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因爲唐粒自己就是做食品生意的嘛,備的年禮都是喫食,又特意定製了些禮盒,做成後世新年大禮包的樣子。東西不貴,瞧着卻體面,當個伴手禮送人正合適。
後面被祁振看見,乾脆就把他和於向文的年節禮也託了她統一安排。
就連她自己公司裏,大家瞧着不錯,也買了好些回去送人呢。
唐粒估摸着明年乾脆多弄一些,作爲新年特色商品拿出來賣好了,估計銷量也不會差。
倆人在街上逛了大半天,不過買了幾提烤糖和一袋大白兔奶糖。就連新年的衣服,也因爲早在省城買好了,在縣城百貨大樓沒瞧着更合適的,也就沒買。
午飯就在街上喫的,一人一碗本地澆頭面。
麪館馬上要收攤了嘛,鍋裏澆頭剩的多,老闆很闊氣地給他倆碗裏滿滿地堆出了個小山尖。
祁振跟老闆嘮嗑,說這是他倆領結婚證後一起喫的第一頓飯,很有紀念意義,還給老闆抓了一大把奶糖。
老闆於是跑後廚起鍋熱油,給他倆各煎了個荷包蛋,並附贈一籮筐祝福新婚的吉祥話。
喫過飯,他倆又在街上隨便逛了逛。
哪怕什麼都不買,手牽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裏,聽聽周圍熱熱鬧鬧的聲音,也挺有意思的。
何況祁振每逛一個攤子,都要給人分幾顆喜糖,跟人討幾句吉祥話。一開始唐粒還覺得有點尷尬,後面大概是近墨者黑麻木了吧,祁振再給人分糖,她就能笑吟吟地大大方方幫他撐袋子了。
甚至到最後,祁振那一大袋糖分完了,他倆對視一眼,都還有點失落呢。
喜糖分完,天色也不早了,他倆也沒再騎車,推着自行車慢慢往回走。
“你看初二去你家提親怎麼樣,時間上倉促了些,可能準備不了太細緻,但大體的禮品肯定是能湊齊的,先上門過個禮,商量着先訂個婚,回頭你看看哪個時間空閒點,咱們再辦婚禮怎麼樣?”
既然已經扯了證,祁振自然就開始琢磨婚禮的事了。不過他也知道,唐粒現在一心撲在生意上,怕是沒有心力折騰婚禮,最好的辦法是先訂個婚。
安縣的風俗,訂婚比結婚重要,訂了婚小夫妻倆就先一起過的也不是沒有。
唐粒的關注點跟他不一樣:“初二提親,你是預備今晚回去就跟家裏說?”
“不過說一聲的事情。”祁振無所謂道。反正早晨他已經昭告過對象的事情,晚上趁着除夕,再說一聲訂婚的事情,也是順理成章。
唐粒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你媽應該不會同意吧,要不還是過了年再說,回頭過個年雞飛狗跳的。”
祁振學着她的樣子橫了她一眼:“你就這麼不相信你愛人?”
唐粒被他逗得笑了:“信,怎麼不信。”
她轉念一想,就覺得其實祁振說的也有道理。他上輩子結婚的時候還是一文不名的無業遊民呢,提親訂婚辦婚禮,哪樣事情不得靠着家裏操持。
這輩子不一樣,他有自己的事業和人脈,再不是上輩子什麼都不懂的紈絝公子,辦個婚禮的事情,哪怕蘇向雪不同意,確實也難不倒他。
“還有婚房,你現在住的那房子是租的吧,你要喜歡,咱們問問房東,他要肯賣,買下來也可以。不過那裏就留着我出差的時候你偶爾住住吧,當婚房不行,太小了,等開年我去尋摸一下,咱們買個大點的。”祁振說。
“那個房子就租着吧,沒必要買,婚房也沒必要買太大。”唐粒想了想,說,“我明年還想辦個廠子呢,你有錢就給我投資吧。”
安縣得等到九十年代末纔會有真正的商品房,現在的房子,不是各個單位分的福利房,就是大家買了地基自己造的房子。
既然已經扯證了,肯定是要買個婚房的。
上輩子他們結婚沒買婚房,跟祁振父母一起住的,唐粒爲了討好婆婆,哪怕還在棉紡廠上班的那兩年,也主動承擔了家裏大部分的家務。就這樣也不討好,蘇向雪不喜歡她,不管她做什麼,不是挑剔就是嫌棄。
這輩子唐粒當然不可能再去看蘇向雪臉色過活。
不過縣城的房子到底投資價值不高,唐粒是想着,先在安縣安個小家,等公司都上正軌有餘錢了,再去省城甚至首都買房子。
祁振看唐粒一眼,笑道:“行,我愛人說的對,都聽我愛人的。”
愛人這兩個字,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從別人嘴裏聽見,總覺得有些肉麻,可只要對象換成唐粒,祁振覺得這就是天底下最合適的詞了。
他倆一路走,一路說着話,走得並不快,到機械廠職工宿舍大院時,天已經擦黑了。
