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作者:蔥青
接近十月,湖省的災情日益嚴重,受災面積蔓延至臨近好幾個省份,受災人口高達數百萬。唐粒跟祁振商量了,乾脆把預先準備辦婚禮的物資也都捐了出去,等到十月二號那天,就簡單在國營飯店擺了幾桌,請了些關係近的親朋好友。

  不過,哪怕如此倆人的婚禮還是在安縣引起了一陣轟動。

  因爲婚禮禮服實在太好看了,一套是古式的鳳冠霞帔和喜袍,一套則是民國風的旗袍和中山裝,兩套服裝都精緻典雅,尤其新娘的服裝,上面有非常繁複的刺繡的花紋,栩栩如生,聽說這是安縣雕繡,大家都傻眼了,原來咱們縣裏的雕繡這麼好看的嗎?

  參加婚禮的人裏有個文聯的畫家,也是攝影愛好者,整場婚禮下來他一口飯沒喫一口酒沒喝,光顧着追在兩位新人後面拍照了。

  沒辦法,這麼漂亮的禮服,長得這麼好的新郎新娘,這輩子估計他也只能碰見一次,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呢,別說一頓飯不喫,就是讓他三頓飯不喫,他也願意呀!

  總之這位畫家因爲畫技一般,其實在文聯一直是混混日子的,結果因爲婚禮上一組攝影作品,當年居然就在全國大賽上獲得了一等獎,轉年又在國際大賽上獲得了銀牌,憑着這些成績,這位名聲不顯的畫家後來居然成爲了一個很有名氣的攝影家。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婚禮結束,唐粒和祁振回到溪邊的小洋樓。

  祁振有些醉了。雖說婚禮是簡辦了,可還是有許多必須得請的客人,親朋故舊,生意夥伴什麼的,尤其祁振那些從小一起混着長大的發小,個個逮着機會,拼命灌祁振酒。

  不過,相比上輩子算是好的了,上輩子祁振被灌得人事不省,還是於向文他們幫着擡回家的。這輩子,他至少還搖搖晃晃的,只要唐粒扶着他就可以了。

  所幸小洋樓裏什麼都齊全,等於向文他們走了,唐粒先燒了水,泡了杯蜂蜜茶。她捧着杯子放到臥室牀頭櫃上,喊了兩聲祁振,祁振卻沒動,唐粒微微彎腰,仔細看了兩眼,燈光下,他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

  他是真的長得好看,只是他從小就有點桀驁不馴的氣質在身上,大約是屬於,旁人多看兩眼,都要橫眉冷目頂一句你看什麼的那種熊孩子,而長大了,就更混不吝了,只有這兩年,脾氣收斂了許多,人也沉穩了,可商場上混多了,周身卻又多了幾分冷厲的氣質,所以平時倒容易被人忽略他長得十分好看這個事情。

  只有這個時候,閉着眼睛安安靜靜的,五官的精緻俊美才一覽無遺。

  唐粒看了一會兒,正要起身,祁振忽然動了下,睜開了眼睛。

  大約是嫌燈光刺眼,他一隻手搭在額上,微眯着眼,啞着聲音問:“你看什麼?”

  唐粒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她低頭在他脣上輕啄了,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又站起來了:“把蜂蜜水喝了,我先去洗個澡。”

  祁振伸手想捉她,她跟條滑溜的小魚兒似的,一下就躲開了,等祁振起身坐起來,她已經從衣櫃裏取了換洗的衣物去洗漱了。

  祁振靠在牀頭坐了會兒,把蜂蜜水喝了。

  其實他今晚喝得不算多,畢竟有上輩子的經驗,哪還能像上輩子似的,再傻乎乎地被灌倒?他瓶子裏的酒早都換過了。

  只是這種手段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於向文他們那一夥,所以最後那幾下,纔是把他灌得暈頭轉向的罪魁禍首。

  現在他眯了會兒,又喝了杯蜂蜜水,也就清醒了。

  看到唐粒穿着黑色的絲綢吊帶睡衣進門,他揉了揉太陽穴,不禁問:“怎麼換衣服了?”

