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張大夫拳打鎮關西
張大夫是附近最好的大夫,不僅醫術高超,還醫者仁心。
他看病從來不問出身,無論是世家還是官員,無論是農人還是商戶,甚至是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奴隸,通通都一視同仁。
張大夫見大馬抱着祝妹急匆匆跑來,還以爲對方出了什麼事,連忙吩咐正在煮藥的阿花將人請到了最裏的休憩室裏躺着。
可當他爲祝妹診脈後,人都麻了。
小姑娘人昏迷着,這胎卻穩得跟頭牛一樣。
可看診的都是熟人了,張大夫也沒戳穿,替她開了副安神藥,點了安魂香,便退了出來。
留她好好睡一覺。
他出來看到一臉焦急的大馬,還心生感慨——
這兩人都是老熟人來着,一個是小荷照顧已久的姊妹,一個是她愛慕多年的夫婿。
當年大馬被馬匹踩踏,重傷瀕死,還是小荷在這裏三跪九叩求的蘇神醫。
他是親眼見着小荷如何整夜整夜地照顧大馬,如何跪遍了青州街坊裏的子錢家,只求向他們借印子錢。
她的膝蓋跪爛了,她把尊嚴打碎在了泥地裏。
在許多個幽幽的良夜裏,他都有聽到她的歌聲,她唱着不知哪裏流傳的童謠,守在大馬的病牀旁。
可以說,張大夫見證了一個少女所有的滔天愛意。
後來小荷在還債路途失蹤,張大夫還偷偷替小荷給那些子錢家抹過賬,那些人這纔沒有找剛剛甦醒的大馬算賬。
休憩室裏睡着的祝妹,當年在小荷失蹤後,還回回跑到他這裏拿藥。他按照小荷留下的囑咐,每次都把藥調得好好的,還忍着肉痛往祝妹的小籃子裏塞野山參。
這可是他爲着和小荷的那點情誼無償塞的。
後來大馬病好了,這小姑娘就不來了。
一晃都快三年沒見了,沒想到今日又碰上了。
“嘿嘿,你小子,沒想到你小姨子也懷上了。”張大夫蹲在門後的水溝旁,明明是一個俊秀的後生,非要抽一口水煙。
“你和你家小荷,啥時候有啊?”張大夫一副孃家老前輩的模樣,看着門前遊過的小鴨子,嘿嘿問道,“到時候記得來看診,我給小荷全程坐穩了胎!”
那大馬聽到小姨子這稱呼,先愣了一下,低下頭說道,“裏面的不是小姨子,是我家娘子。”
撲通——
水煙落到了地上,張大夫怔忡了半天,才一寸寸回過頭,“你說什麼?”
“張大夫您誤會了,祝妹纔是我家娘子。”大馬好聲好氣辯解。
他這個時候不能當懦夫,祝妹有大恩於他,而他和小荷已經斷乾淨了。他應該對祝妹,以及祝妹肚子裏的孩子真正負起責任。
“你倆,啥時候開始的?”張大夫涼涼地斜了大馬一眼。
大馬沒有察覺到張大夫異樣的情緒,“很久了,祝妹於我難以忘懷的恩情,我不應辜負她。”
張大夫奇怪了,前段時間見到小荷,她不是還說,就要和大馬成婚了嗎?
怎麼到了大馬這裏,就是早就和休憩室的小姑娘在一起了。
張大夫心頭有一股火在蹭蹭蹭往上竄,但他還是能冷靜地詢問,“她於你,有何恩情?”
大馬本就苦悶,聽着張大夫這樣說,忍不住去傾訴。
畢竟當年那些藥還是張大夫開的,如果是張大夫,一定能明白他的苦衷。
“您可還記得當年我落馬重傷?”大馬問道。
張大夫的拳頭,在衣服下面握緊了,他看着又游回來的小鴨子們,心境變了,彷彿那是一羣油酥鴨。
“當然,你當年傷成那樣,我可救不了。”張大夫的聲線,在平靜裏狠狠平靜着,“還是我師兄替你看的診,他診金貴,你的藥費更貴。”
大馬一陣恍惚,心頭一瞬間充滿了對祝妹的一腔柔情,“是啊,連我都難以想象,祝妹爲了救我,付出了多少……”
“哪裏像小荷,一看我不行了,就自顧自跑了。”大馬垂眸自嘲,當年明明她纔是自己的愛人,最後卻要祝妹爲她兜底。
之後,還做了那般傷害祝妹的事情。
張大夫快呼吸不過來了,他瞪着又游過去的鴨子們,彷彿在瞪酸蘿蔔老鴨湯。
“你說說,她是怎麼救你的?”張大夫沒有立馬拆穿,他就是想知道,一個人的謊言,到底有多麼無恥。
“大夫您不是知曉嗎?”大馬奇怪,“她三跪九叩蘇神醫爲我診治,借遍了所有人爲我籌藥費,還親力親爲地照顧我,徹夜不睡自己累得雙脣蒼白,暈倒了過去……”
“那段時間,小荷跑了,我又傷了,只有她……”大馬深情回望,彷彿隔着白牆,望見了躺在牀上的佳人,“孫林總管警告過我,祝妹爲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能辜負她……”
“甚至,她還爲我煮野山參粥,那野山參,是她每天天不亮,就去附近的山中挖的……十個手指頭全都挖出了血……”
就在門前那羣鴨子全部變成紅燒鴨的那一刻,張大夫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他站了起來,先是撣了撣衣服上的灰,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一拳打在了大馬臉上。
“不要仗着你不是人,就可以爲所欲爲!”張大夫一個瘦弱醫者,力氣還是很大的,“那野山參是你爹我,看在小荷的面子上送的!”
大馬驟然被打,直接跌坐在了門前。
他被打得很懵,心底有氣,更多的是聽不懂張大夫說的話。
什麼叫野山參是張大夫送的?明明那野山參是祝妹……天不亮就去山上挖的……
他還記得她一口口喂他粥時,她溫柔又害羞的表情。
還記得孫林在他們旁邊打趣,說是祝妹熬了多久的粥,這情誼他怎麼能還得了。
“三跪九叩的是小荷,借遍所有人的是小荷,在醫館徹夜徹夜照顧你的也是小荷!”張大夫不顧一切地怒吼,把拳頭打在了大馬臉上、身上。
這年頭,讀書人也是要略通一點拳腳的,不然出去真的很難混。
大馬本可以反抗,可他聽着張大夫的話,濃眉緊緊皺起,他怎麼也聽不懂,聽不懂張大夫的話,什麼叫……什麼叫……
那些都是小荷做的?
這怎麼可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