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實際上是,唐家日子好過以後,唐玉也順帶得了實惠,別說幾個姐姐給的壓歲錢了,就是偶爾幾個叔叔、堂哥過來,也會給他塞幾塊錢。他手裏有錢了,在學校很是嘚瑟了一陣,每天換着花樣買零食,這不,就被馮軍浩給盯上了。
馮軍浩的父母偷渡去港城打工,已經幾年沒有音訊,家裏只有他和一個年邁的祖母。老人每天擺攤拾荒,掙幾個小錢也只夠維持祖孫倆的生計。老人管得了孩子溫飽,卻管不了孩子其他,這麼個孩子成天在街上混,可不就混成二流子了?
兜裏沒錢,可他從小就學會了從旁人的兜裏拿錢。小學時候就找低年級的同學拿,上了初中就找小學生要,上了初三,好嘛,長得越來越壯實高大,這整個二中,除了少數幾個跟他差不多的,其他人兜裏的錢他都敢拿。
只可惜,這年頭暴發戶還是少,大部分人家裏都不富裕,孩子兜裏有錢的就更少了。
唐玉原本也屬於兜裏沒錢的,雖說家裏條件還可以,但尹巧芬是個摳搜的性子,哪怕寶貝兒子,她也只會往他手裏塞喫的東西,能落到唐玉手裏的錢,也不過過年時幾毛錢的壓歲錢,那點錢,沒等出正月,他就霍霍完了。
所以之前馮軍浩壓根沒注意過唐玉。
可誰知道唐玉時來運轉,忽然富了呢。
馮軍浩就坐在唐玉後排,一天天的,眼見他今天麥麗素明天果丹皮的,一看就跟個家裏錢花不完的二傻子似的,而且,他這人還愛喫獨食,買了零食從來不說給前後左右的同學分一點。馮軍浩這不就注意上他了嘛。
可以說,唐玉那點私房錢,自己還沒用上幾天呢,就被馮軍浩一點點地都弄走了。
而今天,因爲唐玉實在沒錢了,馮軍浩拎起拳頭就揍了他一頓,然後,這小子靈機一動,就出了這麼個主意。
你沒錢了,你家裏人還能沒錢嗎?
就用身上這點傷,讓唐玉家裏人隨便賠個幾十塊的,也就夠他花銷一陣子。
唐玉被打怕了,哪裏敢說不,當然是乖乖地配合了。不過叫家長的時候他也留了個心眼,沒敢叫父母,而是說了唐米的單位地址。
事情弄清楚後,唐粒本意是要報警的,不過盛主任大約還是不肯放棄他有教無類的教育方針,想着還是要挽救一下馮軍浩。
唐粒考慮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畢竟馮軍浩才十五歲,根據華國現行法律,已滿14歲不滿16歲的未成年人只對某些嚴重犯罪負刑事責任,屬於相對刑事責任年齡段。現在還沒有校園霸凌的說法,這麼點輕微傷,進了派出所,只怕也頂多教育訓誡一通,不會有實質性的懲罰。這麼一來反倒容易讓孩子看輕了司法機關,不但不會起到警示作用,以後沒準還更無法無天。
上輩子有個於刑法上頗有研究的網絡名人說過,給未成年人普及法律,讓他們知道在某個年齡段他們做某些事情是不會受到懲罰的,這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唐粒深以爲然。
只能希望盛主任的教育能取得成效吧。
取了藥,還得把盛主任跟馮軍浩送回二中。到了二中門口,祁振把車靠在路邊,自己下車,搭在馮軍浩肩膀上,跟他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跟盛主任告別,回來了。
透過車窗,唐粒看到,盛主任氣呼呼地指着馮軍浩的鼻子罵了幾句什麼,然後倆人一前一後進了校門。
“你跟他說什麼了?”唐粒有些好奇。
祁振從後視鏡裏看了跟鵪鶉似的縮在那裏的唐玉,搖了搖頭。
唐粒也就不問了。
車開到機械廠職工大院門口,唐玉慢吞吞下了車,扭頭看着車裏的唐粒欲言又止。
唐粒下車,把一包藥塞他懷裏,說:“放心吧,你這野小子的事情,我才懶得往外說呢。”
提心吊膽了一路的唐玉,暗暗鬆了口氣,甚至都沒去在意唐粒喊他野小子的事情。
雖說他其實沒有打架,現在也不用給別人賠償,甚至盛主任出於自己弄錯了而馮軍浩家裏又沒有錢的原因,還提出由他出錢賠付醫藥費,只不過被唐粒婉拒了。
所以按理說,他是沒什麼好心虛的。
可半大孩子的心理是很奇怪的,要他打了別人,家裏賠點醫藥費,他也不過是被父母打罵幾下,可要讓人知道,他被人打,還長期被人敲詐勒索,他會覺得比打人還要丟臉。因爲那樣的話,可能人人碰見他都會說一句,這孩子怎麼這麼膽小,宿舍大院裏的孩子可能也會笑話他,這顯然是他更不願意面對的。
難得地,在唐粒轉身上車的一剎那,唐玉還藏在喉嚨裏、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
唐粒上車後,祁振就說起剛纔跟馮軍浩說話的事,其實無非就是委婉地警告了下,讓他好好讀書,別再找唐玉麻煩。當然,鑑於唐玉也不是什麼乖巧老實的好學生,這話就不用讓唐玉知道了,免得他到時候以爲自己有了靠山就去學校作死,所以剛纔祁振纔沒說。
“我跟馮軍浩說了,他要老老實實地,回頭我還能給他找個打工的地方,讓他能正兒八經地掙幾個錢。”祁振說。
“你這是想要度化他呀。”唐粒笑道,“這是前校園混混對現校園混混的忠告嗎?”
