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死丫頭喫得真好
頭戴面簾斗笠,身着深灰常服,身材蕭蕭肅肅十分高大。
只一腳,就將壓倒在小孩子們身上這座最爲可怕的大山踢飛了出去。
那男人摔在柱子上,登時哎喲連天,半天爬不起來。
謝淮把被毆打的小孩子抱了起來,他這才發現,她撲到的那物是個人。
孩子們用麻草把那人遮蓋起來了,謝淮一掀開,就聞到一陣惡臭。
那是個骨瘦如柴的少年,右腳上有幾個深可見骨的大創口,上面爬滿了白色的蛆。
他虛弱無比,似乎快要死了。
謝淮嘆了一口氣,他似乎管了一件非常不該管的事情。
當他把人送到醫館的時候,張大夫都無語了。
“一二三四五,五個孩子,不會都是你生的吧?”張大夫數了一下。
“我與內子正想要孩子,一時間還生不出這麼多來。”謝淮眉眼一擡,回道。
嘖,還是個能說會道,能硬剛的。
張大夫突然有點牙疼,“這幾個都是乞兒啊?”
謝淮頷首。
張大夫又牙疼了,這是哪裏來的大少爺,這年頭家家戶戶都喫不飽,他還要撿這麼多個……
他婆娘看到這幾個孩子,不罵他敗家罵到把家拆了?
除非他婆娘是——
張大夫腦子裏不自覺浮現了一個人影,一個另一個倒黴悲催特喜歡撿人的少女。
張大夫眼神平移,一言難盡地瞧了謝淮一眼。
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
他怎麼覺得這人的身形這麼熟悉?
雖然臉是戴着斗笠遮住了,可是這種身材很熟啊!
他是個大夫,一天天地看人身體,但眼前男人這種高挑矯健、猿臂蜂腰、肌肉緊實的身體,還是很少見的,他莫名覺得,非常熟悉!
“你把斗笠摘下來!”張大夫立馬說道。
謝淮頓了一頓,如今夕陽西下,大多數人已然歸家,醫館之中不過他與幾個乞兒。
他見沒有外人在場,不至於給韋府丟臉,才依言摘下。
謝淮很是從容,他接受所有的目光,如同接受這般的自己。
可他沒想到,張大夫見了他,表現出的不是如常人般的害怕、恐懼、噁心,而是一種深深地探究。
甚至,張大夫的手指,往他臉上戳了一下。
更甚,把那根手指往嘴裏一含。
“你這是做甚?”謝淮向後退了一步,眼裏冒出一絲噁心。
他聽韋府裏的僕人們說,有的人不正常,有怪癖。
比如專對長得醜的人有那種癖好。
張大夫抿了抿,發現果然是自家草藥膏的味道。
只是不純正。
應該是製藥膏的人爲了省錢,自己採了些便宜草藥替代。
不過藥性更加溫和,沒有他用得那麼烈。
張大夫這下確定眼前人是誰了。
原來是遛鳥兄啊……
這是小荷最近一個撿到的人,當時小荷把他背過來的時候,張大夫狠狠震驚了一把。
一是震懾此人傷得之重,身體三刀六洞不說,四肢俱廢。
二是驚豔此人的長相,饒是臉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也難掩那鋒利無匹的挺拔俊美。
明明是一個大男人,可張大夫頭一次想用天姿國色來形容一個男人的俊俏。
當時張大夫就告訴小荷,叫她別救別救,長得越帥的男人越危險。
然而對方實在是堅持,他也沒法。
張大夫猜得到這樣的人定是危險,就把男人安置在內室的暗隔間裏治療。
當時男人的衣服爛完了,小荷付了藥費之後,又沒錢給他添置新衣。
加之男人一直要內服外敷,張大夫就讓男人這麼光着,光了大約半個月。
不得不說男人肩寬腰窄,腿又特別長,身上每一寸的肌肉都長得恰到好處。
尤其是……張大夫不自覺朝下面瞄了一眼。
遛鳥兄的鳥……
也是他行醫以來,僅見的……
威猛無匹。
當時他還笑嘻嘻跟小荷說小話,“以後這傢伙的夫人,絕對是有福之人。”
謝淮見他接下來的行爲更加猥瑣,渾身若豹子一般緊繃,打算趕緊抱着幾個孩子跑路。
“你現在和小荷什麼關係?”張大夫問道。
就這一句話,謝淮渾身的緊繃消失了。
他鄭重其事地瞧了張大夫一眼,“她便是我內人。”
張大夫恍然大悟。
也對也對,那腦子有坑的大馬早已和他的壞種婆娘暗通款曲,小荷這樣可憐委屈,又怎麼不能喫點好的呢?
不過……張大夫又是掃了眼謝淮。
死丫頭這也喫得太好了吧。
這死丫頭也是聰明,知道她家男人長得太招人,故意給人家的臉畫成了這樣。
“那我懂了,你們一脈相承地喜歡撿人。”張大夫嘆息,“真是婦唱夫隨咯。”
聽到“婦唱夫隨”幾個字,謝淮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他就喜歡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小荷聯繫在一起。
張大夫不再多過問什麼,反正他們夫婦愛撿人就撿吧,愛破財就破吧,反正他也管不了。
他老老實實給孩子們治病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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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原本以爲,這幾個孩子和那個猥瑣男人是親緣關係,一問之下才得知根本不是。
他們幾個孩子是雲朔城郊外農戶家的孩子,原本幾畝薄田還能勉強維持生存,可惜這幾年時局不好,賦稅年年增加。
加之城內世家如同劫匪一般,常年的逼迫打壓,最後他們那一片的農戶不僅被迫賣掉了自己的祖傳田產,還被強逼着賣身世家當農奴。
這幾個孩子的父母要麼累死了,要麼不堪逼迫自盡。
於是大一點的少年,就帶着幾個小的一起在雲朔城內流浪。
“哥哥月餘前,爲了咱們幾個有口喫的,去……去偷了東西……”小女孩眼淚就像豆大的珍珠,一滴滴地落。
方纔那男人怎麼打也不哭的堅強小女孩,現在在可以信賴的人面前,哭得傷心極了。
“結果腳被捕獸夾夾傷了……”
“那個……那個男人出現了,他……他說要給哥哥治病……讓我們畫押……”
“我們幾個都畫了押,他天天打我們……逼我們偷東西……討飯,給……給他上供……”
“以前都是……都是哥哥偷……”小女孩哭得嗝了一下,又不忘給哥哥辯解,“哥哥,哥哥也有給那些老爺們做活的,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做不動活了,才偷的……”
小孩子們被他們的哥哥保護着,沒有偷過東西,一偷就被發現,被主人家毆打。
可是如果不偷東西不上供,也會被男人打。
更加可惡的是,他們白白賣了自己,那男人卻天天好喫懶做,眼睜睜看着受傷的少年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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