  今天他們的禮服受到了賓客的一致誇讚,其實不止賓客覺得好看,祁振也覺得好看,不管是紅色喜慶的鳳冠霞帔,還是能將女性身材之美襯托到淋漓盡致的旗袍,都非常好看。

  唐粒早在洗漱時已經做完了護膚的流程,現在天氣已經有些涼,她穿着拖鞋,噼裏啪啦快步走到牀前,把祁振往裏面搡了搡,自己就鑽進被窩了。

  “睡覺了,當然要換睡衣。”唐粒這纔回答他的問題,“你好些了嗎,快去洗漱吧。”

  她有些冷,把被子拉得遮到下巴,只露出一張白皙潔淨的臉,看着頓時小了許多,像十幾歲的少女。

  他忍不住連人帶被子地抱住了,湊上去,輕輕地吻了吻她額頭。

  她身上有沐浴過後清爽的香氣,祁振的吻不自覺地往下挪移,移到她柔軟的脣上,輕輕地含住。他的氣息很快變得沉重起來,手從被褥的縫隙中探了進去。

  唐粒一開始覺得他身上的酒味有些燻人,推着他,含糊地想要抱怨,想叫他先去洗漱。

  可很快她的身體漸漸綿軟下來,雙手卻下意識地,緊緊地攀着他的脖子,她於茫然失重之中,下意識地緊緊地攀住他,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

  夜漸漸深了,秋季寂靜的夜裏,連蟲鳴聲都沒有,只有遠處潺潺的流水聲,永恆地吟唱着。

  某一霎,屋子裏傳出低低聲音,帶了點哭泣的腔調。

  而後許久,終於漸漸歸於沉寂。

  ……

  喜宴結束後,賓客陸續都走光了,新郎新娘也被送回去了,國營飯店裏只剩下雙方的幾個親戚,還在善後。

  按理這年月,暴發戶是有一些,可要說富裕,大部分人都不富裕。喜宴上的葷菜照常理是剩不下什麼的。可問題是,請的賓客裏有不少是各廠礦單位的領導,還有就是唐粒和祁振在生意上的客戶或者夥伴,說回來,哪怕是雙方的親戚朋友,其實也大多家裏條件不錯,所以最後飯菜倒是剩下不少,反倒是酒水,因爲用的酒好,幾乎都喝光了。

  尹巧芬在主桌上找到一瓶還剩一半的茅臺酒,趕緊把蓋子擰緊了,裝到帆布袋裏。

  尹志勇作爲新郎唯一的舅舅,今晚自然也來喫席了,而且,喝得酩酊大醉。被唐家兄弟扛走的時候,他還衝着尹巧芬喊呢,讓她給他留瓶好酒。

  唯一的舅舅,留不了一瓶好酒,給他留半瓶自然也是應該的。

  唐米也還在,她和劉夢華、方翠柔一起,正幫忙歸攏沒喫完的葷菜。

  老四唐國康的媳婦馮雪琴,因爲之前給朱彪通風報信的事情,負氣在孃家待了一陣。不過她哥哥跟唐粒承包了他們村裏的基地,肯定不願意跟唐家鬧得太不愉快,再說馮大舅自己是個爽利的人,聽說馮雪琴乾的事,也覺得太埋汰,沒多久就把人趕回來了。

  馮雪琴回家以後倒是老實多了,只是不知道是心裏存着疙瘩還是怎麼的,現在很少跟兩個妯娌來往。

  所以今晚吃了席,她也就走了,沒留下幫忙。

  尹巧芬蒐羅了酒也就過去一起幫忙了。

  “可惜運送不方便,不然這些湯湯水水的,歸攏帶回去給養殖場的豬喫倒是再好不過。”劉夢華說。

  方翠柔笑道:“可不是。”

  他們一大家子人,現在都習慣了,看到什麼東西,都得想一想種養殖基地裏的莊稼牲畜是不是用得上,其中又尤以劉夢華爲最。

  用劉夢華的話說就是,做夢也沒想過能過上這麼富裕的日子,還不得千方百計把地種好,把牲口養好?