祁振挑眉睨她一眼:“什麼混混,他那是混混,我可不是,我怎麼着,也是老大吧?”
是呀,還是信誓旦旦要帶着兄弟去海島救人的熱心市民呢。
唐粒想着,揚了揚脣角。
祁振今天既然已經放了於向文鴿子,就不準備回去了,唐粒呢,她倒想回布藝公司處理點事情,可因爲那些事情押後一天處理也沒什麼關係,於是倆人一合計,就乾脆給自己放半天假。
這個季節正是螃蟹肥美的時候,唐粒想喫螃蟹,於是祁振方向盤一打,倆人開着車從機械廠職工宿舍大院出來,就直奔龔蕙蘭開的小飯館。
要說龔蕙蘭,確實是個精明能幹的人。她幫着村裏壓貨,來往安縣次數多了,就起了心思,想在安縣開個小飯館。畢竟安縣這邊海鮮賣得貴,而且很多人也不會做海鮮,她有手藝,就覺得這是個掙錢的路子。
她夫妻倆都是肯喫苦的,家裏攢了點錢,開個飯館綽綽有餘。
飯館開起來,一開始只她一個人,做些海鮮麪、海鮮年糕什麼的,兼着做點炒菜,哪知道生意非常好,後面她男人乾脆也就過來幫忙了,甚至孩子都轉學到安縣的小學讀書了。
用後世的話說,龔蕙蘭現在也算是個新安縣人了。
短短半年時間,飯館的店面就擴了一倍,現在已經專做炒菜了,晚飯和宵夜的生意都非常好,在縣城裏也算小有名氣。
唐粒他們過去,龔蕙蘭自然挑了最肥美的螃蟹,親自給他們做了。等到倆人喫完飯,龔蕙蘭拉着唐粒說了幾句話。
“唐米考上電大挺忙的吧,我好些日子沒瞧見她了。”龔蕙蘭說。
“課程倒挺寬鬆,而且大部分都在晚上和週末,只是她兼着布藝公司那邊的工作,又要照顧孩子,確實是挺忙的。”唐粒說。
龔蕙蘭遲疑了一下,問:“她跟夜校那個老師還有來往嗎?”
其實關於夜校那個老師的事情,唐粒知道的還沒龔蕙蘭知道得多。畢竟唐粒年紀要比唐米小,這種事情,跟自己妹妹有時候抹不開面子說的,倒是龔蕙蘭,年紀比唐米要大一點,有些事情,唐米沒人商量,就會跟她說。
不過,哪怕龔蕙蘭跟唐米最近見面少了,按理龔蕙蘭也不會拿這個事情問到她這裏。
唐粒於是說:“蕙蘭姐,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龔蕙蘭遲疑了下,才說:“多虧了你,當初勸我做宵夜生意,我這飯館現在生意才能這麼好,尤其夜裏,過來喝酒聊天的人非常多。”
龔蕙蘭的拿手菜是做海鮮,而年初唐粒又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小龍蝦,還手把手地,教了她烹飪的方法。原本,龔蕙蘭還將信將疑,畢竟他們海邊人喫海鮮都是喫一個鮮字嘛,這小龍蝦的烹製口味卻非常重,不是麻辣就是蒜蓉,她心裏其實挺沒底。
哪知道,這小龍蝦上菜單後,夜裏喫宵夜的人,成倍暴增。
畢竟,誰能抵得住小龍蝦配啤酒的誘惑呢。
從當初劇組食物中毒的事情開始,就是唐粒在幫她,現在又因爲唐粒,她的飯館才能做得這麼好,對唐粒,龔蕙蘭是打心底裏感激。也因此,有些話站在她的立場其實不應該說的,她還是得說。
她頓了下,繼續道:“那位楊老師也來過幾次,我之前遠遠見過他,所以認識,他倒是不認識我。他每次過來,都是跟幾個年紀差不多的男人一起,我聽着他們說話,那位楊老師的老孃,只怕不是個好相處的。之前唐粒跟我說,他之所以年紀這麼大還沒結婚,是因爲前面那個對象嫌貧愛富拋棄了他,他才心灰意冷的。可我聽他們喫飯時說的,好像實際並不是這樣,而是他娘嫌棄人家姑娘沒有好工作。”
所以,其實是他老孃嫌棄人家,還給人家編排了個嫌貧愛富的罪名,而楊老師明明知道實情,卻並沒有爲那個姑娘辯駁,反而是順着他媽的話,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作了自己的遮羞布?
“還有。”龔蕙蘭猶豫了下,說,“他們家對於唐米,離婚帶個孩子,就是頭一條的不滿意。”
既然他們家可以因爲前一個對象工作不夠好而嫌棄,那麼唐米離婚帶個孩子,又比楊老師大了幾歲,不滿意就更是意料之中了。
難怪那位楊老師一直黏黏糊糊的,又要獻殷勤又不敢直接說,原來是這樣。
唐粒點點頭:“我明白了,蕙蘭姐,謝謝你提醒。”
龔蕙蘭笑道:“你不嫌我多事就行。”
回到車上,不用祁振問,唐粒就把事情說了一遍,完了嘆息道:“我大姐這樣的賢妻良母,怎麼總是遇到渣男。”
張肖軍那種能動手的,算得上人渣了,而這位楊老師,別看外部條件不錯,可照這種種行爲看,也是妥妥的渣男一個。
祁振默了下,安慰道:“我看大姐對那個楊老師也沒什麼,你其實也用不着瞎操心,以後總能遇到更好的。”
唐粒嘆道:“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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