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陛下有勇有謀
可她絲毫沒有顧及自己也滿臉滿頭都是傷,牙都掉了兩顆。
謝淮聽完,沒有說什麼,而是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讓她在這裏等着自己。
然後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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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稍晚的時候,張大夫瞥見謝淮回了醫館。
常服還是那身常服,斗笠還是那個斗笠,渾身連個髒污星子都看不見。
可張大夫還是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張大夫擡眼,發現謝淮正用一張白布,來來回回、慢條斯理地擦着手。
一燈星火照在謝淮鋒利的輪廓上,這時看不清他被塗得醜陋不堪的臉,只見那修羅一般冷靜的神情,與那半明半暗間,獨一份的氣質。
“那……那個人販子死了嗎?”張大夫問道。
那個男人確實是個投機倒把的人販子,坑蒙拐騙、逼迫孩子們賣身,想方設法壓迫這羣孩子,待看到再也壓不出油水了,便以兩腳羊的名頭賣掉。
謝淮在昏燈之下,嘴角勾起一個冷笑,“我還不至於,爲他背上人命案子。”
他抽出來一張帶着血的破紙,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手指印,“我把那個畜生逼孩子們畫押的契約帶來了。”
張大夫都不敢看,上面的手指印何止是現在的五個,起碼有了三四十個了……
以前的那些孩子到底去了哪裏呢?
張大夫不敢深究。
謝淮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慢條斯理地旋了一圈:“只不過,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脫光了他的衣服,在他臉上把整件事刻了出來,綁到了官府外。”
“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見?”張大夫有點擔心。
別人倒是不怕,但這人不同,這人氣質態度都不似一般人。
何況小荷發現他的時候,那些傷勢也不似常人可以造成的。
小荷真是,雖說不虧待自己,喫得確實是好。
但也要有點顧忌,不能見到好的就喫啊。
這人背後的身世,可不是小荷一個區區的小奴隸能夠應付的。
“沒有。”謝淮把那張紙放到燈火之上,須臾,火苗上竄。
“我做得很謹慎。”
絢麗的火光映照着他冷酷的側臉,只一個輪廓就已經英俊得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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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聽說男人已經被扭送去了官府,狠狠鬆了一口氣,“恩公,不知高姓大名!”
孩子十來歲的模樣,小小的臉上已經有了不符合年齡的堅毅。
“阿鬆。”謝淮從沒想過做好事不留名。
小女孩告訴謝淮,她叫徐阿香,少年叫朱元寶,還有三個小的,她也一一介紹。
“以前也有個姐姐,常常給我們買饅頭喫。”徐阿香懷念說道,“哥哥和姐姐人一般好。”
“那個姐姐長什麼模樣?”謝淮好奇問道。
他手執了一根木炭,徐阿香回憶着,說着那好心姐姐的特徵。
不多時,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像在謝淮的炭筆下誕生。
“是不是這個樣子?”
徐阿香左看右看,驚喜地點點頭,“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阿鬆哥哥好厲害!”
“只不過我認識的姐姐還要瘦一點。”
謝淮展顏笑了,“她是我的妻子。”
“你們記住,她叫做小荷,荷花的荷。”
“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他又默默唸道,“這次也是她讓我來看看你們。”
謝淮沒想過做好事不留名,但他想把孩子們的這一份感激讓渡給小荷。
徐阿香和孩子們都眼淚汪汪的,全都千恩萬謝。
張大夫看在眼裏,又是欣慰,又是默默嘆了口氣。
他把謝淮拉到一邊,“這幾個孩子,你不會要養着吧?”
小荷自己是一個小奴隸,而謝淮壓根就是一個黑戶,他們連自己都喫不飽,怎麼去養這麼多孩子啊。
謝淮好好生生把那一枚銀子放到張大夫手裏,“這是幾個孩子的診金。”
“這太多了。”張大夫擺手。
“這些不止是這次的診金。”謝淮解釋道。
“更別!我是開醫館的,不是開善堂的,別把孩子扔給我!”張大夫手擺得更大了。
他生怕謝淮留下一些錢就跑路,讓他單身大好青年,一日之間喜得五娃!
“想什麼呢?”謝淮奇怪地乜了張大夫一眼,“我會教授孩子們謀生之法,只是以防他們運用之時被揍,到時也好到你這處醫治。”
張大夫:“?”
哎喲喂,這遭天殺的是教了什麼法子?
“你可不能教他們燒殺搶掠啊!”張大夫急呼。
“想什麼呢?”謝淮一笑,“不過是教他們去那羣貴族世家門口站樁打秋風。”
“世家最好面子,這羣這麼衣衫襤褸的孩子往門口一站,鐵定丟面。”謝淮繼而解釋,“要趕走他們,最好的辦法就給些饅頭大餅打發了。”
“雲朔這麼多世家,一家打一次秋風,慢慢來,輪流來,打完了咱們便再來一次。”
張大夫沒想到謝淮還有這麼厚臉皮的無賴一面,“不行不行,要是世家衝出家丁來打孩子們怎麼辦?”
“家丁一打他們就叫,看看誰丟面。”謝淮雙手環抱,嘴角肆意,“要真被打了,不有你張大夫嗎?”
張大夫掂量掂量被硬塞到手裏的銀子,覺得更加沉重了,“要被打壞了怎麼辦?”
“孩子們皮實,打着打着也習慣了。加之世家也不敢真正下死手了,要是真當街殺了人,你以爲官府喫素的?”
張大夫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能清楚感知到,眼前的男子的聰慧和大膽。
適應性強又懂靈活變通。
這種方法一般人絕不會想到,此人不但想到了,還考慮到了各種狀況。甚至還狠得下心,去放任孩子們捱打。
是啊,這樣的亂世,孩子們必須捱打。
挨着挨着,皮糙肉厚才能在弱肉強食的環境裏活下來。
這纔是授人以漁的最好辦法。
張大夫難以預料眼前之人的身份,但他明白,真實的謝淮一定極其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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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走了之後,是夜,阿花偷偷從布告欄偷了一張佈告。
“張大夫,張大夫!”阿花偷偷來到暗室裏。
“你還記得遛鳥兄的長相吧?”張大夫沉聲問道。
阿花視死如歸地點點頭,“記得。”
“布告欄裏,有沒有長得像的通緝犯?”張大夫又問。
阿花把那張佈告從懷裏取出來,攤開來給張大夫看——
就算是有一定程度的醜化,那張佈告上的面孔依舊英俊得驚人。
正是在他們醫館的暗室裏躺了整整半個月的男人!
張大夫眼睛睜得鋥圓,他看到了那張通緝令上男子的身份——
當朝六皇子,原虎豹騎主帥,領十二衛大將軍——謝淮。
小荷真是……真是女中豪傑啊,什麼都敢喫,也不知這是捅了多大一個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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