  尹巧芬難得跟兩個妯娌遇上,少不得也得寒暄幾句,“經武是真能幹,我聽說唐粒的公司什麼配送的,全靠他。”

  劉夢華和方翠柔對視一眼,都有些詫異,這位向來眼睛長在腦門上大嫂,怎麼主動跟他們說話了。

  不過,誰不喜歡聽人誇自己的孩子呢。

  劉夢華笑道:“還不是全靠了唐粒。”

  “你家育文也不錯,聽說考了個好大學。”尹巧芬又對方翠柔說。

  方翠柔笑笑:“也是運氣。”

  唐育文高考分數考得很高,當時也沒跟家裏商量,就報了個首都最好的學校,把他爸媽都給嚇壞了,生怕錄取不上,到時候雞飛蛋打。結果唐育文說,他要考不少首都的大學,都對不起唐粒姐幫他找的那些備考資料,唐國成和方翠柔這才知道,最後衝刺階段,唐粒給他弄了不少珍貴的資料和真題。

  最後當然有驚無險,考上了。

  方翠柔心裏是很感激唐粒的,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跟尹巧芬說了。大家都是親戚,尹巧芬和唐粒的關係,外人不知道,她們還是知道的。父母生養的恩情,唐粒自然是認的,可要說跟尹巧芬有多親近,那還真沒有。

  東西收拾了,碗筷倒不用他們管。這也是在國營飯店辦酒席的好處了,比自己辦輕省多了。

  幾人弄好了,各自拎着東西出門。

  走到轉角處,忽然聽見前面有人說話。

  “……多半是祁振被纏上了,沒辦法吧,你們瞧那新娘子,長得確實也漂亮,這年輕小夥子,哪裏受得住?”

  “也是好笑的,聽說婚前雙方父母都沒喫飯,今天你們也看見了,蘇向雪都沒來,我家那口子也是直腸子,直接問了祁振他爸,人祁廠長當時臉色就變了,後面只冷冷說了句生病了。我活到現在,還是頭一回見,娶媳婦婆婆不出面的呢。”

  “早聽說蘇向雪對這個兒媳婦不滿意了,哪想到不滿意到這程度。”

  “嗨,能滿意嗎?雖說父母是雙職工,可都是機械廠的職工,這就等於是祁振他爸手下的兩個兵了,祁傢什麼家庭,蘇向雪什麼眼光,哪能看得上。而且,瞧他們家幾個親戚,都是老農民吧,連點剩菜都不放過,嘖。”

  這是祁家的幾個遠房親戚,剛纔在幫忙善後的。

  要說蘇向雪,也真跟被人下了降頭似的,當初祁振和唐粒訂婚,是祁振殺了她個措手不及,後面大定小定都下了,她不但沒自己想明白過來,反倒是變本加厲,想方設法地逼着祁振跟唐粒退婚,祁振被她煩得沒辦法,乾脆就不回家了。

  當然,祁振不回家,蘇向雪也有辦法。她的辦法就是,在祁振和唐粒的婚事上,採取非暴力不合作態度,什麼雙方父母見面喫飯,什麼準備聘禮收拾新房,她都不參與,甚至連兒子的婚禮,她都找了個生病的藉口,躺在家裏死活不出門。

  她這樣子,看在祁宏放的眼裏,可不就跟被人下了降頭似的嘛。不過,作爲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祁宏放頂多也就是在心裏吐槽吐槽。

  總之,由於蘇向雪的不合作,然後祁宏放自己也忙,雙方父母在兒女婚前確實沒有坐在一起喫過飯。

  爲此,祁宏放今晚還特意給唐國順和尹巧芬敬酒賠罪了。

  尹巧芬心裏當然也不舒服,但一來這門親事她自己很滿意,二來唐粒的事情她現在根本插不上手,所以也只能揣着明白當糊塗。

  現在突然聽到祁家的親戚這麼說,她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不過,因爲對方是祁家的親戚,她猶豫了下,沒吭聲。

  倒是劉夢華向來是個有話直說的,她快走了幾步,就走到那幾個嚼舌根的女人面前了,“幾個嫂子,我們是老農民,你們說的沒錯,剩菜我們可不能放過,家裏的豬啊雞啊鴨啊的,都嗷嗷叫等着喫呢,不過,畜牲哪有人重要呢,你們要想要,這些都給你們!”

  她把個大塑料袋一下砸在最後說話那人身前,那袋子原本是扎着的,可這麼一砸,一下就破了,湯湯水水的濺了那人半身。

  那人一聲尖叫:“你幹什麼!”

