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馮軍浩長得人高馬大,還壯實,而唐玉呢,雖說身高相差不大,可身材明顯細瘦一些,倆人站在一起,一壯實一瘦弱,一彪一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盛主任看着倆人的體型,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之前是馮軍浩先到政教處來舉報,說是被同學唐玉打傷了,而後面他喊來唐玉問話,唐玉也很快就承認了,所以他也就沒有多想。
可現在看倆人站在一起,憑着多年當政教處主任的經驗,當然,其實根本不用經驗,憑肉眼看,這倆人打架,誰能更勝一籌,似乎也顯而易見吶。
盛主任狐疑地看看馮軍浩,又看看唐玉,皺起了眉頭。
唐粒瞥他一眼,笑眯眯地對馮軍浩說:“這位就是馮同學吧?唐玉這慫孩子,從小在我們機械廠宿舍大院裏,回回打架都是輸的,哪回被打得皮青臉腫的人裏都有他。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打得過馮同學?”
唐玉張了張嘴,半大少年,誰願意背個回回打架都輸的名頭,可仔細想想,他其實沒打過幾次架,僅有的幾次,確實都是輸的,只好又把嘴巴閉上了。
馮軍浩站在那兒,一臉的吊兒郎當,“當然是他偷襲啊,姐姐。”
他吊着眼睛斜了唐玉一眼,唐玉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訥訥跟了句:“是的,我偷襲的。”
什麼叫窩裏橫,這就是了。
在家裏,唐玉仗着父母寵愛,驕縱,蠻橫,喜歡喫獨食,還不尊重幾個姐姐,可在外面,人家一個眼神,他就乖乖地,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
要說之前唐粒對他敢在學校打架是心存疑慮,看到馮軍浩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憑着唐玉的性格,她是覺得,讓他在外面喫點苦頭,知道知道社會險惡也是好的。可考慮這件事的性質,唐粒又不能不管,孩子再熊,可以通過很多種方式去教育,但肯定不是通過這種方式。
因爲唐粒明顯不信的樣子,馮軍浩還擼起袖子,扯起褲腿,給唐粒看他的傷口,手肘和膝蓋上確實有大面積的擦傷。
“他躲着,先給我絆了一腳,害我摔了個大馬趴,手上、腳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然後他趁我摔倒了,壓着我揍了好幾拳,我身上都烏青了。”馮軍浩扯着褲腿振振有詞說,“賠償五十塊錢,不過分吧?”
唐粒看了眼那些傷口,說:“馮同學,我聽說你父母不在身邊,既然這樣,我們就更得對你負責。要知道,有些傷肉眼是看不出來的,得去醫院仔細檢查了才知道,咱們先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萬一還有內傷,五十元錢賠償那肯定是不夠的。”
馮軍浩來之前,唐粒已經跟盛主任說好,帶着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當然,用的理由就是怕這個沒有大人在身邊孤苦無助的孩子,萬一傷勢惡化。
盛主任當政教處主任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認真負責的家長,連連點頭,對唐粒的印象非常好。
馮軍浩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想要拒絕:“我身體壯,不會有問題的,五十塊錢就可以了。”
這年頭,孩子打架受個傷什麼的,都是家長商量着賠點錢或者賠點喫的喝的就算了的,誰會上醫院呀,上醫院那就是冤大頭了,掛個號都得花錢的。
唐粒用一種略帶責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孩子真是懂事,這是想給我們省錢吧?沒關係的,唐玉沒跟你說過嗎,姐姐辦了個工廠,挺掙錢的,不差這點錢。”
馮軍浩:“……我不是,我是,我就想,五十就夠了。”
唐粒笑着對盛主任說:“盛主任,孩子懂事,都是你們教育的功勞呀,不過,醫院還是要去一下的對吧?”
盛主任從剛纔聽到唐玉打架從沒贏過後就一直沉着臉,這時嚴肅地掃了馮軍浩一眼,說:“走吧,人家家長這麼負責任,也是一番好意。”
馮軍浩明顯不想去,可要說這學校裏,不管好生差生,最怵的人,肯定非嚴厲的盛主任莫屬,馮軍浩不敢明目張膽跟盛主任唱反調,只好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唐粒走到門口,才發現唐玉沒跟上來,於是喊了一聲:“走啊!”
唐玉一臉茫然:“我也要去嗎?”
唐粒無語:“不然呢?”這熊孩子,平時瞧着挺機靈的,怎麼在學校這麼木呆呆的。
好吧,唐玉也就乖乖地跟上了。
之前唐粒已經給祁振打了電話,畢竟這麼多人嘛,又要去醫院,還是自己開車方便點,正好祁振今天不忙,也就是跟於向文在商量事情而已,接到電話,扔下於向文就過來了。
他開着車等在校門口,看到盛主任,揮揮手打了個招呼:“盛主任,這裏。”
盛主任站在車子外面瞪着眼:“是你小子?”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政教處主任,送走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大部分學生自然是記不住的,比如像唐粒這種學生時代默默無聞的,他就毫無印象。可每屆最調皮的最無法無天的那幾個,總是有印象的,像祁振這種,恰好就是最無法無天的幾個之一的,他印象深刻到,看一眼就認出來了。
盛主任扭頭看看唐粒,又看看車裏人模狗樣的祁振。
祁振笑呵呵地解釋:“那是我媳婦。”
盛主任打開車門,先把馮軍浩塞進車,自己再一彎腰,也坐了進去,這才說:“你找了個好媳婦呀。”
“那是。”祁振得意道,他回頭看了眼馮軍浩,“就是你被唐玉給打了?”
