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蠱惑
她想過了,她一沒本事二沒手藝,一百兩銀子雖多,但總有花光的一日,留下來就不一樣了。
管喫管住有月錢,主子又仁厚寬和,呆上一輩子她也樂意。
於是藍芷雙手合十,討好地看向季夏,“拜託姑娘幫我美言幾句,我保證認真幹活,唯姑娘馬首是瞻。”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事...”季夏搖了搖頭,態度堅定,“不成。”
見藍芷變了臉色,季夏連忙解釋,“並非我不喜歡你,實在是少夫人命格弱,受不得衝撞。”
她言辭懇切,讓藍芷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是啊,她可是天煞孤星的命格,福康郡主這樣的病秧子怎麼能扛得住。
念此,藍芷像失去了水分的小花,瞬間蔫了下去。
季夏看着於心不忍,溫聲道:“你也別難過,將軍府又不止少夫人一個主子。”
藍芷猛地擡起頭,“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這樣。”季夏笑着點點頭,“將軍府這麼大,總會有你的容身之處。你若是在不想走,就去求求少夫人讓她幫你再府裏找個別的活計做。”
藍芷有些心動了,她攥着手忐忑道:“這、這能行嗎?我命格這麼硬,府裏願意留我嗎...”
“那就找個比你命格更硬的唄。”季夏道,“咱們沈大將軍可是從沙場中搏命出來的,還有二少爺也是,你的命格再硬,還能硬過他們?”
藍芷聞言眸光閃爍兩下,試探的問了句,“二少爺也上過戰場?”
“對啊!你別看二少爺外表文質彬彬,其實厲害的很呢。”
她話音剛落,房內傳來了呼喚聲,季夏哎了一聲,邊走邊扭頭對藍芷說:“你也別急,慢慢想想,反正無論怎樣,少夫人是不會虧待了你的。”
季夏是葉穗歲身邊的大丫鬟,說話極有分量,聽她這樣說,藍芷心下稍安,笑着點了點頭。
她確實得好好想想纔是。
臨近年關,大雪紛紛揚揚下個沒完,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銀裝素裹,美麗之中,又多了幾分淒涼。
白晴畫看着手中的來信,淚雨如下。
她孤身一人離開了這麼久,父親的來信上不僅沒有一句關心的話,還斥罵她不知廉恥,說生了她這樣的女兒是家門不幸。
最後還威脅她快快滾回蜀東成親,否則以後就當沒她這個女兒!
想起幼年時慈愛的疼惜她的父親,白晴畫的心口一陣抽痛,眼淚也越發洶涌。
趴在桌上大聲哭了一陣,白晴畫突然直起身子,嗚咽着將信撕的稀碎。
“沒有就沒有!我也只當沒你這個父親!”
她紅腫的雙眼涌現着痛心後的瘋狂。
白家不要她,總會有人要她!總有一天,她會讓白家所有人哭着跪着來求她!
用手指抹去眼淚,白晴畫捂着胸口,虛弱道:“可兒。”
可兒就在外面侯着,也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聲,聽她一喚,立馬推門進來了。
“姑娘,您沒事吧?”她擔心問。
白晴畫淚眼汪汪道:“我不太舒服,你幫我請個大夫吧。”
“好!姑娘稍等,我這就去請王大夫!”
高門大戶的府上都養着一兩位大夫,每月都會來府上給各位主子請平安脈。王大夫正是沈家養着的那位。
誰知白晴畫卻搖了搖頭,“你辛苦一趟,幫我去外面請個大夫。”
面對可兒疑惑不解的眼神,白晴畫嘆息道:“姨母身子剛好一些,我怕她知道了會擔心。”
可兒聞言不疑有他,拿着銀錢,正要出門,又聽見白晴畫說:“我聽人說善草堂的趙大夫醫術頗佳,你就去請他來吧。”
善草堂從開國皇帝那一代就設立了,是出了名的老醫館。想來這裏的大夫也比旁家醫館要好些。
可兒一邊在心裏說着,一邊頂着紛揚的大學和寒風出了門。
等她回來時,白晴畫已經平復許多,只是雙眼還紅腫着,瞧着很是楚楚可憐。
“姑娘,奴婢幫您請來了,這位是善草堂的趙大夫。”
“有勞趙大夫跑一趟。”白晴畫謝了句,對可兒說,“你去小廚房熬完薑湯,給趙大夫驅驅寒。”
白姑娘總是這麼善良體貼。
可兒在心裏誇了句,笑着應了,轉身出了門。
趙大夫放下藥箱,問道:“姑娘是哪裏不舒服?”
白晴畫雙手緊握,指甲在掌心掐出五個深深的印記,她卻像沒感覺到似的,壓低聲音道:“趙大夫,我要買藥。”
趙大夫打開藥箱的手一頓,面上卻沒有驚訝之色,笑容甚至還深了兩分。
“不知姑娘要拿多少銀子來買這副藥?”