  “送你了呀!”劉夢華大聲道。

  方翠柔跟在後頭,也冷笑了下,說:“要是不夠,我這兒還有,咱們養畜牲是養,養幾個人其實也沒什麼的。”

  那幾人沒想到背後說閒話正好被人聽見了,當然,更沒想到新娘家這幾個親戚這麼厲害。之前說話的那人嗷嗷叫地,就想撲過來呢,不過那幾人中有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用力扯住她,在她耳邊說了句話,那人一愣,就頓住了。

  其實是,這幾個人跟祁家不過沾了點很遠的親戚關係,而因爲蘇向雪撂挑子不幹事,祁宏放沒法子,才請了他們過來幫忙的。因爲關係遠,他們對於唐粒的情況並不瞭解,只聽說父母是機械廠的職工,她自己之前在棉紡廠待過,後面下崗了就做了些生意。

  她們並不知道唐粒做什麼生意,可想想也知道,一個下崗女工,能做什麼生意?

  雖說她們自己家境也很普通,但因爲是祁家的親戚,自覺面對新娘家的親戚,要高人一等。

  而正因爲她們家裏條件也不算太好,內心裏其實是覺得,既然來了祁家幫忙,酒席上剩下的菜餚酒水,按理就該歸她們的,所以對新娘家幾個收拾剩菜的親戚就更看不上了。

  當然,也是因爲巷子裏沒什麼人,幾人邊走邊說,就把酸話都倒出來了。

  而那個一直沒說話的,卻是她們之中唯一對唐粒有些瞭解的。

  她也不過說了句,新娘是當大老闆的,這幾個親戚也是當老闆的。之前說話的那個人雖然半信半疑,卻終究冷靜了下來。

  今天是祁家辦喜事的日子,她們幾個被請過來幫忙,且不論因爲什麼起了爭執,回頭鬧得不好看,肯定在祁宏放那兒就留不下什麼好印象了。

  於是幾人想了想,終究什麼也沒說,灰溜溜地就走了。

  要說祁家這些親戚驚疑不定,現場其實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喫驚得不得了。

  這個人,自然就是尹巧芬。

  在尹巧芬的記憶裏,自己這兩個妯娌,那都是實打實的農村婦女,沒見識,沒文化,每次上縣城來,都是戰戰兢兢的,劉夢華還好一些,性格咋咋呼呼的,方翠柔卻是個謹慎內斂的,生怕鬧笑話,說話都不敢大聲的。

  可她們現在,一個聲音比一個響亮,一個揚手就砸東西,一個冷笑着陰陽怪氣地嘲諷人家,不過三兩句話,祁家那幾個親戚居然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走了。

  用後世的話說,這簡直就是戰鬥力爆表呀!

  尹巧芬覺得,自己都快不認識這兩個妯娌了。

  倒是劉夢華和方翠柔倆人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好歹她們也經常跟着自家男人在各個種養殖基地轉悠,也算是種養殖基地的管理層了呢,比起村裏那些難纏的種植戶、養殖戶,這幾個婦女根本都不算什麼。

  而且,她們的男人自從跑到外地學了技術,這眼界都開闊了,往年農閒的時候都是在家湊着打打牌吹吹牛的,現在牌也不打了,牛也不吹了,閒下來居然還知道帶她們出門旅遊了。

  她們可都是去過首都的人了,就說,跟以前能一樣嗎?

  “你這搞的,髒了一地,太不衛生了。”方翠柔指着地上的東西說。

  劉夢華笑道:“我也是氣的,說咱們也就罷了,她們那麼說唐粒,不虧心的嗎?也不看看,祁振那孩子,多稀罕咱們唐粒。”

  方翠柔當然也是這個想法,不過她生性內斂,不愛說這些,只說:“行了,咱們想法子收拾一下吧。”

  倆人於是又折回國營飯店,借了掃帚、簸箕和泔水桶來。幸好國營飯店裏的泔水也是拿去餵豬的,不然這一袋子東西可就真浪費了。

  尹巧芬站在一旁,看着她們妯娌倆有說有笑的,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她忽然有種感覺,好像身邊的所有人都在改變,只有她一成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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