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戚達的故事（二）
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要將它趕盡殺絕的憎恨，可能戚楚明還是顧及了它們之間的父子親情，沒有真的讓他去死。但戚達如果知道接下來等他的會是多麼煎熬的日子，他寧願戚楚明直接下令杖責他致死。
他自那日以後，就被戚楚明關了起來，就關在他母親死掉的那間屋子裏。穿着衣不蔽體的層破布，一關就是好幾年。那屋子漆黑的很，他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隻日日蜷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體會他母親曾體會的痛苦與絕望。
某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許是又迎來新的一年了罷，鞭炮聲鳴的響亮，熱鬧的喧囂聲他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有些陳舊的木門好似被推開，發出了刺耳的吱嘎聲響，接着是射進來的大片的光亮，他看着眼前一個弱小的更顯面黃肌瘦的女子發愣，被關了這麼些的日子，戚達的腦子也變得麻木。
瞅着那女子硬是愣了足足五分鐘纔想起她是誰來，是五姐兒。五姐兒還未出嫁嗎，也是，被戚楚明糟踐了身子，還有誰願娶不潔女子呢。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呆呆的喚了聲：“五姐兒？是你嗎？”
五姐兒看着戚達這副模樣，心裏一陣的酸楚，有些顫抖的走近他，試探的摸着他的臉，帶有些哭腔的說道：“達弟，你受苦了……”
“達弟，你快跑，不要在這兒待了，趁着除夜，無人顧及到你，府門也大開着無人把守，你快走！”說着就去解他身上覆雜繁瑣的繩結。
“五姐!你是如何進來的，我走了若是叫人發現是你做的，戚楚明定是饒不了你的，快住手五姐！我在這兒過的還算是好，莫要掛念我！”戚達出言制止她並催促她趕緊停手離開。
“達弟，你放心，父親喝醉了我將鑰匙偷了出來，待會兒再還回去，他不會曉得是誰做的，快別與我爭執了，你難有逃脫的機會，快走吧。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莫要再回這牢籠。”
“只是都怪五姐沒出息沒本事，實在是無盤纏贈與達弟上路，但凡是能有些銀兩，達弟日後也能過得順利些……”
五姐兒有些內疚，最後取下自己從小就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鎖，不由分說地繞在戚達的手腕上：“達弟，這是姐姐身上最值錢的物件兒了，雖然很小，但總歸是金子做的，你找間鋪子當了，夠你撐過十幾日的。”
“五姐希望我的達弟，以後即使貧苦，也要開開心心的過活，比誰都要長命。達弟，答應姐姐，好好的活下去，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戚達眼淚在眼圈兒裏打轉兒，死死的握住那長命鎖，似有千斤之重，哽咽的說道：“達弟明瞭，五姐兒，你也答應達弟，要好好的活下去。日後達弟定會來府裏接你走，你定要等着達弟。”
五姐兒終展開笑顏，欣慰的道了句：“好，我定等着達弟。”
街頭冷清的很，他穿着好幾年未更換的破布衣裳，在冬日的冷風中瑟瑟發抖，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道哪裏才能是他的去處，但手裏被握的溫熱的長命鎖時刻堅定着他。
走了很遠很遠，確定離戚府有足夠大的距離之後他方纔敢停下腳步，佝僂在橋洞底下，避避冷風。
雖飢寒交迫，但他不會去當姐姐給他的長命鎖。橋洞有不少和他一般的乞丐，他學着他們的模樣像路過的行人討口飯喫。
許是戚達長得瘦小而清秀，蓬亂中仍能瞧出股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少人的過路人心軟，會將喫不下的燒餅饃饃遞給他，運氣好的時候更會得兩個銅板。除了有些冷，倒也是能飽腹了。但熬過這個寒冬，就不冷了。
一天兩天倒也罷了，但時間長下去，橋洞底下其他的乞丐就忍不了了，這新來的小子喫的倒是香，可他們已經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了。
其中有個不太對付的終於衝他開口：“喂小子，新來的有些不太懂規矩，怎麼就顧着自己喫飽了。”
戚達聽到那人還他，看看手裏喫剩的半個饃，想了想，還是選擇伸手遞給他了，學着這羣人平日裏交談的模樣有些彆扭的喊道：“大哥，若是不嫌棄，這個就給你喫吧，正好我有些喫不下了。”
可就在戚達擡手這一瞬間，一個眼尖的小乞丐瞅見他手腕兒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的長命鎖，有些激動的喊道：“大哥！你瞧這小子手上是什麼！”
這一聲喊，讓戚達瞬間接受到了整齊的注視，那喚作大哥的人眼中更是冒着熾熱的光：“好啊臭小子，這麼有玩意兒還敢來同我們搶地方！我看你年紀小不與你計較，痛快把金子給我，以後就讓你繼續在這待着。”
戚達立即互助長命鎖，一臉警惕的看着這羣乞丐。
“好小子，你可別敬酒不喫喫罰酒。兄弟們上，今天大家都能喫頓飽飯了!“
瞬間一羣人蜂擁而上，戚達被推翻在地上，死死的攥着那長命鎖，護在胸前：“這是我姐姐給我的東西，你們不能搶！你們這羣粗人！”
“喲小子，那你去找你姐姐養你啊，我們就是粗人，這金子你不花，我們來替你花！”
一個瘦小的身形被一羣散發着異味的乞丐圍着驅打，這是很平常的事兒，也沒人會爲了個乞丐聲張，只能道聲可惜。
戚達全身上下被踢打了個遍，無一處完好的地方，手上也被撓出了一道道血痕，最終還是抵不住這般猛烈的搶奪，長命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硬生生的奪走。
乞丐頭子還貪婪的拿在手裏翻看，嘟囔道：“這麼小，不過也罷了，至少是塊金子了，螞蚱腿兒也是命啊。”
戚達一臉憎恨的看着他，恨不得殺了他纔好。
“喲，小子你還不服氣啊，我告訴你入了我們這兒行，就要懂得聽話，夾着尾巴做人。要麼你就從哪兒來滾哪兒去。”
戚達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瞬間就朝着那乞丐頭子撲咬了去：“你這畜生，把我姐姐的東西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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