白晴畫緊咬牙關,“你想要多少?”
“加封口費,一百兩。”趙大夫氣定神閒道。
“一百兩!?”白晴畫瞪圓了眼睛,“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何藥?”
趙大夫笑說:“不管什麼藥,都是這個價。姑娘請我來,難道就沒打聽過價格?”
確實沒打聽過。
白晴畫也是在外面聽曲兒時偶然聽兩個打扮華麗的貴婦人提起過,她們說只要給夠錢,他那裏什麼都有。
可一百兩未免也太多了!
看出她的遲疑,趙大夫微笑着說:“雖然不知道姑娘想做什麼,但事成之後,我想姑娘是不缺這一百兩的。”
他就是個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身材發福,嗓音也稱不上好聽。
可他的話就如罌粟一般惑人心神,白晴畫心一狠,答應了。
“好,一百兩就一百兩!”
趙大夫微笑頷首,“成交,提前祝福姑娘心想事成。”
可兒端着薑湯進來時,趙大夫正好合上了藥箱。
她關切問:“大夫,我們姑娘怎麼樣?”
“哦,姑娘身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傷心過度,一時沒有緩過來罷了。”
趙大夫背起藥箱,“姑娘沒什麼大礙,我就先回去了。”
“您把薑湯喝了再走吧。”可兒上前說道。
“不用了。”他笑着說,“我已經收到比薑湯還要暖心的東西了。”
比薑湯還暖?
可兒沒聽明白,下意識地想追問一句,白晴畫搶先笑着開口,“大夫辛苦了,天寒地凍的,路上小心。”
送走了趙大夫,盯着可兒喝完了薑湯,白晴畫便打了個呵欠,“我累了,先睡一會兒。”
“哎,姑娘,那我在外面侯着。”
腳步聲漸行漸遠,伴隨着房門輕輕關閉的聲音,牀上的白晴畫慢慢睜開了眼,看向了緊握在手中的藥包。
一百兩。
不僅掏空了她從蜀東帶來的所有銀錢,還賠上了一盒首飾才換來了這一包藥。
這一次,她勢在必得!
伴隨着野心和期望,哭累了的白晴畫逐漸進入了夢鄉。
與此同時,季夏快步進來,同葉穗歲耳語道:“少夫人,不出您所料,白晴畫果然請了趙大夫。”
“那就好。”葉穗歲鬆了口氣,“我的銀子沒有白花。”
這一世白晴畫和沈輕鴻的進度太慢了,慢到她都想伸手推上一把。
於是便學了沈煉,花了五十兩銀子找人在白晴畫面前做了場戲。
她原還擔心白晴畫不上鉤,現在倒可心安了。
葉穗歲彎着杏兒眼笑眯眯地想,只是不知道,她這包藥,打算什麼時候用呢?
如果是她的話...
葉穗歲回過身去,看向專心致志研究兵書的沈煉。
“相公,父親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沈煉隨口嗯了聲,“快了,臘月二十八。”
“那就剩七天了!相公,你說我們送什麼禮物好呢?”
沈煉想也不想地說:“我這麼長時間沒給他惹事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他還要什麼,要得寸進尺?”
他俊美臉上的濃濃嫌棄讓葉穗歲笑出聲。
她道:“那爹爹生辰,你要送些什麼?”
原本在榻上歪七扭八躺着的沈煉聞言緩緩坐直了,他如臨大敵一般地緊張問:“爹的生辰也要到了?”
“早着呢,明年九月才過呢。”葉穗歲好笑地說,“你害怕什麼呀。”
瞧這眉頭皺的,都成一座小山了。
沈煉提起的一口氣鬆了下去,瀲灩的桃花眸幽怨地看她一眼,旋即站了起來。
“你提醒了我,我得去想想送爹什麼生辰禮物。”
葉穗歲聞言訝然又無奈,“現在?還有好幾個月呢!”
路過她之時,沈煉順手捏捏小姑娘柔軟的臉頰,嗓音裏帶着笑,“你不懂,女婿頭一回送的生辰禮,可不能差了。”
不僅不能差,還不能落入俗套。
沈煉拿起披風,“我出去一趟。”
“下着雪呢,你去哪兒?”葉穗歲疑惑問。
“去請小舅子喝酒。”沈煉走出門,潔白的雪花灑落在他的髮梢與肩頭,少年俊美的臉龐更多了幾分溫柔。
“天黑前就回來。”他說,“給你買糖葫蘆和烤番薯。”
許是被他這明媚的少年氣所蠱惑,葉穗歲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走到門邊笑着喊他:“相公,我還要一包奶糖。”
沈煉已經背過了身去,右手高高舉起在空中揮了揮,示意他記住了。
門邊不如屋內暖和,門外是呼嘯着的刺骨寒風和鵝毛般的大雪。
可這一刻,葉穗歲不僅不覺得冷,還聽到了內心繁花盛開的聲音。
她笑着想,沈煉真的很懂得怎樣蠱惑她。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