馮軍浩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有點鄙視的意味,閉着嘴巴沒吭聲。
祁振笑了聲,“瞧你人高馬大的,還能被唐玉那傢伙打?他在我們宿舍大院裏,可都是隻有被人揍的份兒,嘖,二中現在的學生都不行啊!”
馮軍浩明顯不服氣,不過礙於盛主任就在旁邊,只能憋着不說話。
盛主任翻了個白眼:“你以爲個個都像你嗎,發起狠來能把人家腦袋都打破,那姓張的小子幹嘛了,你就那麼恨他?”
好吧,盛主任雖然年紀大了,可有一些特別的事情,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比如當年讀初三的祁振,莫名其妙找一個初一學生的麻煩,還把人家腦袋都打破了,事後還怎麼也不肯交待原因。
直到這小子畢業,盛主任也沒找出原因,所以一直耿耿於懷。
“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我哪記得。”祁振笑笑。
得,也不知道是什麼天大的祕密,這麼多年了,這小子還是不肯說。
盛主任倒也沒再繼續問。
馮軍浩偷偷地看了祁振一眼,聽盛主任的意思,前面這個男人也是他們二中的,還是個敢把同學腦袋都打破的硬茬,他忽然感到一絲心虛。
這時,唐粒帶着唐玉也過來了,她把唐玉塞進後座,自己坐到了副駕駛。
有盛主任這麼一尊大佛坐在中間,兩個少年倒是相安無事。
不過十幾分鍾就到了醫院,祁振停好車,一行人進了醫院。進了醫院就要掛號,開單子,找醫生看傷。
盛主任帶着兩個學生站在一旁,祁振陪着唐粒去掛的號,聽到唐粒說要掛兩個人的號,祁振回頭瞥了馮軍浩一眼,馮軍浩吊兒郎當地靠牆站着,接觸到他的眼神,忽然就挪了挪腳步,站直了。
雖說這位長不知道多少屆的師兄,穿着白襯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但他是能把同學打破腦袋的硬茬,馮軍浩覺得自己跟人家確實是差遠了。
他有點怕這個師兄。
今天是工作日,醫生那邊倒是不怎麼忙,很快就輪到了。
醫生先給馮軍浩看了看手肘和膝蓋上的傷,又讓他躺到簾子後頭的牀上,給他這邊按那邊壓的,檢查了許久,而後坐回到桌子後面,在病例上鬼畫符一樣地寫了兩行字,懶洋洋說:“都摔了好幾天了吧,傷口今天怎麼又被擦開了?沒什麼問題,弄點碘伏擦一擦就行了。這點傷,再晚兩天來,結的痂都能脫落了。”
馮軍浩鞋子都沒穿好,就從簾子後頭掙扎着蹦出來了,反駁說:“我這是被打的,就今天被打的……”
醫生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呵呵笑了兩聲,沒說話。
唐粒把另一本病例放到醫生面前,推了唐玉一把:“還有這個。”
唐玉被推得踉蹌了一下,一臉懵懂,“什麼,我,我也要檢查?”
醫生放下筆,看了唐玉一眼,直接往簾子後頭走。
馮軍浩有些慌了,喊:“他檢查什麼,憑什麼他也要檢查,我纔是被打的那個!”
祁振站在旁邊,拍拍他的肩膀,笑了聲:“他身體不好,來都來了,順便也檢查一下,你緊張什麼?”小屁孩就是小屁孩,這還沒開始呢,就開始慌了。
那邊唐玉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躺在病牀上,被醫生掀開衣服,這邊瞧瞧,那邊按按了。
沒一會兒,醫生出來:“身體有挫傷和淤青,還好,不嚴重,應該沒有傷及內臟,不放心的話,可以帶他去做個X光。”
意料之中,唐粒問:“是新傷嗎?”
醫生看她一眼:“新傷,不超過三小時,哦,他身上還有些舊傷,瞧着應該有一陣子了,跟今天這傷瞧着挺異曲同工的。”
他唰唰唰在病例上又寫了幾行字:“我建議先觀察兩天,要有什麼不舒服再做,X光挺貴的,省點錢。先開點雲南白藥用用吧,沒別的問題的話,很快就好了。”
醫生絮絮叨叨地說着話,會診室裏的其他人卻都沉默了。
盛主任因爲遇見祁振而略微緩和的臉色,在聽到馮軍浩身上的傷已經好幾天了時,就陰沉了下來,等聽到唐玉身上有挫傷和淤青,還是不超過三小時的新傷時,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了。
馮軍浩顯然也反應過來發現事情不太妙了。他原本站在那裏,人都是歪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卻緊緊貼在牆壁上,恨不得鑽進牆壁裏去。
真相昭然若揭。
盛主任既然能從事政教處工作那麼久,在學生的教育上,就不是個溫情派,他選擇單刀直入:“馮軍浩,其實是你打了唐玉,卻反而誣陷他,還想跟他家裏訛錢,是不是?”
出於對學生的愛護,哪怕上門求助的是初三年級出了名的學渣,他也還是讓人喊來了唐玉,並在唐玉承認打人後,馬上讓人去找了唐玉的家長,要爲馮軍浩討一個公道。
可他萬萬沒想到,馮軍浩一個初中生,他居然能這麼狡猾,不但欺負同學,他還惡人先告狀,要從被欺負的同學身上訛錢。
盛主任簡直氣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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