沒想剛進大院,就跟章雪碰見了。她燙着時下最流行的捲髮,外套的肩膀墊得高高的,黑色的呢子過膝裙下穿了長筒襪,看起來確實和符合這個時代的時髦標準。
唐粒出門的時候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她的審美高於這個時代,挑的衣服,畫的妝容,都簡潔大氣,看上去也就更高級。一般人可能體會不到這種高級感,可人的審美其實亙古不變的,哪怕看不懂,也會覺得美。
章雪打量唐粒幾眼,她知道自己的長相勝在端莊,要說往前推個幾年,她這種長相是很喫香的,偏偏改開以後,香江的影視作品進來,大衆的審美是一年一個樣。
現在已經不流行她這種大家閨秀的長相了,反倒是像唐粒這樣,妖里妖氣的,更受歡迎。
她自己做皮鞋生意,成天接觸的都是服裝鞋帽,也是花了心思鑽研過潮流的,滿以爲肯定比唐粒這個待在小縣城搞農產品的要洋氣,哪知道現在一看,人家打扮得跟好萊塢明星似的。
章雪心裏不太舒服,就只當自己沒看見唐粒,轉而跟落後一些的祁振打招呼:“祁振,我在你家待一下午了,你纔回來呀?”
蘇向雪告訴她,祁振辦廠子工作忙,大年三十還在廠里加班,所以她以爲祁振是加班剛回來,跟唐粒就是在門口碰見。
畢竟蘇向雪心裏還存着僥倖,希望祁振跟唐粒分手回頭跟章雪結婚呢,肯定不會告訴她祁振已經跟唐粒處對象的事嘛。
祁振看也沒看她,說了句“那我先回了”,就騎上車走了。
章雪一愣,有些下不來臺,不過她想了想,又覺得祁振可能是懶得多話,就沒應她的話,直接跟她告別了。
他這性格確實是氣人,可誰讓他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呢。別說他爸是安縣最大國營工廠的一把手了,他祖父母在省城那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雖說老爺子老太太前些年去世了,可留了好些東西給唯一的孫子。
當然這些事她以前不知道,也是這一年在夢裏夢到的。
其實她在溫州已經遇見了夢裏她未來的丈夫。
那個人叫任明遠,是個高中物理老師。
在章雪的夢裏,這個人未來會因爲一篇論文而受到首都大學某知名教授的青睞,那位老教授是個愛惜人才的人,特地給任明遠寫了信,邀請他報考自己的研究生。
後來任明遠通過一年苦讀,還真的考上了,之後他就順理成章地走上了科學研究的道路,並在四十五歲就成爲了科學院院士。
章雪跟他認識也是巧合。
任明遠班裏有個女生輟學跑到她廠裏打工,因爲廠裏管理不嚴嘛,也沒仔細看那姑娘的身份證,等任明遠找上門才知道,那女生是拿了她姐的身份證過來的,她自己還未成年。
廠裏管人事的是另一個投資商的親戚,脾氣挺大,跟任明遠吵了起來。
章雪匆匆趕到,才發現對方就是夢裏她未來的丈夫。一方面爲了息事寧人,一方面也是想給任明遠留個好印象,她先承認了自己廠裏存在管理漏洞,又說了一籮筐的好話,還當場拿出三百元錢給那個因爲家裏貧困而輟學的女生,鼓勵她繼續學業。
兩個人就這麼認識了。
後面任明遠還介紹了幾個畢業生到她廠裏打工,一來二去的,也就漸漸走近了,不說確定戀愛關係吧,總歸也是有那麼點意思。
不過,章雪對她夢裏的事情還是存着疑慮。
比如她明明夢見祁振是一直遊手好閒的,可他卻跑去開了個公司,聽說生意還挺不錯,東西都通過於向文在吳縣的門道賣到了全國各地。
再比如,夢裏唐粒明明一事無成,死纏爛打嫁給了祁振後,就一直在家帶孩子,可現實中唐粒卻馬不停蹄地在做生意。
章雪不確定在夢裏一鳴驚人最終成爲科學院院士的任明遠,現實中會怎麼樣。反正目前看,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匠。
她這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太安穩,所以下午蘇向雪問她處沒處對象,她就說了沒有。
倒也不算說謊,畢竟她跟任明遠也只是還在接觸嘛。
她當然知道,蘇向雪還是希望她嫁給祁振的,而且,聽蘇向雪的口氣,祁振對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意思。
“哎,祁振的媽媽真是客氣,知道我回安縣,非得邀請我去她家喫飯,還親手做了我愛喫的紅燒魚。”章雪走在唐粒身旁,狀似不經意地問,“唐粒,你去祁振家喫過飯嗎?”
