沈煉,你上前來。”
沈煉依言照做,抿着脣上前,停在了葉穗歲身邊。
岑帝仔仔細細地將他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
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從皮相上看,沈煉的確是京城難得的美男子,勉強配得上他家乖寶。
只可惜,紈絝子弟,連個七品芝麻官都不是。
不過這也好說,岑帝直言道:“你既已經成家立業,也該有個正經事做。京中閒散職位頗多,你可有看上的?朕許你明日便可上任。”
見陛下眼神中帶着嫌棄,沈煉以爲要被狠狠訓斥一頓,卻沒想到天上突然掉了餡餅,將他砸的暈頭轉向。
怕他不敢提,岑帝還又提醒,“你二弟跟在你父親身邊,前些日子還立了功,勉強算得上是個從五品的副尉。你麼,也不能比他低了。”
竟還要送他官做...
沈煉心中既感慨陛下對葉穗歲的疼愛程度之深,又唏噓自己竟然以這種方式居於沈輕鴻之上。
“怎麼樣,想好沒有?”
岑帝話音剛落,沈煉將衣袍一撩,跪下了。
少年郎脊背筆直,宛如不倒青松,“多謝陛下厚愛,沈煉...哪個都不選。”
“你考慮好了再回話!”帝王的聲音染了幾分不容置疑的薄怒,“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恩典!”
沈煉睫羽低垂,深邃眉眼間仍舊堅定一片,“回陛下,臣有手有腳,想要的東西可以自己去爭取,等着旁人施捨乃乞丐之舉。所以,臣...不選。”
說完,御書房內一片寂靜。
沈煉看着地面,靜靜等待天子一怒,誰知下一秒,寂靜的御書房響起了一陣滿意且爽朗的笑聲。
“好!好一個乞丐之舉!”
葉穗歲一邊俯身去拉沈煉起來,一邊笑着對岑帝說:“這下您相信穗歲沒選錯人了吧。”
岑帝不答,反倒開始趕人,“信了信了,穗歲你先出去,舅舅還有幾句話要跟他說。”
“我不能聽?”
岑帝眼一瞪,“男人間的悄悄話,你一個小姑娘聽什麼聽。”
“好吧。”葉穗歲依依不捨地放開拉着沈煉的手,不放心地囑咐,“舅舅,您可不要偷偷欺負我相公,不然我可是要告訴皇祖母的!”
岑帝一聽又氣笑了,“趕緊走,走慢一步朕踹他一腳!”
“走走走,我這就走!”
葉穗歲提起裙襬就往外跑,邊跑還邊回頭不放心的看,生怕自家相公挨踹。
信任呢!他們之間的信任呢!?
岑帝剛消下去的怒火又燒了起來,可氣着氣着,他就忍不住疑惑地問出聲:
“穗歲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會認識你,還非你不嫁呢?”
沈煉又哪裏知道。
他懷疑是葉穗歲看中了他的美貌,可他又不能說,說出來陛下指定踹他。
於是沈煉低着頭,沉默以對。
見他不說話,岑帝又來氣了。
好傢伙,這是仗着有人撐腰看不起他呀!
擡眼看了眼御書房的門關的嚴嚴實實,岑帝不動聲色地繞到少年郎背後,對着他的屁股猛踹一腳。
哎!走你!
沈煉毫無防備地往前踉蹌一下,捂着屁股一臉震驚地轉頭,就見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終於露出一個滿足的慈愛的笑容。
“朕沒踹你,是你自己不小心跌倒了,知道嗎?”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