唐粒看她一眼:“非親非故的,幹嘛去他家喫飯?”
這就是沒有了。
章雪暗暗舒了口氣,笑道:“也是,你家跟祁廠長家關係一直也不近。對了,我廠裏出了幾款特別好看的鞋子,回頭送你一雙啊,不過,我們做的都是真皮的高跟鞋,你要賣魚下地什麼的,可不能穿,最好是正式場合的時候穿。”
“謝了,無功不受祿。”唐粒淡淡說。
章雪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倆人走到樓梯口,一個往右,一個往上,自然也就分開了。
蘇向雪請章雪喫飯的事情,祁振早跟唐粒說過了,唐粒倒是覺得,章雪的態度挺奇怪的。
不管是按照書裏的劇情,還是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節點來推算,這時候章雪這個女主,應該都已經遇見那個叫任明遠的男主了。
按理,章雪應該開始疏遠祁振了纔對,現在怎麼字字句句的,都要去牽扯祁振。
嘖。
唐粒剛走上樓梯,迎門照面的,就跟孫大媽碰上了。
“哎喲,唐粒回來了,我剛從你家出來呢。”孫大媽笑着說,“我家鄉下親戚送了點野味過來,我就說送點來給你們也嚐嚐鮮。”
唐粒搬出去以後,跟孫大媽倒是也許久沒見了,按理兩家關係不錯,可也沒到除夕夜送喫食的程度,唐粒就笑着說:“野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倒是謝謝您了。”
孫大媽也笑笑:“哪用這麼客氣。”
唐粒看她的樣子,似乎是有話要說,就問:“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孫大媽遲疑了下,說:“本來這大年三十的,實在不好開這個口,可你不是搬出去了嘛,過了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碰見,你既然問了,大媽就厚着臉皮說了。”
唐粒於是說:“有什麼事您說就是了。”
孫大媽嘆了口氣:“兒女都是來討債的,嗐,我是想問問,你那公司開年了還招不招人,要是招人,能不能再考慮考慮我家麗麗?”
“您家麗麗不是跟着章雪去溫州做皮鞋了嗎?”唐粒疑惑道。不過沒等孫大媽說話,她就想到了,章雪那皮鞋廠,一天要幹十五小時,王麗麗那姑娘,家裏條件不錯,從小也是嬌養着長大的,怕是吃不了這個苦。
孫大媽猶豫了下,說:“跑那麼遠,孩子想家,我們老兩口也想孩子,就想着還是在本地找個活幹。”
她估計是怕唐粒覺得王麗麗吃不了苦,又說:“咱們也不挑,甭管什麼活都行,就是圖個離家近點。”
王麗麗是個怎麼樣的性格,唐粒其實挺清楚,她本來也想過招她的,既然孫大媽又跑來說了,她也就沒推辭:“等過了年,您讓她來公司找我吧,一開始可能辛苦些,但休息時間肯定是能保障的。”
聽她這麼說,孫大媽可算放心了,高興地連連道謝:“還是你這孩子實誠,大媽可謝謝你了!”
不像老章家那個章雪,說得天花亂墜,什麼一個月能掙多少多少錢,結果一天要幹十五個小時,食堂伙食也不好,孩子喫不好睡不好的,大半年下來,瘦得都快皮包骨頭了。
孫大媽是真後悔,當初怎麼就覺得賣魚不好聽,腦子不釐清讓孩子去做皮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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